何夕哪能不知道这妇女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全程冷着脸,连一个正经眼神都没给过那儿子。 林伯母还想几番纠缠,但被何夕同行的男律师给唬住了,他身高体壮脸黑,往那儿一站就够吓人的了,林伯母只好讪讪作罢。 何晚专门多派了个大块头的男律师来,就是怕万一遇到村里的人刁蛮,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有个帮衬。 等林雾收拾完东西后,她提出想去后山祭拜父母跟奶奶,何夕便与两位律师在村子口等。 村子口望出去,丘陵山地上被油菜花点缀着,有座白塔掩映在一众绿意里。 男律师指了指白塔:“诶那儿有座塔,我记得云苍山上头是不是有个道观,是不是那儿,待会儿咱们去看看呗,何老板带带路?” 何夕淡笑道:“你律师还信这些?” “我没什么宗教信仰,我就把这些当成传统习俗,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加上我老婆怀孕了,碰上了就是缘分,给家人祁个福求个平安。”他挠了挠头,一提到老婆就开心得笑起来。 一旁的女律调侃道:“他每天想着法儿给法务部的同事秀恩爱,真是可恶!” 何夕笑笑没搭话,倚在村口大石垒起来的围墙上,眯眼看向那座白塔。 白塔也叫文峰塔,有百多年的历史,一共九层,每层供奉不同的神仙。文峰塔的由来有两个传说,其中一个是说因云苍山下的水域曾经经常翻船,人们认为是水底下的妖怪在作怪,白塔倒映在水中就像一枚定江神针,所以民间盛传:“天王盖地虎白塔镇河妖”。 何夕对白塔这么了解还得益于戴明月,这里算得上是两人正式确定关系的地方。 她又想到昨晚的梦,梦中戴明月遭遇的一切,何夕感受到她的情绪,都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以前的她对戴明月的原生家庭并不算特别了解,一是她从不愿且不肯提起,二是何夕察觉到她不愿说家事,她也没多过问。何夕跟她正式谈的这两年里,她只知道戴明月是离异家庭,父亲过世,高三后母亲再婚的对象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 何夕摸了摸胸口,梦中来自戴明月的惊恐、害怕、愤怒、悲伤、疼痛,所有情绪她都感同身受,她开始生出迟来的心疼,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割。 “何老板,何老板?林雾妹妹回来了,咱们去道观一趟呗,我也去拜拜财神爷。”女律师见何夕对着白塔发呆,喊了好几声。 何夕回过神,林雾已经跑了过来。 小姑娘跑得飞快,手里拿着草帽,走近看才发现里头还兜着一些野果子,她腼腆地笑道:“这个是刺莓,野生的,酸酸甜甜挺好吃的,哥哥姐姐你们尝尝么,我拿山泉水洗过,不脏的。” 小果子有些红有些黄,个头不大,模样有点像草莓。 女律师惊喜地看着这些小果子,拿了一个就往嘴里放,边吃边感叹道:“这玩意儿还是我小时候吃的呢,二十几年都没吃过了,真好吃。” 男律师也捏起一颗放在嘴里,眸子一亮:“我老婆肯定特喜欢,小妹妹,你能告诉我哪儿还有吗,我想多摘些回去给老婆吃。” 原本林雾还有些忐忑紧张,在看到两人态度后才放松了些,她像是得到认可般,说话声都大了些:“我刚听到你们要去道观,那条路上就有许多刺莓,我来带路吧。” 她高兴又紧张,走路时竟同手同脚,何夕也被她逗得心情好转。 何夕想,她们两人已经在时间的洪流中越冲越远,迟来的心疼跟迟来的关心没什么区别,两人分手她有难逃其咎的责任,只是如今谈论已经毫无意义了。 或许那热搜是真的呢,人早就谈上了,哪里需要她这点迟来的心疼。 — 道观在山顶,在拐最后一个弯时,戴明月再次看了看遮阳板,她看到何夕站在一处农家院子里,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两人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叠A4纸,每人表情严肃,像是在谈判什么似的。 戴明月松了一口气,何夕没有在道观里。 她摸了摸脸,这几天照不了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状态怎么样,只好状似无意地问小刘:“这几天没睡好,小刘啊,你能看得出我脸上的黑眼圈么?” 小刘见路上没车,侧过头看了戴明月一眼,惊叹道:“一点也看不出诶,明月姐你皮肤好好,凑近了看也看不出什么瑕疵,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信什么天生丽质呢。” “......谢谢。” 戴明月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本意并不是想要求夸,只是想要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皮肤状态如何,虽然摸着没什么变化,但没亲眼看着还是有些担心。 轿车顺利爬上陡坡,停在了划定的停车区中。 今天周一,停车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车。 道观的正山门掩映在森森松柏中,门楼上倒映着斑驳的树影,朱红色的门楼前是圆弧形的石梯,石梯侧面染上一层青苔,古建筑融入山间绿意中,看上去静谧又古朴。 戴明月出于谨慎,还是戴上了帽子跟口罩。 她在山门前停住脚步,抬头注视着山门前的“上清仙界”几个字,陷入沉思。 快十年了,这里变化不大,松柏枝叶更加繁茂,墙角积攒了一层青苔,墙体时常在维护,除了稍微斑驳些看不出多少痕迹。 戴明月踏进道观前在想,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她近十年都不曾来过这里,又怎么可能偏偏在这天里遇到何夕。 进观后就是三清殿广场,戴明月买了香,径直向三清殿走去。 拜过三清后小刘提出要去财神殿,戴明月给她指了方向她便兴冲冲地往山上爬去。 