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玖伏对此毫无抵抗力,可就在她即将昏睡过去时,她忽然听见了庄知鱼在叫她:“玖伏!” 是梦么?穆玖伏想努力辨别,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只是湿漉漉又浑身冰凉地倒在这寒冷的山洞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刹那,她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玖伏,”庄知鱼抱着她,眼泪忽然涌了出来,“你不能有事!” 在沈佩元出手与术管局对抗的那一瞬间,庄知鱼趁她分心,竟大胆施法,变出一缕水来,缠住了穆玖伏,将她救出山洞,带到了自己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举动,还好,她成功了。只是她没想到,穆玖伏会伤得这么重。 “玖伏……”她叫着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仍是努力镇定,抬头看向了几位老师。 “她怎样了?”她看似冷静。 “来不及送医院了。”关和颖说着,连忙给她嘴里塞了药。看见关和颖没有太过慌乱,庄知鱼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 颜正安拿出小刀,想要割破手腕,却被李桂英拦住了。“这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李桂英说,“你要对关家祖传的医术有信心。如果姓关的都搞不定,你再出手,也不迟。” “帮我一下,”关和颖指了指穆玖伏,十分冷静,“她现在是半死状态,呼吸消失,心跳停跳,血液也已经停止流动,全靠丹药吊着命,但这仅能让她再坚持十五分钟。我现在要让她的内脏和骨骼各回原位,这需要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催动她身体气血的循环,保住她的意识,维持她的生命。在我停手之前,灵力绝对不能停。”她说着,抬手施法,亮出这几行字来。 庄知鱼见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操作。颜正安却坐在了她身侧,伸手搭上了穆玖伏的脉搏。“来吧。”颜正安说着,当即为穆玖伏输送灵力。 “如此方是。”李桂英点了点头,又要向前走。 “去做什么?”颜正安忙问。 李桂英读懂她的嘴型,又看向山洞方向:“耗尽对方灵力,可不只有硬扛一条路。”她说着,停了脚步,微微抬起双臂:“我现在,也要犯什么侮辱尸体罪了。”说罢,她急急念着:“死生勿论,湿干皆宜,泉下诸君,请为我用——起——” 刹那间,漫山遍野都传来土地开裂的声音。庄知鱼清楚地看见一只干枯的手从自己脚边破土而出,又气势汹汹地冲向山洞。如果她没看错,这其中甚至有虎豹的尸体……凡是死物,莫敢不从。 “生有涯,而死无涯,”李桂英悠悠感慨着,“掌握了死亡,便如同拥有了整个宇宙。”
第88章 失败 沈佩元输了。 虽然,庄知鱼不知道她是怎么输的,但沈佩元的确输了——这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她当时一颗心都扑在穆玖伏身上,完全不知道事态是如何发展的。 人生就是这样,别人眼中不可错过的大场面,在另一人眼中,或许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事。那时,庄知鱼最在意的仅仅是穆玖伏而已。 穆玖伏已是遍体鳞伤。关和颖直接上手,将她受伤扭曲的脏腑和骨骼复了位,施法做了简单的消毒后,就帮她缝合了伤口。她的动作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便完成了这一切。 “可以了。”关和颖说着,对颜正安比了一个“ok”。 关和颖搭上穆玖伏的脉搏,细细感受了一下,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好些了,但还是要赶紧送去医院,这里缺设备。”关和颖说着,施法托起穆玖伏,就向林子外边走去。 庄知鱼和扬清儿连忙跟上,颜正安却犹豫了。她站在原地,感受着身后的灵力波动——她知道那是一场恶战,李桂英也在其中。 对手很危险,她真该和她并肩作战。那是李桂芝的妹妹,桂芝已经不在了。 可另一边,是她的学生。关和颖要照顾伤重的穆玖伏,如果沈佩元耍了什么花招、她们又遇到危险,那仅凭关和颖是绝对难以应对的。 颜正安扭头看了眼身后交战的影子,犹豫一瞬,终于还是追了上去。还好,关和颖一行人才走出十几米,她的决定不算太迟。 “走吧,”她说,“照顾好学生。”她知道,谁都听不见她说话。 她们走远了一些,又果断施法,以超出术士法律法规规定的速度一路疾行。不过十分钟,她们就降落在了不周山书院的校医院前。 穆玖伏身上插了管,又上了各种机子。命是保住了,但恢复还差得远。庄知鱼便守在病床边,日夜不离。 几个老师都来看过她了,因为怕打扰病人休息,她们没有久留。关和颖说,穆玖伏的情况很差,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恢复,只能看天意。庄知鱼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仅是说不出来,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黄无愿醒了。据说,是关和颖向墉城研究所的丹药研究实验室求来了一颗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年的抗癌丹药。药到病除,她差不多算是恢复了,只是仍需要休养。黄无愿的父母没有来学校,但扬清儿的爸妈在,正好把两个孩子一道照顾着。至于她们两个人的情感状况怎么样,庄知鱼就不大清楚了。 穆玖伏也被喂下了很多丹药,但这些丹药并没有奏效。她只是昏睡着,气息微弱,似乎毫无生机。 除夕晚上,穆玖伏还没有醒,漫天的放炮声也没能吵醒她。庄知鱼守在穆玖伏的床边,用毛巾给穆玖伏擦了脸,又默默地坐在床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又或者说,自她看到穆玖伏受伤的那一刻起,她便大脑一片空白,至今没有恢复。