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是的,家人,”辛姮颔首说道,“弟子父母早逝,这些年只有一个义母相伴。义母对弟子期许甚高,弟子便来了这里。” “为了家人的期许……”燕渺喃喃念着,似有些失神。 辛姮看她模样,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戳到了燕渺的痛处。燕渺是昆吾家最后的血脉,而昆吾家早在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动乱中被灭了门――燕渺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昆吾家都死绝了,她早就没有家人了。 辛姮不禁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这两个答案似乎都不怎么让燕渺满意。可话已出口,她只好连忙去想补救的办法了,口中轻唤了一句“师尊”,脑海中却还在不断地想着措辞。 “对了,有件事还没问你,”燕渺却根本没听见辛姮的话,她看向辛姮,问着,“你从前修习的主要是哪一系术法?” 辛姮连忙答道:“弟子从前学得杂,各类术法都会一点,但最顺手的应当是火系。” “火系?”燕渺有些惊讶,她把辛姮打量了一遍,却又笑了笑,“我瞧你这性格,还以为是土系,不曾想竟是火系,还真是看不出来。” 土系?是觉得她踏实吗?那……看来她的伪装还是挺成功的。 只听燕渺继续说道:“不过这倒是巧了,我是木系,木火相生,你我师徒还算有缘。我可能教不了你太多火系的术法,但各法门之间有相通之处,你若学会了,便可举一反三。”又问:“你的火系法术修到什么境界了?” 辛姮自来了苍潭派便一直装愚守拙的,如今自然也不肯多展示太多,但她也不想让燕渺看低了她。于是她左看右看,在地上寻了一块石头,捏在了手里。手上一用力,便有一小团火烧了起来,刹那间便将那石头烧化了。 “弟子献丑了。”辛姮收了法术,恭敬地行了一礼。 燕渺看了却是一笑:“很不错。你在我这里倒是屈才了,你该去兜率宫,太上老君便再也不愁炼不化石头了。” 辛姮听她如此说,忽然想起先前听过的燕渺在天庭连番败北的故事。她不由得好奇起来,一个没忍住,便开口问道:“不知师尊能否让弟子见识一下师尊的木系术法?” 燕渺很显然会些小法术,可辛姮只想看看传闻是否属实。 燕渺听了,似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棵老槐树。如今还不到槐树开花的日子,这小院里也只开了桃花杏花。 “也罢,便依你。”她说着,手指向那老槐树轻轻一点。一阵微风吹过,辛姮霎时嗅到了一阵浓郁的槐花香,定睛一看,只见那满树的槐花都开了。 哦,还是有点本事的。虽然不是什么大本事,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那她是怎么在天庭一败涂地的?莫非她也如我一般,是故意的?可连个小侍女都打不过,这装得也太过分了吧?”辛姮暗暗想着,她越发觉得燕渺难以捉摸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想一探究竟。 她想着,看向了燕渺,却见燕渺正望着那老槐树上一树的槐花,神情悲戚起来。她正奇怪,刚想开口问一句,却见燕渺一挥袖子,那一树的槐花落下,纷纷砸进了泥土里。 辛姮实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那槐花不过才开了片刻,怎么就又毁了它?她看向燕渺,却见燕渺已全收了那悲戚的神色,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依旧亲和,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悲戚全然只是辛姮的错觉。 “你想先学什么法术?”燕渺问。 辛姮想了想,连忙颔首答道:“弟子并非出身名门,所学甚杂,对仙家之事不甚熟悉。弟子想先学些常识,然后再学术法。” “常识?”燕渺只是微笑,但辛姮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来,她总是这样浅浅笑着的,仿佛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般,也就只有方才提及“长生不老”和让槐树开花之时,她神情略有落寞。其余的时间里,她都是一副表情一个模样,不急不躁,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般。 辛姮实在是摸不透她这个师尊。 只见燕渺摇了摇腰间的铃铛,唤来了那九节狼。九节狼一到两人跟前,便先去蹭了蹭燕渺,随即便转到了辛姮腿边,围着她转,看起来倒是开心。 “红红,”燕渺轻声唤着,“去帮我把我刚入苍潭派时,师尊赠我的书取来吧。” 九节狼听了这指令,连忙飞快地奔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拖着一个大箱子走了出来。九节狼在那箱子面前显得十分娇小,辛姮见了九节狼努力拖着箱子的那模样,只觉滑稽,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即她便意识到自己如此似有些失礼,便连忙敛了笑容,走了过去,帮九节狼抱起了那箱子,转而到了燕渺面前。 “师尊,是这个吗?”她问。 “是的,”燕渺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对辛姮道,“这箱子里的书挺多的,若是要看完只怕得花些时间。但苍潭派每年还有一大考,到时弟子切磋比试,若只看书怕是会耽误……” “弟子早上练武,下午看书?”辛姮忙接了话。 燕渺却只是微笑:“你自己安排便好。若是有不懂的,只管问我便好。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的东西,我可能也不会。但你放心,我会去问槿秦师姐的,如今,她是这苍潭山上除了掌门以外,最渊博的人了。” 槿秦?