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萧珂,萧珂装哑巴。 有一瞬荣宪是动了杀意。 荣宓还好,除去从小带到大的嫡系外,她未入局。 但萧珂手里捏着河西,部曲过万,虽当日空降,但吞并河套一带全靠杀人洗牌。 从上一辈就有东荣西萧并驾齐驱的架势。 萧珂还是这么个性格。 他日功高怕是棘手。 但南边王玄还活着。 几次来回,荣宪实际已经摸清王玄用兵套路,但连年寒冬,她也没办法,去年北朝大败,今年王玄肯定举兵北伐。 她还不到二十,她等得起,耗得起。 王玄最小的儿子都比她年纪大。 首先,一定会输的仗不能她打。只要输的不是她,多少军心不会散,大家都觉得还有希望,若她也败了,怕是朝中巨变在即。 但败也不能败到失了长江北。 那不属于老弱病残的还真只剩一个萧珂了。 “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了。”荣宪说,“就是跑了不想见你们两个。”她说了句大实话,“哪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她还觉得有些好笑,对萧珂说,“你剑下亡魂还是有个几百,你还信鬼神?” 萧珂还认真的回了她一句,“人死如灯灭,鬼神诚然没有,但怪力乱神到不一定。” “何出此言?” “明月夫人。”萧珂还在扯淡,“若传世的那几出戏为明月夫人亲笔所写,则明月夫人可能非此间人,若当真是今凤所写,那今凤不是此间人。” 荣宪挑了下眉。 “你琢磨一下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出戏。”萧珂说,“自汉高祖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墨学。秦汉时君与士大夫共治,胡寇之乱后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为何在她戏作中,幕幕皇室地位崇高?昔年诸子百家中,除道家论著偶有传世,儒家之作基本早已百不存一。但明月夫人部部皆是儒学条框,信手拈来,前后自洽。” “抱有一丝希望是好的。”荣宪随口安慰,她被这盆狗血淋了一头,感觉自己以后的几年内都不想看任何民间才子佳人的话本。 “我需要你盖个章。”萧珂最后才掏出来折子,递过去,来意最后才说。 若不是政令无同道堂无法出燕京,这事大概荣宪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荣宪黑线,但还是给了章。因她盖章,此事朝中专人去查,多少结果和发展她还可控,若不盖,萧珂用自己的人查,发展就十分考验别人的想象力了。 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最震惊的一件事了。 是以,荣宪十分同情萧珞。 不料此事未了,荣宜以脑回路清奇力压群芳胜出。 荣宜看了若干话本,终于在家里琢磨出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荣宜想的很完美,既玉箫路上遇袭,那不如换她来救,正好她也想见见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到底是长什么样的。 荣宜点了自己陪嫁的五千部曲中的一千人,直接出城。 她到了前世玉箫等人遇袭的地方,结果跟郑雍容来了个眼对眼。 当日,骤雨狂风。 荣宜在马车里,突然听见利器破空之声,随后马一声嘶鸣,马车巨震,所幸周围部曲将马拉住。 荣宜掀开帘子。 辽东卫银甲重骑手持银枪护卫在马车周围,跟着来的偏将出声呵斥,“来者何人?放肆。” 车夫已死,一箭穿喉,箭的洁白尾羽已经染红。 不远处银甲士兵列阵,领头的是一个女人。女郎白裳墨色披风,风乍起,将她披风吹起,飘荡如浪。她手持黑色巨弓,弓未发,但弦上按着两支箭,遥指马车。 士兵互相确认了眼神,认得,是自己人。 偏将下马,二跪一叩,“郑学士。” “郑雍容,你这是什么意思?”荣宜怒问,此地是进京要塞,她见郑雍容带着数万人,以为郑雍容逼宫谋逆,“你是要造反吗?” “我护送南朝公主入京。”郑雍容松开缰绳,搭箭开弓,箭遥指荣宜,“荣二小姐,倒是您,调兵千人,埋伏于此,所谓何事?”末了四字一字一顿。 荣宜合眸,复张开,黑眸如星,冷笑,“你还知道我是荣宪姐姐?” 她实际上懵了。 什么玩意。 怎么会是郑雍容? 怎么可能? 明明是曹娥的未婚夫,崔璨。 为什么郑雍容会在此处? 荣宜见远处随行车队浩浩荡荡,且不是北朝制式,在马车附近行走的侍女都是南朝服饰,便知郑雍容说的是真。 “谁不知道?”郑雍容道。 “罢了。”荣宜甩了下袖子,把帘子落下,声音从帘后传来,“我听人说此处有山贼作乱,顾出城来迎你们。” 总不能说自己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吧。 “若此地有山贼,杨兰亭怕不是要自尽谢罪?”郑雍容才放下弓,随后低声对副将道,“去见荣宪,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副将称是,策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荣四唯一一个正常人类总能迎接无数盆狗血23333 8、太后 听见外边乱糟糟的声音,玉蘅放下茶盏,“你出去问一问。”