戴明月今天是来求签的,她在三清殿门口摇签,摇出来的签文是: 第八签甲辛上上 年来耕稼苦无收,今岁田畴定有秋; 况遇太平无事日,士农工贾百无忧。 她将签文拿给三清殿里头解签的道长,付了十元钱后请他解答。 道士留有胡须,他凝视片刻,又看了看戴明月,声音醇厚有力:“请问施主所求何事?” 戴明月沉默了下,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提出新的问题,她尊敬道:“今日来,想请教道长一件事,您觉得这世间有鬼吗?或者说一些灵异现象。” 道长轻轻摇头:“道家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道德修养和超脱尘世的精神追求,也不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更应该珍惜当下,多加磨炼以达到人生更高的境界。所谓的一些灵异现象,或许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可能是心理作用、自然环境影响,施主,遇到这类事也不必惊慌,只需放平心态,相信科学。” 戴明月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想相信科学,但目前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法用科学解释。 她看了下求的上上签,说:“那......那就求姻缘吧。” 道长拿着签文道:“求姻缘那便是,天作之合,求得椿萱,即上加上,永结同心。此签表示即将有所收获,不管之前有多么不顺遂,到此又是另一番景象,要好好把握,也表示以前的努力,现在才开始要回收,将会有美好的未来。” 戴明月拿着解签签文走出来,反复看着上面的这些话。 她没太懂,这算什么意思呢? 是说她未来要走桃花运了?这桃花运还是天作之合的那种,甚至还能永结同心,那意思是她以后的结婚对象呗。 又说什么以前不顺遂,现在才回收,就会有美好的未来。 此时已经十点过,林间的晨雾散尽,春光肆无忌惮地洒下来,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戴明月找了处大树底下的木椅坐下。 见四周没人,她就把口罩取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解签,对着签文发呆,百思不得其解。 山门外有群人走了进来,说着话,语气听上去很欢快。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们别看这里人少,但这座道观最早可追溯到夏禹时期呢,明朝的时候这里正式更名为‘缙云观’,道观是依山而建,我们山里的村民都是到这里来叩拜呢,很多城里人说这里求姻缘很灵的。” 另一道女声笑起来:“那也行吧,我求了财神爷再去求个姻缘,何老板要财有财了,也去求个姻缘么?” 何夕无奈地笑笑,并未回答,扫了一圈广场,最终目光落到右侧一棵巨大的黄葛树下。 树下坐了位女子,她戴着白色棒球帽,穿着米色卫衣,向前弓着腰,手撑着脸,白皙的两颊略鼓,嘴唇抿起,眉头微蹙,注视着手里的粉色纸条。 斑驳的光影散落在她的四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整个人在光影的辉映下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优越的侧脸弧线,生动的表情都让何夕熟悉却又不敢置信。 何夕重重地闭了下眼,死死地盯着她。 “何老板,何老板?看啥呢?” 戴明月听到声音转脸看过去,哪知一眼就落入何夕黑沉沉的双眸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
第9章 拍照 你想象过和前任再次相遇的场景么? 戴明月没设想过,但她梦到过。在梦里,她无数次回到那个小巷中,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但无论多少次,何夕都朝她伸手,眼眸中带着温润的光,语气关切轻柔,将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上一刻求了姻缘,下一刻就遇到了她。 “何老板,何老板?你说是先去财神殿求财还是去慈航殿求姻缘呢?”一旁的女律问。 何夕在呼唤声回过神,她睫毛轻颤,掩下眸中情绪,声音低沉:“随意。” 众人察觉到何夕的走神,顺着她刚刚出神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树下低头找口罩的戴明月。 “那是何老板你朋友么?”女律师问,她觉得有些熟悉。 何夕喉咙动了动,望向一旁的阶梯,哑声道:“走吧,先去财神殿。” 林雾站在她身侧,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也注意到她紧绷的下颌,像是在隐忍什么。 她再次往树下女子看去,心下震惊,接下来就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这这这,这不是她最爱的演员戴明月吗?!她的视力5.0,绝不可能认错。 林雾不追星,但她喜欢戴明月。语文老师曾在班上放过《生生不息》这部电影,故事发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村庄,戴明月饰演被贩卖到此处的花季少女,多次出逃被抓后被迫与大她二十岁的中年男人结婚,在陈规陋习与封建思想的加持下,逐渐顺从麻木,最终在生女儿时难产而亡。电影用大量镜头描绘了生育, 让林雾动容的不仅是电影内容与戴明月的演技,还是她在微博上发的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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