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那里,与华丽的羔羊,令人畏惧的屠夫,以及世界巨星曾登台的著名剧院格格不入,她像只被淋湿的小兽,身量小,模样也小,从剧院的主干道慢慢走了下来,如果不是表情过于冷峻,简直像是屠夫邀请的小客人。 而端坐上位的少年看着她,笑着鼓掌,“欢迎你,虞虞。” 是她,那个天才小提琴手! 所有乘客不解又惊恐地看着她,大家都拼了命想方设法从屠夫手里逃脱,而这人却从主动入了虎口。 时虞虞没有接话,只是望着他,两人隔着几步路,却像是隔着几重山海。 少年和她是在十三岁意大利小提琴国际友谊赛上认识的,他祖父是本城人,两人是琴友,也是对手,时常切磋,但上个月,意大利的那位著名小提琴大家,却只收了她一个人作为弟子。 时虞虞还请他吃了饭,少年也只是寒暄几句,两人既是朋友又是对手,时虞虞一直觉得少年是个不苟言笑却很善良的少年。 直到她看到了新闻,看到了那个被全世界通缉的男人的画像,那是个很儒雅的男人,请时虞虞吃过冰淇淋,是少年的父亲,也是是恐怖分子的头目,而这一游轮的人都是全世界各地受邀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教授们,当然行昼也在里面。 他们已经被困了整整三天了,时虞虞从意大利看到新闻赶了回来,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少年的电话。 他的声音依旧清脆好听,“你好啊,虞虞,现在在意大利吗?” “没有,我回来了。” “哦?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女朋友被你父亲绑架了。”时虞虞实话实说道。 “哦,那真是抱歉。”少年语气平淡。“ 不过我在现场,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能保证她的性命吗?我希望至少在警察行动前……” “我能再听你拉一首曲子吗?”少年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十三岁那年的决胜曲。” 时虞虞捏紧了手机,听到对面说:“游轮上有剧院,我会为你布置好,不会辱没了你天才的名号。” “当然,如果警察或者我知道了你搞了什么小动作,不止是你的小女友,还有这一船的人都会为你错误买单,你知道的,我从来信守承诺。” 时虞虞这辈子干过最莽的事,莫过去横冲直撞的买通渔夫,驾驶游艇单枪匹马的冲进恐怖分子堆里。 黑色的海浪翻涌,闪电一道道劈开夜幕,千万条利刀泛着银光堆积在海面上,时虞虞作为一个擅水者从来没有对大海如此恐慌过。 她上了游轮,到了剧场,在一大群人堆里,她准备无误的看到了行昼,她穿着小黑裙礼服,整个人看起来冷冽又清纯。 在看到时虞虞进来的那一刻,行昼整个人瞳孔放大,张了张嘴,又咬着后牙槽没有发出声音,恐怖分子警告过,一个人发出声音,不知道下一秒哪个被选中的羔羊就上了屠宰场。 时虞虞走过去,努力像往日一般和少年寒暄,少年没有问她的女朋友是谁,只是递上自己心爱的小提琴,乌木指板,枫木琴颈,马尾做弓毛,这是著名琴匠的辞世名作,她爱不释手的欣赏把玩。 少年言笑晏晏和她打趣,如果不是他身后站着两个端着步行枪的恐怖分子,时虞虞会把他和以往学院里的那个朋友相挂钩。 少年说:“让我最后再听一次你的琴声吧。” 那时的时虞虞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再次演奏了那首帕格尼尼的随想曲,是她的成名战的那一首。 随想曲篇幅短小,情绪多变,一共24首,但难度很高,令人望而生畏,这是帕格尼尼这位具有传奇色彩大师的炫技之作。 这也是时虞虞最特殊的一次表演,她站在世界巨星曾表演过的剧院舞台上,台下的观众却是羔羊和屠夫。 她闭上眼睛,并没有完全复制随想曲,而是在原作的基础上改编和加以变奏,她运弓的姿势宛如最上乘的艺术表演,揉弦的技巧和力度情绪的变化给人极度的享受感,别的专业小提琴手认为它是最大挑战,但对于时虞虞来说,只是愉悦的演奏。 她整个人像是有魔力,天才的乐感让她捕捉曲中的智慧,个性,神韵宛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但其他小提琴手却觉得这是充满技巧和天赋的炫耀,但不可否认,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都会被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少女所吸引,听着她的演奏就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任何人都能和音乐产生共鸣的色彩斑斓的世界。 屠夫们甚至放下枪为她鼓掌,羔羊们纷纷露出欣赏,少年笑着说:“你比之前更完美了。” 说完,少年拿枪毙了几个,几声枪响,血液飙溅。 羔羊并没被提上屠宰场,而是七晕八倒在羊圈里。 “他们死之前能听你演奏真是死而无憾了。” 七年后的时虞虞,仍不知道自己拿起琴弦就双手发抖,是因为她的音乐杀死过人,还是因为她双臂被毁。 虞虞,你听我说,妈妈是真的爱你,但爱啊,分很多种。 时虞虞:爱你妈麻花! 第26章 屋外的风带雨直往玻璃窗上撞,噼里啪啦的令人心悸,时虞虞意识还未回笼,只觉得四肢和腰部僵硬酸痛,整个人像是被装在套子里,动弹不得,难受万分,她扭动了一下,脸部摩擦着粗糙的羊毛地毯,刮起的令人不适感,让她怀疑身上起了疹子。 她喘了两口气,睁眼是一片暗红,睫毛忽闪间碰到了眼布,非常痒,她侧身躺在地毯上,活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缚住了,努力挣扎想站起身来,然后听到了细琐地挣扎声,和喉管发出来的声音呜呜声,她唤了一声:“行昼?” “嗯……”声音是完全从喉管发出来的,疲惫之极。 “是你吗?怎么回事?”时虞虞努力想往声源靠近些。 “你……”可还没说完,有人抚摸上了她的嘴唇,冰冷的拇指按住了她的唇片,冷得像冰一样的四指虚虚掩掩地盖在了她的脸颊和脖子上,让时虞虞接下来的话生生断在了舌根。 她这才意识到,她被绑架了。 她和行昼都被绑架了。 * 屋内长久的沉默,明明应该是高温的夏季,可台风过境卷着凄厉风嚎,以及带来的屋内的入侵者,都让她如坠冰窖,只觉得浑身抑制不住地发颤。 时虞虞感觉到一股黏腻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如蛇行一般,许久,入侵者冰冷的手指离开,时虞虞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地感受捆缚双手的绳子,在她还没开始感受之前,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喟叹。 罪犯似乎在欣赏她。 时虞虞咬着舌尖,努力想逼退恐惧,张开嘴,声音压低,试探道:“你好?” 罪犯没有回答,但时虞虞能感受到罪犯的动作,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膝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的身体,但即使轻微的肢体接触,时虞虞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毫无温度可言,像是冰做的一般。 “你好,我叫时虞虞,请问,我的妻子,是在我旁边吗?” 罪犯没有回答,但时虞虞听到了旁边嘴被堵住的的声音,应该是行昼传来的,可这声音没持续多久,就渐渐消停了。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试图用闲聊打开聊天话题:“本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台风暴雨天气了,您是来我家避雨的吗?” 那人笑了一声,开始只是轻嗤,然后止不住的笑声从胸腔发出来,好像时虞虞说了多么可笑的笑话。 这也确实是笑话。 明晃晃的绑架案,不用眼睛看都能猜出来是图财害命,但罪犯却没有杀她俩,只是先绑起来,有可能是想要更多的钱。 时虞虞想到这里,默不作声地调整呼吸,依赖着嗅觉和听觉,发霉的潮湿味像是从屋外侵蚀而来,亦或是她在极度恐慌间出现的嗅觉感知障碍,因为不仅有台风暴雨带来的霉味,她还嗅到了极其熟悉的香水味道。 前调是海洋般的清新,白玫和海草交融,中调是天竺葵和广藿香,气味由冷变暖,像雨后的大地,后调却是雪松和琥珀木,当冷暖交替后,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这是行昼的香水味,是前几个月在夏威夷度蜜月的时候买的。 这人翻了她们的房间了,也可能整栋房子都翻过了。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肯定可以给你,除了你在这个房子里搜出来的所有的值钱的东西,还有其他的,我父母能给你的,远比你在这房子里搜出来的还要多,足够你花几辈子,你来之前可能调查过我,我和我妻子的家里,我们是做生意,而且我发誓,以我死去的爷爷奶奶发誓,绝对不会报警,也不会寻找任何途径去追查你。” 这是时虞虞想到的,她们到现在还没有被杀害的唯一原因。 可罪犯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时虞虞,像是觉得她嘴唇一张一合努力谈判的样子十分可爱。 时虞虞试探:“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们,毕竟钱再多,几个分走就没剩多少了。” “但我们可以私下约定,让你独吞,你只需要保证我和我……”时虞虞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去和罪犯沟通的时候,那冰冷的手指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极尽暧昧,时虞虞闭上了嘴巴,旁边行昼的愤怒呜咽,还有哐啷作响的铁链声。 罪犯先是用手指缓缓勾勒着她的五官,先是大体的轮廓,然后将她额前掉落的头发,耐心又细致地慢慢别到耳后,轻轻地撵着她的耳垂,紧接着像是滑滑梯一般,从额头一路从鼻梁滑下来,碾压过唇珠,然后点在了她并不明显的喉骨之上,恶作剧般地下压。 时虞虞看着暗红眼布上的黑色阴影,睫毛颤栗,罪犯双手宛如想掐死她一般,静静地覆盖住她的脖颈,但只是轻轻地,像是花瓣落在上面一般,他冰冷的手指按压在她的动脉上,剧烈的脉搏有节奏地顶着罪犯的手指,向他展示手掌之下是如何鲜活的生命。 慢慢地,罪犯冰冷的手掌被时虞虞皮肉下的温度所带暖,时虞虞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剧烈如鼓的心跳,会让人觉得她像个精致的假人。 那双手掌,触感细腻,温度渐渐攀升,在覆住时虞虞脆弱脖颈的时候,慢慢的回升温度,罪犯的呼吸也慢慢变重,再之后,时虞虞只觉得浑身冷到发颤,只有罪犯滚烫的双手如果烈火炙烤着她。 等她扛不住着长时间的视,奸,浑身冒出冷汗后,罪犯松开了她,然后就是脚踩地毯的声音,以及关门声。 时虞虞几乎是立刻起身,她双膝跪地,下巴磕在羊毛地毯上,如虫般扭动,她在暴风雨里分辨行昼的紊乱心跳和呼吸,然后努力朝她靠近,等她艰难爬行后,把脸当手去确认行昼,然后她发现行昼被捆在椅子上,她脸上蹭着是冰凉的锁链,还有行昼的工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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