她这般吩咐玉箫。 玉箫只得起身,去问随行的人。 随行的人说,“是荣二小姐带兵出城相迎。” 玉箫回去后这般禀报。 玉蘅约略一瞬皱起眉,随后眉心舒展,“荣家的人啊。”她看着自己的广袖,只是笑了笑。“有些有趣。” 瞧那动静,不像出城迎接人。 果然北朝尚武,朝堂上都是一笔乱账。 人人都有几杆兵,果然只有军功赫赫的才能镇得住场。 不愧是武夫的后代,够简单粗暴的。 越赫赫军功,不败传奇,一败涂地只在一战之数。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玉蘅勾唇一笑。 玉箫低头思虑,这时突然玉蘅问,“你在想什么?” 玉箫还有一瞬的愣神,片刻后才答,“愿战火平息,两国交好。” 不料玉蘅以袖遮脸,竟失笑出声。 玉箫有些恼火,皱起眉,目光凌厉,越发整个人神似玉雕,“你笑我做什么?” “没笑什么。”玉蘅道。 太平盛世,怕是她们此生难见了吧。 燕京不似宁州,竟有古书中写的分明四季,包括春,也能分的出早春,晚春,晚春时分梨花簇簇,仿佛冬日飞雪。 人刚在燕山别苑安置下,黄门就来传话,顾太后下诏,要后日见玉蘅等人。 会见的场所并不十分正式,没在长乐宫,而是设在了昭阳殿。 宫女引玉蘅入座,玉箫等人依次坐于玉蘅下首。 须臾,有黄门鼓掌,有女官进来与宫女交谈几句,在阶上顾太后席位左侧又摆了几案和秤,黄门又将帘放下,挡住几案。 “莫非是北朝的天子亲至?”谢和柔小声嘀咕。 “北朝皇帝身体不好。”玉蘅只是喝了杯酒,“平日连朝都不上的。” 这时顾太后才来。 顾太后上了年纪,但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绝代佳人,人如柳一般,温柔和蔼,说话也软软的,倒有几分南方世家女郎的风范,不像习武的北方贵女。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玉蘅只是在席上一见礼,“谢太后挂怀。” 这时玉箫看见帘后仿佛有一个身影坐下,这不是错觉,因为顾太后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酒过三巡,歌舞不断,看起来顾太后对先帝没什么感情。 飞雪台上歌女白雪红梅,湖对岸昭阳殿顾太后声音越发飘渺,“听闻这次传说的玉家女公子也在?” “是。”玉蘅说,“玉箫跟臣一同长大,故也和臣一同北上。” 玉箫只得起身,走到阶下,低下头,双膝跪地,“恭请太后圣安。” “玉箫。”顾太后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名字挺好听的。” “谢太后。” “陈芫还好吗?”顾太后突然问。 玉箫倒是不好奇顾太后怎么知道她母亲名字的——可能南朝报与北朝知晓,但心中纳闷,为何顾太后直呼她母大名? 这不合礼法。 但她仍答,“谢太后垂问,家母已仙逝。” “哦。”顾太后点点头,随后笑起来,很随意的一直,红唇轻启,道,“把她杀了吧。” 玉箫还不及反应,就被宫女按在地上,一切发生的太快,感觉太后话音刚落,她颈上便抵着剑刃,她还没回过神,便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听声音是个年轻女人,“慢。” 玉蘅已经站起身,但见此,又坐下。 一个女郎从帘后转出来。 玉箫只能看见那人侧面。 女郎穿的是件明黄色曲裾,裙摆和袖边都有一圈淡紫色,衣裙不是大提花和小提花,而是纯色加刺绣,裙摆上绣的是颜色略深的秋日落叶,零星几片。 “连你也要跟哀家做对?”顾太后的话有几分深意。 “让您见笑了。”女郎对玉蘅说,摆手示意宫女放过玉箫,随后转过头,“太后醉了,您去偏殿歇歇。”语气倒是极为诚恳。 玉蘅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太后哼了声,拂袖而去。 “你起来吧。”那个女孩子扫了玉蘅一眼。 玉箫一愣,满满坐直,抬起头,她看向那个女子,只一眼,突然身子脱力,跌坐在地。 两人五官竟然有几分相似,柳眉杏眼,就连眼眸颜色都是同样的淡棕,只不过玉箫清雅温润,似春雨,而那女子明艳傲气,如秋霜。 两人站在一起,绝对像是姐妹。 北朝的那个女郎长得比玉箫还漂亮。 玉箫令人惊艳,见过玉箫后玉蘅能理解为何古人想金屋藏娇,但那名女子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算命道士常说的皇后命。 长成这样的女人,寻常人家留不住的,纵金屋也藏不住,只有皇室可得。 纵皇室得了,想要让佳人活着红袖添香,只能封后。 没有后位傍身,单论相貌,无论何人为后,都免不了是个死。 那女郎笑了笑,“难怪她今天要搞这么一出。”随后道,“我姓荣,名宪,字无瑕,我的字有些拗口,故若几位女郎不嫌弃,跟我同僚一般,直呼我大名即可。” 玉蘅愣怔了下。 本身慈不掌兵,而这其中,带兵的两种人十分可怕。 一漂亮女人,二年少的。 无他,两者居此位若想服众以求一呼百应,非燕然勒功,封狼居胥不可。 “不料荣太尉今日竟然亲至。”玉蘅笑道,“和柔刚刚还以为帘后的是北朝天子。” 这话有几分诛心。 荣宪却没有慌张,手中折扇一合,言笑晏晏,“男女七岁坐不同席,听闻南朝讲究这些,没敢让圣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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