所有的一切动作,只是最简单的本能。 她静静地凝望着穆玖伏,明明她就躺在自己面前,可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已经几百年、几千年没有见到她了。她昏睡的每一天,对庄知鱼来说,都是一次漫长的无期徒刑。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庄知鱼回了神,去开门,只见穿着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穆女士就在门口。虽然之前只在视频电话里匆匆看了一眼,但庄知鱼已将她的模样牢记在心。 “阿姨好。”庄知鱼说。 “你好呀。”穆女士微笑着点点头。但看得出来,她的眼里尽是疲惫。点头致意后,她便进了屋,直奔病床前。 “对不起。”庄知鱼低头说。 “对不起什么呀,”穆女士说,“玖伏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其实,我之前反对她做回术士,也有这个原因。我嫁去她爸家几年,直觉告诉我,那样的环境一定有问题。现在看来,果然没错。这都是家族仇怨,她迟早得有这一难。”又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春运买票难,我只能开车过来,路上又堵了太久。”她说着,叹息一声。 “那您快休息吧,”庄知鱼说,“我给您倒杯水。您吃晚饭了吗?” “这都没什么,”穆女士摆了摆手,又随手变出一个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一叠纸来,递给庄知鱼,“我之后又下了一趟祖坟,这几张纸粘在她太爷爷的太奶的棺材板上了,上次都没注意。看着可能有用,我就都带来了。” 庄知鱼接过那一沓纸,还没细看,就听穆女士又说:“我想和玖伏单独呆会儿。我来了,她就不会有事。” “好的,那我先去找术管局看看这些。”庄知鱼听了,连忙出了门。妈妈总是关心孩子的,更何况穆玖伏受了这么重的伤。 出了门,庄知鱼默默下了楼,在校医院的大厅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拿出手机,果然俞慧还在给她发消息,问她今天怎么过年。庄知鱼忽然有些感慨,在生死面前,曾经让她痛苦的事似乎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在俞慧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独自面对了人生中的诸多风雨。 可那些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吗?庄知鱼想,似乎也不是。毕竟妈妈始终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即使她庄知鱼如今轻舟撞了大冰山后还能漂会儿,并不代表那一撞是不存在的。 她知道,妈妈并没有妥协,只是一如既往地无视了问题。那么,她也不会妥协。她会和家人和平相处,但也没必要因此委屈了自己。 于是,她决定报喜不报忧,做一个贴心的女儿:“今天挺开心的,和我女朋友一起过。你也多吃点饺子,别只顾着在厨房忙,太辛苦了,其他人也长了手。”果然,话发出去,对面沉默了。 庄知鱼早就料到了是这么个结果。她没有多在意,只是又补了一句“除夕快乐,吉祥如意”,然后放下手机,翻开了穆女士送来的那一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这次的文献,是一封遗书。 “喂,丁队长,”大年三十晚上,庄知鱼拨通了丁韵的电话,“我这有一份……嗯,我知道案子已经结了,但这应该是挺重要的材料。”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我可以见见沈佩元吗?” 晚上九点半,庄知鱼到了术管局,被值班干事带到了关押沈佩元的牢房外。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沈佩元被下了最严格的禁制,她现在就算有灵力也难以施展。 “是你啊?”沈佩元躺在牢房正中央,故意大大咧咧地跷了一个二郎腿,只瞥了庄知鱼一眼。术士的囚服倒是复古,一身白,配上沈佩元这随意散落的长发、苍白的肌肤,更显得她如同鬼魅。 “是我。”庄知鱼说。 “怎么今日过年,还不给我带些吃食?”沈佩元问。 “没必要。”庄知鱼说。 “穆玖伏怎么样了?”沈佩元问。 庄知鱼没有回答,沈佩元却笑了。“应该还昏着,”她说,“不然,她定会同你一起。说起来还挺对不住你,若你当时移情别恋就好啦,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是吗?”庄知鱼气笑了,“你果然从来都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沈佩元冷了脸,望着天花板:“是啊,是我太心软。你们会迎修术,灵力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提升,而我却要千辛万苦地去抢。若是我当初直接解决了你二人,又岂会有今日?”她又说:“今日之小辈未免太过霸道,竟围殴我一个几百岁的老人家。只恨我之手段不如你们阴险,若是单打独斗,谁都不是我的对手。李桂英那小辈更是过分……” 眼看着沈佩元要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庄知鱼不由得咬了牙:“这就是你反思的结果吗?” “我不需要反思。”沈佩元说。 “好,好,好,”庄知鱼说,“五百年前,你屠尽整个巫山派而不知悔改,现在,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沈佩元愣了愣,又猛然坐起身:“你说什么?” “你完全忘记了,是么?”庄知鱼将那一叠纸的复印件扔进牢房,“这是张绥的遗书,你自己看吧。” 白花花的纸被丢进牢房,四散开来。庄知鱼盯着沈佩元,气得几乎要落泪,却又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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