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妆的人俏声嗔怪道:“无事的时候,就不会来找我了?” 卢虹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使着眼色撇头指指陆秋白道:“我徒儿还在呢。” 莲心这才放下手中的卸妆工具,转头上下端详着陆秋白,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这就是你之前收的那个徒儿?” 卢虹向陆秋白介绍道:“这是莲心,你可以叫心姨。” 陆秋白见状行礼:“见过心姨。” 莲心坦然接受了这一礼,眼含笑意:“还差些火候。” 卢虹坐到她身旁,低声道:“要不怎么来找你呢,你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生角儿,若有你的指点,可不就能大成了?” 莲心不接话,意味深长地转回身去,将剩下的妆容卸干净,这才起身带她们去更幽静的房间。 “方才那里人多口杂,不好说话,这儿是我自个儿的休息室,平常少有人来。” 说罢向陆秋白道:“说说吧,你这徒儿为何要女扮男装,还要找我修习本领?” 陆秋白见卢虹示意她自己说,于是上前敬声道:“吾有通天之志,若要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上欺下瞒,自然需要更高深的伪装之术,请您不吝赐教。” 莲心听她说完,大笑一声:“好一个通天之志!你这徒儿的脾性我喜欢!” 笑得尽兴后转而对陆秋白道:“要想承我衣钵,做我的徒儿,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轻易答应的。” 卢虹适时将提来的肉和酒递到她面前:“早备着呢。” 不料莲心弯起嘴角,却没接下,而是对陆秋白道:“要想让我教你,得先通过我三个考验。” 陆秋白恭敬道:“您请说。” 莲心见她十分知趣,婉声道:“这第一嘛——我想吃天香楼的包子,给我买来三笼她们做的包子,之后我们再说第二件事。” 陆秋白已有许多年不在崖州生活,并不知晓这天香楼的名号,听她要求听上去竟然如此简单,也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是不见波澜。 她正要应下,卢虹却将她拦住,将手上的肉和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道:“我好不容易求你一回,你就这样为难我徒儿?这是真心要收徒的态度吗?” 莲心与卢虹对视一眼,依然不松口,继续问道:“你觉得呢?” 陆秋白听师母这般说,大概也知道此事并没有听上去那般简单,但她思忖着至少要拿出一个态度,于是恭敬道:“我愿意一试。” 莲心笑出声:“你这徒儿倒是个爽快人,三日为限,我就在这里等你。” 陆秋白应下,卢虹见状有些气恼,问陆秋白:“你多年不在家,知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吗?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吗?就敢轻易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第二对CP了呜呜呜呜。
第23章 吾乡何处(十一) 陆秋白知道师母有意告知她其中内情,老老实实问道:“不知那天香楼是做什么的?” 卢虹解释道:“天香楼自一年前在崖州开业,经营的便是雅客生意,接待的尽是世家大族子弟,非有官、勋者不得入,若想入天香楼买得吃食,要么需腰缠万贯,要么需家世显赫,否则别说是一笼包子,就是一碗水,他们也不会施舍。” 陆秋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关键点:“心姨所言,是要我从天香楼堂堂正正‘买’来三笼包子,恐怕其它途径所得,也不能做数。” 莲心夸道:“聪明。” 陆秋白继续问道:“不知这天香楼是如何辨别来客是否符合她们这番标准的?是单看外表着装,还是要看来客是否在东家那里有名头,还是当场叫来客拿出证明自己有钱或是有身份的证据?” “若是最后一种,她们难道不怕这楼给人砸了吗?毕竟不管是论钱还是论权,只有一位当是世间之极。” 莲心嘿然一笑:“这些自然就是我给你的考验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摆出送客的姿态:“今日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你们了。” 陆秋白随卢虹告辞离去。 卢虹面带歉意:“本是想带你直接拜师学艺的,谁承想竟多了三个难题,是师母考虑不周。” 陆秋白摇摇头:“师母如我似亲母,能够有机会与那个目标更进一步,无论如何我都是乐意的,现在恐怕还要麻烦师母带我去天香楼,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卢虹于是带着她穿过街巷,不多久就到了天香楼门前。 “这便是莲心所说的天香楼了。” 陆秋白抬步欲进,果然被门口的侍者拦下来,那侍者彬彬有礼地劝道:“公子,此处不是适合您来的地方。” 陆秋白问他:“为何?” 侍者却并不再接话,而是无声地表示拒绝。 陆秋白只能放弃从侍者口中继续得知更多消息,二人到对面的酒楼要了个二楼靠窗的位子,默默观察。 确如卢虹先前所言,天香楼进出之人光看衣着皆是非富即贵之人,但进出之间,并没有侍者特意检查身份的情况。 陆秋白暗自忖度着,难道她们靠的是衣着辨认来人身份背景? 这可不免有些犯难,自己身上那点银子,恐怕不够买片缕高价衣物,师母也非富贵人家,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些私心,花上千两银子,恐怕不值当。 这条路很快就被她从心里否决掉,看样子只能另觅它途。 