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却只是坐在那里把玩酒盏,不语,看不出悲喜。 萧凌略微抬起头,语气骤然转冷,“莫非……你想杀得是我娘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父女视线交汇,一触即分。 如瑟回到场中,白狼尸体收拾了,她把玉兰送回马车。 “请随我来。”主管这才引她上楼。 上楼是一整个通开的厅,有人抚琴,有人起筝,低眉信手徐徐弹奏着舒缓的乐曲。 一个艳丽的女子坐在窗下,容貌颇盛,却着一身白裳,“谈谈来意吧。” “要你们帮忙杀人。” “我要先跟你说一些琐事。” “先说价格。”如瑟说。 那女子却笑着摇头,“别慌,先说我们的规矩。”她原本是半睁着眼,此时眼睛睁开,一双凤目流波婉转,“若你想杀的人身处东十五州,除非此人罪大恶极,与你有杀父夺妻之恨,不然我们不接。就算接,我们也只能派师爷帮你写状纸和调查一些往事,是非曲直,是生是死,全凭衙门过堂。”她换了一下坐姿,“若是西九州和朔北七州,这些地方如今军管,我们一律不接。若是在燕京,皇亲国戚不杀。” “我想杀……”萧珂的名字还没报出来,就被打断。 亡国之恨若是能报倒也不错。如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我还没说完。”那女子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女郎不要着急。”她随后说,“隶属东十五西九共二十四州所有官员随从皆不杀,好了,你说吧。” 如瑟顿时卡住了,她暂时还真想不到第二个名字。 最后,她说,“杀祁司青。” 那艳丽女子居然一愣。 如瑟毕竟混迹皇室,在大妃手下求生,察言观色基本功仍在,见那女子微怔,心下已有定论,瞳孔微缩,“他居然是你们东家?” 果不其然,那女子表情变得错愕,就在女子开口前,如瑟竟飞身上前,双剑齐出,一剑刺、向那女人——却是虚晃,另一剑破窗。 那艳丽女人挥手,打出暗器,不料如瑟跳的太快,年纪小,很小一只女孩子,落地就没影了。 “追!”那女人吩咐。 如瑟落地后就把外边的大袖袍脱了,一团抱在怀里,头发一散,边走边换发型,走到马车前已经是另一个样子,她跳上马车,赶紧吩咐,“走。”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兰名不符实。 荣四那边法、、治 53、化妆 如瑟冲回公主府,先把玉兰扔给班宝镜,随后闯入内堂,“我知道九仙楼的东家是……” 她对上萧凌那双蓝眼睛。 “咦?”萧凌还愣了。 荣宜:“你说。” “她?”如瑟指着萧凌。 “自己人。”荣宜让谷雨又拿了一副碗筷,“你也坐。” “如瑟妹妹,”萧凌凑上来,搂着如瑟的颈,“你吊打了两万京兆卫?” 如瑟诧异,“多少?” “二十万?” “这个梗你们还能过去吗?”如瑟怒而拍桌。 萧凌笑的前仰后合,放开了如瑟,“姑娘,你真的让九仙楼去杀萧珂了吗?” 如瑟瞬间想通关节,“你算计我!” 萧凌刻意提了那个名字和名字所代表的往事。 “你既然见过他,”萧凌承认了,“我不用带你去见了,他那个人不好相与。”她拿起酒杯,“他杀了我大伯、三伯和五叔,哦对,还有我祖父祖母。我爹人在西庭才捡了条命。” 这话一出,如瑟不敢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权力面前,不论血亲。”萧凌满不在乎的将酒一饮而尽。“不用那个表情,这叫兵变,大义当前,无人不可诛,无人不可赦。换我,我也会做一样的事。” “九仙楼的东家。”如瑟说,“是祁……” “我知道,王昀管日常运营。”萧凌夹了片藕,“别看九仙楼没暗市生意杂,但东家二十多人呢,全是老一辈的名人。” “……司青。” “噗……” 荣宜放下筷子,“到底是谁?” 萧凌挠头,“莫非王昀从良了?”她突然啊了一声,“对,他还真从良了,我说怎么没人给我通风报信。该死的,季北媛选妃名单里有他。” 选妃?荣宜对这用词表示汗颜。 谁知萧凌下句话更令人无语。“他怎么跟艺妓从良似的,连个动静都没有。” 半晌,荣宜起身冲出去,“你们两个吃。”她找到班宝镜,“给季北媛写信!” “什么?”班宝镜从一堆药材里面抬起头。 “让她定王昀!”荣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气还没喘匀,“快,赶紧。”她亲自给班宝镜递了纸笔,“告诉她找机会让我和王昀单独谈!跟九仙楼有关。” 用九仙楼曾经的主管扳倒九仙楼。 她太天才了。 王昀若是白身,一定不肯开口,但若是三韩总督未婚夫——虽然也一句话都不会讲。 但已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明里暗里就得帮忙。 # 荣宪端着一个玉碗。碗里是酒红色的碎冰,她用勺子挖着,一点点的吃,一碗冰吃了足足半刻钟。 手捧文书的都督跪在几案前,手开始发抖,突然手一轻。 荣宪将文书拿走了,“我知道了。” 都督这才松了口气。“卑职告退。”