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隔着人群望着远去的深蓝背影,愣在原地。 姜抚书走到房檐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将手中舀粥的活暂时交给其它弟子,转头便看见了宁安。 “宁道友?” 她环顾四周,极为疑惑地样子。 宁安见了,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子七有些事,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道友来的正好,我这里缺人,能否…” 不等姜抚书说完,宁安就主动加入了施粥的队伍,这里有十几个各宗弟子,她加入后极为熟稔地倒粥传粥,倒是让她们诧异了一瞬。 等到日落西山,人群散尽,这里只剩下她和姜抚书收拾满地残遗。 最后一堆被打碎的碗被施法清理干净,宁安坐在木质飞檐下,望着清冷的圆月出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安问道。 姜抚书坐在她身旁,闻言低声说道:“这些人是今日从城东而来的难民。” “这里无旱无灾,何来难民?” 姜抚书听了,本就充满佛性的神色愈加慈悲,柳眉微蹙,忧心道:“那片麦田,原本是城东百姓仰仗赖以生计的地界,如今没了,很多人吃不上饭。” 原来如此。 宁安听了,眼中也划过一丝悲色,随之敛眸淡淡道:“那这些人如何安排?” “我前天去找管辖这里的倩安宗,他们听闻此事,说已有安排,让我先回营帐。”
第037章 药包 “已有安排?我看是没什么心思处理此事,想要糊弄过去罢了。” 宁安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线微冷:“我们在这待的时间已不算短,每次探查时发现点端倪,想要找倩安宗协助,哪一次不是被左顾而言它。”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前些天发生的事,面容上忍不住浮现出愠怒:“尤其是上次。” 姜抚书望着地上滚了一圈后堪堪停下的石子,不由得失笑道:“宁道友,鲜少见你如此。” 这般少年人的一面,着实少见。 姜抚书知道她的怒意从何而来。 前几日她们本想到倩安宗查验黑衣女人的尸体,没成想还没有迈进大门,竟然闻到宗门内有一股十分诡异的味道。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的宁安沉声道:“他们在焚烧尸体。” 原来他们在偷偷焚烧黑衣女子的尸身。 闻此姜抚书当场就要进去阻止,却被宁安拉住了。 “宁道友,你当时为什么要拦住我。” 思绪回转,姜抚书心下疑惑,忍不住启唇问道。 “姜道友,我曾在人界闻到过尸体被焚烧的味道,我们去的时候,那股焦臭味道已然浓厚,竟然能从后院传入宗门前,这说明...尸体早就面目全非了。” “原来如此。” 宁安余光看到姜抚书有些疑惑但踌躇的神色,勾唇笑了笑,垂眸道:“我生于人界一个极为偏僻的农家,自然是见过百姓如何处理一些因病去世的人。” 宁安的来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以为她只是姚仙尊从人界偶然遇到的,具体来自哪里,因何而遇,众人不得而知。 修仙界中,但凡是繁华之处,必定是修士更多,修仙界管辖的人界和人皇管辖的人界习俗同样相差巨大。 都说宁安是在人界被姚仙尊收为徒弟,她原本以为,这样天赋过人的年轻修士,应该是来自人界极为钟灵毓秀的地方,但今日所闻,才知她出身于农家,并没有什么显赫身世。 但面前的少女气度不凡,且谈吐间一看便是读过书的人。 姜抚书知道穷苦百姓生计尚且都难以维持,宁安的家里人又是如何养育出这样的孩子的? 她没有探听她人私事的爱好,于是压下心中疑惑,继而看着宁安极为脱俗的眉眼,想去人界看看的心思油然而生。 师尊曾说,众生百态之中,才是真正的佛剑道所在。 夜风习习,明月忽而被云遮住,天色徒然变得暗淡下来,两人在这寂静无人的凉夜中,静静地端坐檐下,各自陷入无解的思绪。 突然,台阶拐角处传来几声既轻又细的猫叫。 “喵——” “嗯?”姜抚书看着慢悠悠走来,然后眯眼舒服地蹭着宁安腿的橘猫,心中讶异。 宁安极为顺手的将蹦到自己膝头的馋嘴揽在怀中,然后起身望着怔愣的姜抚书道:“姜道友,子七还在等我回去,告辞。” 几个月的相处,她们早已褪去了对彼此的陌生感。 姜抚书听了,勾唇点头道:“嗯...” 宁安轻轻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以后,我可以和浅洺道友一般,唤你宁安吗?” 宁安闻此脚步微顿,她还没走几步,反应过来后,回头望着仍旧坐在石阶上的姜抚书,琥珀色的眸中慢慢泛出清浅的笑意,轻声道:“自然可以。” “宁安,等你得空,可否给我讲讲人界?” “人界?” “嗯。我自小就被送入天青宗,莫说出修仙界,这还是第一次出郡。听说人界没什么迎神节,而是过上元节。那一天所有人都会穿新衣,闹花灯,猜灯谜。” 姜抚书面色平和,眸带柔光地慢慢说着,话中向往之色明显。 “好,等有机会,我一定与姜道友细讲。” . 夜中寂静,万籁无声。 “欸?馋嘴?” 还没走到营帐,怀里的猫竟然脱身离去,先她跑进去了。 宁安失笑,也随之抬脚,慢慢向着营帐方向而去。 “呃——” 刚迈进营帐,她就被人一下子攥住了手腕,宁安吃痛,下意识惊讶出声。 “你...” 余光看到熟悉的面部轮廓,她话音未落,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拖拽,被迫止住话音。 