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讽刺啊。 这一天,一直支撑着清蔚让她坚持下来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她哭晕在了吕封的尸身上。
第48章 报复 清蔚再睁眼时,已是三日后。 吕封已经被急匆匆地下葬了。她连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房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屋外下着雨。她强撑着站起来,穿着单衣,光着脚,红着眼走出了房门――她要去找吕镜。 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至吕镜房外,却听见房里传来男女欢笑。先是吕镜的声音:“如今封儿没了,可如你所愿了?” 女子道:“瞧官人这话说的,难道不是官人所愿?官人不是一直嫌弃大公子愚钝吗?” 吕镜却道:“不说这个了。” 清蔚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女子笑道:“官人,这幅美人图真好看。” 吕镜一边喝着酒,道:“你若喜欢,送你了。” 清蔚从窗缝里看到,那是吕镜当年为她画了几个月的美人图。当年吕镜就是在献上这一幅图后,对她许下“一生一世、同生共死”的诺言的。 女子娇滴滴地一笑,把画随意地放在桌上,倚到吕镜怀里,问:“这画里美人是谁?也是官人的旧情人吗?” 却听吕镜微笑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哪里比得上你呢?” 清蔚只感觉似乎有一把尖刀正插在自己胸口。她多年的梦,破碎了。 吕镜正说着,门忽然被打开,他抬头看去,只见清蔚一袭白衣站在门口,形似鬼魅。吕镜一惊,松开了本来抱着小妾的手。 他知道她应当是听去了所有的谈话。 “吕镜,”清蔚通红着眼看向吕镜,“你骗我,你骗我!”说罢,她冲上前去,把那幅美人图撕了个粉碎。她当日就不该信吕镜的话,不该要求画这幅美人图!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清蔚被吕镜打翻在地,嘴角渗血。漫天的碎片从空飘落,落在二人眼前。 “吕镜,”清蔚一字一顿地道,“你不配。” “吕镜!我咒你不得好死!”清蔚通红着眼,满眼怨愤地看着吕镜。吕镜怵了。 说罢,清蔚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天夜里,清蔚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她回想起了初入凡间时的繁华,再看看如今眼前的寂寥,心中凄然。 “岸上的世界里,有春日里绽放的百花,有冬日里漫天的白雪,有昼时熙攘的人群,也有夜里明灭的灯火,更有那痴心的才子和那明媚的姑娘。”她苦笑出声。 才子不痴心,姑娘也不再明媚……都消失了。 不知走了几天,她来到了洞庭湖畔。看着湖中的倒影,忽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仍只是一条鱼,这人世的二十年只是一场大梦。 她看见了曾经的吕镜,那个风雅孤傲的吕镜,那个许诺她要一生一世陪伴她的吕镜。 她看见了那幅画,看见了热闹的酒楼,也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若再有一次机会,我宁愿做一尾无忧无虑的鲤鱼,没有遇见任何人。” 她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记忆都甩掉。 “姐姐,姐姐――” 她似乎听见清芦在呼唤她。 她已然神志不清了。过去和现在交织在眼前,她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变回了一尾鲤鱼。 “别急,别急,”清蔚忙对着水中喊,“清芦,姐姐回家了!”说着,她不顾一切地迎着雨水向湖中跑去。 水花溅起,和雨水融为一体。 她也终于消失在了湖水之中,就好似一尾鲤鱼,刹那间便不见了。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洞庭湖。 清芦说到此处,已哽咽难言。 苏商商见状,连忙拿出帕子,送到了清芦面前。她无法想象,清芦要下怎样的决心才能说出这样的痛苦之事?将这些记忆说出来,无异于再体会一次姐姐的伤痛。 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何清芦对凡人有这样大的警惕,这样的厌恶凡人。若不是凡人的花言巧语,姐姐不会离开她;若不是凡人的负心薄幸,她不会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姐姐。 “与她同生的明明是我,她却对我说她要同一个凡人同生共死,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那凡人却活得好好的,家财万贯、美人在怀、儿女绕膝……呵,若没有我姐姐当年的帮扶,若没有我姐姐的痴心一片,他怎么可能这般逍遥自在!” 清芦没能救活清蔚,但她感受到了清蔚临死前的记忆。 “姐姐,你真傻。”清芦看着清蔚的尸身,落下一滴泪。 清蔚看起来是那样的憔悴,可睡在那里,却又无比安详。清蔚解脱了,从那一场虚幻又痛苦的梦里解脱出来。可同时,她的离去也把清芦拉向深不可测的噩梦之中。 清芦跪了下来,轻轻抱住清蔚的尸体,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放过。”说罢,她将姐姐送进了石门。这石门后的洞穴是她花了半数灵力建造的,坚固无比,布满寒冰,可以暂时保存姐姐的尸身。 她虽然只修炼了五百年,可因为那珍珠的缘故,却像别人修行了五千年一般。因此,散去半数灵力,倒也不会太影响她。 只是当日的清芦并没有想到,她日后还会遇到梁蕖,被废了更多的灵力,以至无法维持保存姐姐尸身的需要。 但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说好了同生共死,怎么能只有姐姐一个人殒命呢? 