卢虹似乎也看出些门道,她见陆秋白皱眉沉思,开口道:“我这里尚有一些积蓄,置办一身衣裳应该是没有问题。” 陆秋白没多想就拒绝道:“不可,师母赚钱不易,岂有以大博小,因小失大之理?” 卢虹不置可否:“钱财于我不过身外之物。” 陆秋白还是坚持道:“定然还有其它的办法可想,这是下下策。” 见卢虹还要再说,补充道:“若是实在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师母届时再助我也不迟。” 卢虹这才没再说什么。 陆秋白观察正门无果,但见侍者身上穿的服饰大致相似,心中隐隐有些别的想法。 “师母,我想去它们的后门看看。”陆秋白放下茶杯,狡黠一笑。 * 莲心唱完最后一幕,情绪尚还没有完全抽离出来,扶着衣袖,眼神有些恍惚地向后堂走去,正走过转角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怔在原地。 陆秋白浅笑着率先开口道:“心姨,可曾用过饭了?” 莲心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看着她手里提的东西,回过神道:“看样子你已经完成第一件事了,比我预想的快很多。” 说着拐了个弯,带她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莲心打开食盒,看着其中带有天香楼特有的标志,眼中带着些许好奇,问道:“说说吧,你是如何这么快就做到我所说的。” 陆秋白闻言答道:“心姨此题看似难在如何进入天香楼,实则考得是人情世故,没有人会拒绝到手的好处,天香楼做的是顶尖的生意,可是在天香楼服侍贵人的那些人,她们难道不需要生活吗?” “心姨说要买到天香楼的包子,可没说一定要从东家那里买,这是我向她们的后厨买的,不知心姨觉得是否算数?” 莲心夹起一只小笼包咬了一口,里面满满都是汤汁,肉香四溢,还是熟悉的味道,品尝之后她才道:“算。” “这第二件事嘛,城南乃是穷苦落魄之人的聚集地,那里常年聚着些无处可去,无衣可穿,无法靠双手养活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你将这些包子,拿去分给她们。” 陆秋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本以为是心姨考验她一番的同时,也是真的想小小地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为何第二件事听起来和第一件事毫不相干,甚至没什么难度? 莲心见她犹豫,以为她是不愿,顿时不悦道:“怎么,不愿意?” 陆秋白忙道:“并非不愿,只是不知心姨是何用意?” 莲心听她如此说,面色这才有所缓和:“照做就是了。” 说罢就坐到梳妆台前,续道:“一会我和你们一起去。” 莲心洗净妆容,卸下繁重的戏服,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衫,浑然一个普通平凡的妇人,与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 几人带着食盒来到城南,路上行人如织,但她们的注意力却在路旁不起眼角落里那些拿着破碗、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陆秋白看了看手里的三笼包子,见状在路边又买了些别的吃食,这才一起提过去,放到她们面前。 饥肠辘辘之人一拥而上,少数人将吃食抢在手里后还不忘磕头感谢,但更多人眼里只剩下新鲜的食物,迫不及待地抓起就往嘴里塞,丝毫不顾及任何形象。 莲心轻笑一声:“当初我就是她们之中的一员,若不是班主将我捡回去,我恐怕早已横死街头,做个饿死鬼了。” 陆秋白适时问道:“所以心姨是因为自己曾经处在类似得处境,如今也想帮她们一把吗?” 莲心摇摇头:“不过一点饭食而已,虽能饱腹一时,却并不会给她们的命运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这时她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贵人们一掷千金为一笑,穷苦之人十年未尝能够赚得一屋安身。” 玩味之后只剩下些许悲凉:“我并不能够真正帮到她们什么,但我始终记得,我曾是她们其中一员。” 陆秋白有些感慨,但始终未置一词,她只觉得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单薄。 “回去吧。”卢虹看着莲心怅惘的样子,劝道。 幽微的灯火下,莲心缓缓说出最后一个要求:“这最后一件事嘛,给我洗一次脚。” 听得此话,陆秋白悬起的心顿时放下,除了第一件事稍微有些难度,剩下两件可以说好似走个过场。 她虽不明深意,但想着先照做就是,于是自屋外打来热水,调到合适的温度,端进屋内,轻轻放在莲心脚边,而后卷起衣袖,撩开衣摆,蹲到一旁给莲心褪去鞋袜。 莲心满意道:“明日起每日卯时一刻就来此寻我吧。” 见陆秋白还没反应过来,卢虹催促道:“还不拜谢师母?” 陆秋白这才郑重道:“徒儿谢师母授业之恩!”
第24章 此心何寄(一) 当杨柳抽出嫩绿的枝叶,鸭子凫水戏春的时候,书生打扮的陆秋白再次回到了繁华的渠京。 她的背篓里装着几册需日日温习的书,两件可供换洗的衣衫,一些可以饱腹的干粮,以及些许形态各异的药草。 陆秋白途径挂着“悬济堂”招牌的医馆,只淡淡瞥了一眼,未作任何停留便继续往前走去,直到一间装潢精致的门面才停下。 上书“仁善堂”三个大字,正是如今大俞境内新近开遍各地的医馆,经营模式与悬济堂一般无二,诊病价格更为低廉,有时甚至不需诊金,收购药材出价又十分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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