这语气,听起来她还挺敬佩她的。 正想着,却见燕渺忽然站起身来,道:“今日你先看看书,熟悉一下这里,瞧一瞧有没有什么缺的。若是要找我,便去峰顶。明日我再正式教你,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燕渺说着,拂了拂衣袖,便要走。 辛姮却觉得奇怪,连忙问了一句:“师尊去峰顶做什么?可要弟子随行帮忙?” 燕渺的身形顿了顿,但她并没有回头。 “也没什么,”她听起来依旧是在轻轻笑着的,“我去峰顶,等日落。” 啊? 辛姮还没反应过来,燕渺便已飘然而去了。那九节狼回头看了看辛姮,便也跟了上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这样消失在了辛姮的视线中。 等日落? 辛姮还沉浸在这三个字给她的震惊之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燕渺是才起来吧?如果她还没失了智的话,那现在应该连正午都还不到吧? 现在就去等日落了? 辛姮立在原地,抱着那装满了书的箱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 她从前万般警惕,凡事都早做打算从长计议,尽力做到算无遗策。如今,她却遇上了这么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师尊…… 算是遇上对手了。
第5章 观灵 燕渺给辛姮的一箱子书,辛姮当天晚上就看完了。 倒也不是她看书速度有多快,而是那书里的东西,实在是每一个修仙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什么人冥神仙妖魔六界,什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实在是很基本的东西。辛姮刚记事时,便把这些都烂熟于心了。她只把这些书粗略浏览了一遍,便知没什么看头了。 “我是说想知道些常识,可这些也太常识了点,”辛姮趴在书桌边,看着那厚厚的一沓书,在心里念叨着,“本以为苍潭派掌门给她的书里会讲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谁能想到都是些小孩子看的?我想找的,却是只字未提……唉,实在是太难了。” 辛姮想着,又直起身来,随手拿过了一本书,飞快地翻着。她是在打发时间,也是想确认一下这书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不得不说,燕渺看书时很是认真,书上到处都是她的批注。但那字却是一言难尽,歪歪扭扭,像个小孩儿写的。 “看这书还这么认真,不觉得无聊吗?”辛姮实在是不能理解燕渺。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燕渺是真的很在意昆吾氏。书中所有提到了昆吾氏的地方,都被她拿红笔圈起来了。 “昆吾氏……”辛姮念着这三个字,又止不住地摇头。从小到大,这三个字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如今再看到也已然麻木了。这三个字于她而言,不过是消逝于尘埃中的一个姓氏而已。 昆吾氏,曾是最有声望的修仙一族。昆吾氏世代修仙,得道之人不计其数。但昆吾氏又不喜掺和外界争纷,就算得道也是在山林之中隐居不出,和外界少有往来,只在仙界有难时出手相助。外界对昆吾氏诸人却所知甚少,只知这一族擅长琢玉冶铁,其余一无所知。 所以,当二十五年前,昆吾氏覆灭之时,也没有人知道昆吾氏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昆吾氏连向外界送了九百多只鸽子送信求助,当苍潭派最先赶到昆吾氏的隐居之地昆吾山时,昆吾氏只剩了燕渺一个人。然后,燕渺便被苍潭派玄影掌门破格收为弟子,成了苍潭派的长老。据说,那时燕渺已是长生不老之身,她是在昆吾氏得道成仙的。 可谁能想到,如今的燕渺是个人人皆知的废物呢? 而燕渺离开昆吾山后,昆吾山便被天庭以查案之名接管了。可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名堂。昆吾氏覆灭一事,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辛姮想着,又飞快地翻看着那书,可怎么看都找不到她要的信息。正当她来回翻找之时,一只萤火虫却从窗外飞进,在她眼前飞快地舞着。 萤光连成线、连成字,变成了一句话:“进展如何?”刚连成字,光的痕迹便消失了。 辛姮无奈叹气:“你们这个联络方式也太简陋了些,用萤火虫传信?” 那萤火虫顿了片刻,又开始飞快地舞动起来。这次是更长的一句话:“苍潭派把控严密,情非得已。” 辛姮见了,忙伸手定住那萤火虫。“我知道苍潭派把守严密,这种话就不用回我了,你们也不怕累死这萤火虫。”辛姮说着,又松开了萤火虫,那萤火虫便瞬间落在了桌面上,像是要累瘫了。 “我这里毫无进展,”辛姮回复着一开始的问题,“计划全乱了,需得从长计议。那东西本就不好找,而我如今又太出挑了,不便下手,只怕还得等些日子。” 本来她的计划是拜槿秦为师,然后成功混在人堆里,伺机打探消息、图谋不轨的。如今她却来了这偏僻到仿佛与世隔绝的忘尘峰,根本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又跟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师尊,学着那人人都知道的浅显的东西。 不过也还好是她,若是真让燕渺遇到了一个一心求仙的,那岂不是把人家耽误了个彻彻底底?唉,真是人生难测。 辛姮正想着,忽见那萤火虫又开始动作了。“盼建功,望凯旋。”萤火虫被人控制着写下了这句话。看得出来,这句话的长度很克制了。 “行了,我知道了,”辛姮不耐烦地回答着,“还有我做不成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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