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唐暖似懂非懂, 她看着邱糯阳的眼眸，昏暗中，那对人类的眼睛逐渐变色, 黑色稀释化为蓝色，好神奇, 也好漂亮。她总觉得自己再这样盯下去会变得不能自己, 所以她强迫性地别过脸去, 这才看见了窗外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 唐暖眼睛一亮，她兴奋地叫起来, 甚至立刻回握住邱糯阳的手，激动地问：“邱糯阳, 一会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看雪吧！就、就去小区旁边那个公园, 好不好, 好不好！” 唐暖这几句话一下子都打破了刚才略有些沉闷的氛围，邱糯阳苦笑了下, 但她有所预料——好像无论怎样事情都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因为对方是这样的唐暖, 她知道的，唐暖总会亮堂堂为她打开一扇窗，回头, 露出明媚的笑容, 带她走出困住自己的空房间。 邱糯阳笑了下，她回到餐桌对面坐下, 举起筷子说：“好, 等我吃完。” 所以无需多想，跟着她走就是了。 / 平时一般是唐暖吃饭快, 但她吃得多, 所以一般还是邱糯阳先搁筷。为了快点出门, 唐暖这次早早就吃完了饭，比邱糯阳还快，但邱糯阳怀疑她并没有吃饱。 唐暖站起来说了句“我先收拾下碗筷”，然后就往返于客厅与卧室，手里拿了好几套衣服出来给邱糯阳看。 “你的衣服明天才能干，所以就穿我的衣服出去吧。这个比较适合你的气质，但我觉得这件也不错……” 她来来回回忙活了半天，邱糯阳始终没有回答，因为唐暖也不给她回答的时间，刚要说点什么她就又跑回卧室拿其他衣服去了。 过了会邱糯阳才终于吃好，她慢慢收拾好碗筷，把桌子擦了擦，最后来到卧室门口，看唐暖坐在衣柜前，把自己埋在一大堆衣服里苦恼。 邱糯阳靠在那，抱起手臂叫她：“唐暖。” 唐暖闻声抬头，她一看见邱糯阳就苦着张脸：“邱糯阳，我，我又犯选择恐惧症了——” “我知道。” 邱糯阳叹气。身为猫的时候她数次目睹唐暖为了决定出门要穿什么衣服而苦恼好久，最后裹着一堆衣服在地上打滚也是常有的事。 当然平时她都是趴在床上冷眼旁观，但现在她是个会说话的人类，那她肯定就得说点什么。 她走过去蹲下，扒拉着那堆衣服说：“我记得你喜欢穿尺寸大的衣服，所以这里的我应该都能穿。鉴于猫毛会让你打喷嚏，你可以把你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给我……为什么看我？” 她一回头就看见唐暖愣楞看着自己，邱糯阳突然意识到什么。 果然，唐暖缓缓说出：“邱糯阳……不对，猫猫。” “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床上看着我对吧？” 邱糯阳移开视线，也没否认。 本以为唐暖下一秒就会大喊大叫起来，拽着自己领子问你怎么这样！那你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然而唐暖却没了声儿，邱糯阳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唐暖抱着几件衣服，把羞红的脸颊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对低垂的眼眸，耳朵也红透了。 见到这样的唐暖，邱糯阳反而更加愧疚了。她小声说：“那个……不是这样的。” 唐暖抬眸，声音几乎听不见：“你没有看见？” 邱糯阳被这对眼睛看着，根本无法说谎：“也不能说……没看见。” 拜托，夏天特别热的那段时间，唐暖经常在家只穿着内衣走来走去，那她也不能成天装睡当没看到吧？后来时间久了邱糯阳反而就适应了。或者说她已经能够办到把自己完全当作一只猫，更何况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看到同性的身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当然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唐暖一下子扭过头去，只能看见她耳朵更红了。 邱糯阳忙凑过去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习惯了——” 唐暖又嗖的看过来：“你还习惯了？” 邱糯阳看向天花板，不回答了。她觉得现在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耳畔传来唐暖一声叹息，然后是衣服的窸窸窣窣声。过了会几件衣服被扔到邱糯阳身上，邱糯阳低头一看，唐暖坐在床边说：”换上我看看。” “啊，好……” 邱糯阳站起来，她正要开始换衣服却发现唐暖没走。 “反正你都习惯了。” 红着脸的唐暖抱起手臂，用最没底气的语气说出最得寸进尺的话：“那也让我习惯习惯呗？” 邱糯阳动作僵了一下，但她没停，这事确实不公平，就是当猫她也该有所回避才对。而且唐暖看就看了，会缺块肉还是怎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邱糯阳自我说服的时候身体却在说真话。她心说没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脱睡衣的手臂却有点颤抖，白皙的肌肤着了颜色，睡裤落在地上的时候她余光撇见唐暖好像微微别过了脸。然后她开始脱上衣，露出柔软细腻的小腹，她太瘦了，骨感很重，腹部随着轻轻却急促的呼吸正在起伏——或许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没穿内衣。 正当邱糯阳要彻底脱掉上衣，衣服已然蒙住脑袋时，她听见什么撞到地面上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串比她呼吸还急促的脚步声，最后是门用力关上的巨大声音。 “等你换完再叫我！” 邱糯阳终于从衣服中获得自由，头发凌乱，她歪头看向紧闭的门，这时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怂。 