他站起身,一拱手,告退。 “主公。”邓九娘起身,“卑职以为京中的处理不妥。” 却没听见荣宪的回答。 荣宪把空碗放在一侧,整理了一下袖子和衣摆,坐下,抬眸,又过了些时候,才说,“你平时就这样跟萧部堂讲话?” 邓九娘一愣,“是?” “你是我的部下,我估计他一个男人不怎么好意思开口训你。”荣宪转了一下笔。“我不想听你觉得不妥这种废话,我只想听哪里不妥,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她言辞如霜,声音提高了些,“你这是等我一句句问你?” 邓九娘匆忙一跪,膝盖触地,差点想出言请罪,随后忆起荣宪往日行事风格。错了只能安静的跪在她面前,听候处置。若开口辩解或请罪,罪加一等,又把话憋回去了。 荣宪扫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很闲?” “历朝历代,从未有驸马杀了公主,满门三族能全身而退的道理。”邓九衡赶紧说,“此事传出,其余公主定群起而攻之。无论是挥师燕京请皇帝禅位还是去长安灭了雍侯一家都有可能。我觉得当出一份旨意,加盖同道堂,发往关中,这样一来,公主们会念您的好,更衬出京中那位思虑欠妥。” “那你以为,我应该什么时候把这道旨发出去?”荣宪问。 邓九衡豁出去,“请主公不拦圣旨。待圣旨入长安,直接拟文发关中,只盖同道堂,不加盖御赏。”她抬起头,眼中似有火在燃,心怦怦在跳。 她浑身发烫。 “如今雍侯夫妇羁押长安,总督李夜来尚主。若昭平长公主一时激愤,直接赐死雍侯,他们夫妇会拿此旨驳斥圣旨。李月丹总不能让楚玉恒去偿命。”邓九衡缓缓说,近似一字一顿,“只要有了第一例,日后,同道堂印就可以驳斥圣旨,凌驾于玉玺之上。这便是第一步。” 荣宪笑了,把玉碗递给白露,之后才看向邓九衡,“按你说的办。” “是!”邓九衡拜,告退,将此事安排下,又传人送空白旨意给荣宪拟文,又亲自捧来印泥,看同道堂印落下的一瞬,她难耐心中激动。 邓九衡欢天喜地的捧走文书后,荣宪靠在椅中,按着太阳穴。只有所有人都不在时,她才敢显露出疲态。 这么多日下来,她也觉得累。 到了这个位置,果然自己对争与不争已模棱两可。当维持原状也能全身而退时,人容易心生退意。可下面的会在后面推着她争下去。 # 晋阳,夜半,积雪逾膝。 “这是什么?”荣宜暂停了进行到一半的内部会议,出来接见了清明,她拆开盒子,看见里面全是各色小罐子,她抬头,望过去,“我是文盲。” 荣宓给她的新春礼物。 清明:“娘子说,这是银座资生堂,扶桑那边舶来的,护肤擦手的。”又指着黑色盒子,“这叫唇釉,比口脂好用,颜色是齐的,让您自己试哪个颜色好看。” 荣宜就说,“转告她一声,谢谢。” 这个年过的真是跌宕起伏。 她刚琢磨出来一个拿下九仙楼的办法,不料李月丹玩脱了,他派人抓王诚,几千人围追堵截愣是没抓住,反而一路把人追的北上,过了并州雍州界把人给追丢了。 没往东西南,肯定就是北上了。 李蛋疼出手就是一巨大的篓子。篓子也就算了,居然要她帮忙收尾。 荣宜想骂人。 “得,抓人吧。”荣宜把东西先堆在书桌上,看了眼地图,也无奈。“九仙楼先放一放,王诚肯定要来晋阳。” “为什么?”萧羡仙问,“这离雍州也太远了。” “如果我是王诚,我就会北上来晋阳。晋阳人多且杂,容易藏身,全是世家子弟,出门都众星捧月,突然多上几百人也不引人注目……”荣宜说,“他对自己父母有意见,却杀了公主,你要揣测一下这人的心理,证明这个人锱铢必较,容易冲动但还是有脑子的,能知道借李月丹这把刀除他父亲。他会先找地方躲一阵子。肯定本家最合适。” “但是入晋阳的路太多了。”陆琉道,“除了官道外还有山路。” 此时荣宜突然说,“把官道封了,剩下的路堵死,在山路设伏。就不用麻烦崔都督了。这么定了。” 什么个玩意?云鸯起身,“请您明示。” “官道设卡,除方山外,诸山伐木,在上山的路和山谷谷口将木堆叠拦路,三人高就行。”荣宜抬眸,很费力的把自己想法解释清,“这么大的雪,他们不可能弃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行李。只能绕行,”这天要是没火和碳,冻死在外不成问题,“更不能横穿农田,”农田现在是封死的,又不是露天的,“那就只能走方山那条路,一千人够了。” 省事。 想烧火的话还可以用这些木头,春天雪化后把木头一挪也没任何问题,没毛病。 不然还得请崔远江调关中兵马。她不想跟关中人掺合。 荣宜困,“正月本是假期,给参与者开原来每日薪水的三倍。”她对晋阳守卫统领蒋烟说。“此事全权交你处理。” 她心道:不然对不起我这么辛苦。 蛋疼的文书是明传,整个太守府都知道了。天知道得有多少通风报信的,那只能自己人都置身事外,将当地人踹下水了。 云鸯莫名觉得这伐木拦路的路数似曾相识。 晋阳驻军在正月喜提伐木工程,接到命令时也挺不乐意的,但一想三倍的钱,又把怨言咽回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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