背后不可控制地磕上坚硬的灯台,宁安瞬间感受到了火辣辣地疼痛从磕碰处扩散开来。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诧异地抬起眼皮,望进了一双赤红的眸子。 面前的浅洺面色苍白,神情扭曲,一片痛苦之色,她的身上散发着诡异的危险气息,让人忍不住感到阵阵心悸。 宁安见状,眸底一暗,咬牙忽略背后的剧痛,沉声开口道:“子七?!” “你又要将我扔下去么?” 浅洺扣着她的手腕将人抵在灯台前,忽而凑近宁安,歪头疯癫地在她耳边呢喃着,一看便是失去理智的模样。 什么扔下去?这人在说什么? 宁安发觉蛮力摆脱不了她,刚想用没被控制住的右手去触碰腰上的荡尘剑,一只手就瞬间攥住她雪白的脖颈。 “嗯..子七..你怎么了..放....” 她的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一般,已经成了气音。 宁安双眼半阖,眸中映着的清亮火焰几乎湮灭,看着浅洺冷漠狠厉的眼神,知她现在应该陷入了某种晦暗的记忆中。 面前熟悉的人此刻颇有些六亲不认,宁安随着她加重的力道,已经气息紊乱,脑袋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识了。 她艰涩出声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声脆鸣,原本沉寂的荡尘剑自己竟然脱离剑鞘,森寒剑刃直直冲向面前莫名失去理智的浅洺。 宁安见了,赶紧用仅存的微弱意识,在识海里传音荡尘让她住手。 荡尘剑中,原本杀气腾腾的女孩听到她难掩慌乱的语调,翻了个大大白眼,暗骂真是个傻的,别人都要杀你了,还在顾及别人。 虽然腹诽不已,但荡尘剑还是在空中顿住,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剑柄瞬间将浅洺击晕。 宁安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倚着灯台,她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人,忽然萌生了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她轻轻闭上眼,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一束松散的墨发丝从肩上滑落,遮掩住少女苍白如雪的脸侧。 地上的人的昏迷不醒,宁安心中担忧,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颇为狼狈的拖着身子膝行至浅洺身前。 借着帐外的皎皎月光,她细细地查探浅洺的状态。 这人虽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不过眉间微皱,仿佛仍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别扔我...不要扔下我...” 不要扔下她,是曾经有人抛下了她么? “不扔下你...不扔下你...” 宁安慢慢坐起身子,然后把人扶靠在自己身前,敛眸喃喃道:“不扔下你...” 这样的重复的话几乎持续了一整夜。 直至夜深如墨,黎明将至,浅洺面色才慢慢和缓,气息也平稳下来。 宁安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薄被上,给她盖了盖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迈步走出了营帐。 身后熟睡的人的手指机不可察地动了动。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和煦温暖的光线照到营帐内,将浅洺眼角的泪痕映得晶莹微亮。 . 正午,姜抚书没有等到宁安来找她练剑,颇有些诧异。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几个月练得也实在有些频繁,稍微歇息一下也算是劳逸结合,便没有在意,转而去城中继续施粥。 宁安一大早便去了石罗宗,回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走进营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然后眉梢一挑,眸中带着几分不解。 这是醒了? 今日不是浅洺例行探查的日子,这人肯定没有去城西,这个时间没在营帐,难不成又去喝酒了? 想到这里,宁安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等她回来,再将药给她。 没想到没有等到浅洺,反而等来了五宗长老前来开启上古战场的消息。 黄昏时分宁安收到了姜抚书的传音符,得此紧急消息,她连忙将药包仔细放在靠近灯台的木柜里,随之快步离去赶往山下麦地。 各宗弟子被召集到那个巨大的地洞前。 “宁安,怎么不见浅洺道友?” 姜抚书见她身边少了熟悉的友人,问了一句。 因她以为宁安向来与浅洺在一起,甚至没有给后者发传音符。 “姜道友,你也不见子七么?” “不曾,这...” “道友莫急,我现在就给她传音,让她快速赶回来。” “好。” 诸位内门弟子皆按照宗门分散在地洞四周,五位长老聚在一起,拢袖望着天边,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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