邱糯阳脸还红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 两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唐暖心情愉悦地看着被她打扮得可可爱爱，像奶油蛋糕上那颗草莓一样的邱糯阳，果然时尚的完成度在脸，邱糯阳穿什么都很好看。 “……鞋子还是湿的。” 邱糯阳嘀咕了一句，唐暖打开鞋柜给了她一双加绒靴子：“穿我这个。” 邱糯阳接过来穿上，她穿的时候笑了下：“所以我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唐暖的。” 这话有一点歧义，唐暖揉揉脸，心里对自己的脸颊和耳朵说：你们等会儿再红！起码到时候我可以说是因为被冻的才会这么红。 电梯里的时候等着无聊，唐暖又回想起邱糯阳对她说的星星传说，变成猫的经过。简直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一样不真实，但唐暖选择相信。虽然邱糯阳经常逗她玩，说些任性的话，但她不觉得邱糯阳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但邱糯阳是不是还对我有所保留呢？ 唐暖看了眼一旁的邱糯阳问：“所以……为了实现愿望，你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邱糯阳没有看她，她就直视着前方说：“就是变成猫啊。” 唐暖可不会被轻易含糊过去：“不对，应该有个目标才对。比如那个什么捕星人要你变成猫一百天，达到了这个目的才能实现你的愿望。变猫本身并不是你付出的代价，对吗？” 电梯门开，邱糯阳走出去的时候轻笑：“唐暖，你真的好聪明。” 真心的吗？怎么听起来又像在打趣我。 唐暖郁闷，她前脚跟着邱糯阳走出去，后脚就听见她轻轻回答：“是有，但我不记得了。” 唐暖顿了下：“嗯？” 代替回答，邱糯阳用力推开单元楼的门。她来到雪中，张开手接住一片片雪花。唐暖也慢慢走到外面，看邱糯阳在雪里转圈圈，她转圈的时候，唐暖那件白色大衣的下摆会扬起来，乌黑发丝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毛茸茸的耳朵蹦出来，欢快地颤抖，唐暖一步步走过去踩在雪上，攥住邱糯阳已经开始泛红的手。她们紧贴，像是在跳一支双人舞，脚印在浅浅的雪层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痕迹。 她确信耳畔响起了一首钢琴曲，是邱糯阳给她弹过的。她闭上眼，想起自己曾经上网搜过的那支曲子的标题。 其实一直都很明显，不是吗？ 唐暖凑过去，在邱糯阳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她对我的好，她无法抑制的感情，还有不得不锁在指尖，通过弹奏而隐晦表达而出的话语。 唐暖抓着邱糯阳的手，放进自己的围巾手套里。里头有暖宝宝，她出门的时候放进去的。所以很暖和，邱糯阳的手和她的手依偎在绿色的小窝里，光是想想心情就很好，更别提眼前粉雪簌簌，往常平凡的世界银装素裹，唐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水晶球里的城镇里。 她们来到近旁的公园散步，这个公园平时人就好少，现在下雪了更是如此。一眼望去这片世界里几乎只有她们两个，邱糯阳好笑地看着唐暖张嘴接雪，吃了一会儿她睁大眼睛说什么好甜！这雪是甜的！邱糯阳看她如此兴奋，于是也迟疑地张嘴吃了一会儿，一点味道都没有，一垂眸就看见唐暖笑眯眯看着她，邱糯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唐暖的心思，但邱糯阳却愿意不去细想。她甘愿在唐暖身边当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是因为唐暖会好好照顾她，牵着她走。二是因为唐暖自己就是个幼稚的小孩。一个小孩玩这种游戏会显得太孤单，但两个就正好。 雪很神奇。它暂时洗刷掉了现实的苦痛，未来的忧愁，比如以后成为大人，是否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能不能幸福。所有这些化作脚下的雪被踩实，再融化。邱糯阳搂紧唐暖的手臂，又觉得不一定是雪很神奇。 是唐暖很神奇。 两人正打算走上草坡，回到高处的小路，唐暖看了看街对面的一排小店，思考了下说：“要不要喝点热饮？” 邱糯阳对此没有意见，她正要跟着一起去，唐暖却制止了她：“我帮你买就好！你，那个，你帮我去那边的游乐设施占个秋千座儿！我想坐秋千了嘛。” 邱糯阳奇怪地看着唐暖，她眯眯眼睛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两人转身往不同方向走，走了一会邱糯阳听见唐暖在叫自己：“邱糯阳！” 她停住，含着笑意回头，看见唐暖在纷扬的雪里戴着她的绿色手套在用力招手：“你——要——喝——什——么——” 明明发微信就好了。 邱糯阳笑得停不下来，她深吸口气，把手放在嘴边，也喊出来：“都——可——以——” 然后唐暖就站在那高举双手做了个O字形表示收到，邱糯阳不住摇头失笑，不停说：好傻，傻死了。 十几分钟后唐暖就拎着个纸袋一路小跑过来，邱糯阳正坐在秋千上小幅度摇着，游乐设施刚才还有人在，唐暖气喘吁吁到的时候那几个小孩正好被父母牵走。 所以现在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喏，给你买了热红茶。” 唐暖递过来纸杯，邱糯阳说了声谢谢，见她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就问：“你不是要我给你占座？” “哦哦，不着急不着急，反正现在没人。” 唐暖突然开始热身，她拉伸起来，邱糯阳看着这个从刚才起就很奇怪的唐暖，唐暖边做边说：“我小时候就经常来这边玩，虽然设施淘汰了很多，但也有一直留下来的。比如你现在坐的这个秋千，比如那边那个攀爬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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