于是,没过多久,吕府中人很惊讶地发现,失踪多日的夫人又回来了。不仅如此,夫人面色、精神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可府里的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过了几日,几个姨太忽然接二连三莫名其妙地暴毙在了屋里。又过了几日,好几个姨太突然开始发高烧、满口胡话,形同疯妇。 府里下人吓坏了,都说吕家不祥,忙逃走了。 吕镜察觉到了不对。那一夜,吕镜把清芦唤来,怒气冲冲地质问她:“府中之乱象可是你所为?”很显然,他还以为面前这人是他那软弱可欺的结发妻子。 清芦看着吕镜,笑了,狂笑不止。 吕镜听了登时汗毛竖起,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他指着清芦,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你究竟是谁!”他终于问了出来。 “我是谁?”清芦止了笑,红着眼,一步一步逼近吕镜,“你问我是谁?” 吕镜恐惧地向后退去,却一不小心被凳子绊倒,栽倒在地。 “你不该问我是谁,你该问问,清蔚是谁?”清芦看着吕镜,眼中寒光似刀剑般锋利。 “我姐姐放弃了五百年的修为和无尽的生命,舍弃了家人和最好的自己,只为了能陪你完成那一生一世的许诺……可你、你是怎么对她的?”清芦吼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吕镜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问:“什么百年修为,什么无尽生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清蔚冷笑一声,手一挥,大水涌进屋内,她也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目,露出了鲤鱼真身。吕镜一惊,脸色惨白,跌坐在水里,浑身湿透,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怕了,”清芦变回人形,变回清蔚的模样,“你在怕什么?你伤我姐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你反倒怕了!” “吕镜,你该死!” 清芦说着,捏紧了拳头。吕镜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被揉成了一团,疼痛难忍,可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咽声……他发不出声音了。 “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我要让你把我姐姐受过的苦都尝一遍!”清芦咬牙道。她拿出匕首,走向吕镜,狠狠地在他身上划了一刀。 血汩汩地涌出,混在屋里的水中。 “疼吗?”清芦问,“你可知道,这点疼痛不及我姐姐舍弃鱼身、强化为人的万分之一!” “吕镜,”清芦说着,近乎癫狂地又狠狠划了几道,看着血从吕镜身上冒出来,“你负了她!你负了她!” 她和姐姐同生,姐姐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是她生活中的一切。这个凡人夺走了她的姐姐又不好好珍惜,清芦觉得,自己心中的一部分,也随着姐姐一起去了。 “她是我的所有,可你,负了她……” 那以后,吕镜便莫名其妙地中风了,瘫痪在床,动弹不得。府里下人早就散去,姨娘们病的病死的死,吕镜的孩子们无人照料,竟也失踪的失踪、生病的生病。吕镜也因无人照料,终于在床榻之上,孤独地死去了。 整个吕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清芦坐在屋脊上每日审视着这座府邸,面无表情,可心中凄然。“姐姐,我为你报仇了。”清芦想着。 只可惜清蔚看不到了。 而清芦,因为手上沾了太多血腥,再无登仙的可能,她只能永远地做洞庭湖里的鲤鱼精了。但她毫不在意,她只在意姐姐。 那以后,她一边努力保存着姐姐的尸身,一边又遍寻天下,想要寻回那颗珍珠。一来,她需要时常向石门之内输送灵力,仅靠自己的灵力无法长久支撑;二来,她想弄明白,姐姐究竟是如何舍弃鱼身、强化为人的。 舍弃鱼身,不亚于死一次,魂魄会在短时间内离体。她想,如今,最起码姐姐的魂魄被她封住了,若是能找到姐姐化人的方法,那是不是也能找到救姐姐回来的方法? 姐姐永远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姐姐,她的生活毫无意趣,她只是洞庭湖里一条孤独的鱼,再也等不到姐姐回来的鱼。 她不想等了。上一次她没有去找,最后失去了姐姐;这一次,她要主动地去找,她要把姐姐带回来。 “商商,我别无所求,我找那珍珠,只是为了我姐姐,”清芦忍着泪,看向苏商商,“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会去找!” 苏商商低了头:“我明白了。” “商商,你一定很喜欢国师吧?”清芦又问。 苏商商轻轻点了点头,道:“很喜欢,很喜欢。” 清芦定定地看着苏商商,又长叹一声:“商商,我知道你不愿听,可你陷入人间情爱的样子,真的很像我姐姐。我只盼你擦亮眼睛,莫要和我姐姐一样,被凡人玩弄、欺辱。” “她不一样。”苏商商低着头回了一句,转身便要走。 “商商,你去哪?”清芦忙站起身来,问着。 苏商商没有回头:“去国师府,找她。”她似乎想挤出来一个笑容让清芦放心,可她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她伸出手打开门,想赶紧离开。 一开门,苏商商便看见西吉国的公主倚在门口,满眼通红地望着屋里的清芦,眼里尽是心疼。苏商商有些奇怪,连忙回头看向清芦,却见清芦避开了公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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