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凝眸:“何时?” “一炷香前。” 话音刚落,阿兰便见面前的神君化为一道银光,瞬间消失在天际,带出剑意磅礴。 她咬着唇,手也握成拳状,低头喃喃自语:“可别出什么事。” 破妄峰早就因二十多年前的道气冲击化为了一片废墟。 而今,那里除了吞噬伤及天乾修士的法则裂缝,什么都没有。 ...... 破妄峰。 姚月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人,颤抖着抱住。 失而复得,若再次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何来这里?” 她心间沉沉,低声启唇道。 “皮肉之伤罢了,不必担忧。” 身后映着烈烈罡风,道气四溢。 宁安揽住她的背,指尖溢满冰凉的乌发,她垂眼,感受着姚月微微颤抖的身躯和不稳的呼吸,突然笑了一声,说:“那夜,你看我腕上所戴红绳,有些失落,是看出了那不是先前的,对不对?” “......是。” 姚月的头埋在她的肩颈处,闻言,似乎是思量了一会儿,刚想说些什么,便发觉宁安将某种软物塞到了她的手心。 有些痒。 一条红艳艳的细绳,赫然出现在掌中。 “器灵?” 姚月眸光微漾。 “对。”宁安眉眼一弯,轻轻地开口:“先前那条红绳早已生了灵智,虽然早已化为齑粉,再不可得,但拿到它的器灵,也算是弥补了失去的遗憾。” “时生,你给我戴上可好?” 姚神君的手,向来素洁好看,连握剑都不曾留下薄茧。 前些日子她们成亲,日日温存,宁安在床榻之上扣住她的手,却不经意摸到了指尖的一点伤痕,虽然粉粉嫩嫩,已有复原的迹象,但是十指都有,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那是法则顺着血肉侵蚀指尖,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人说,她离开的这些年,她常去破妄峰寻个东西。 宁安当时好奇,问是什么,可身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了,只是唇瓣间隐忍的轻.吟更为明晰,响在耳边,蛊惑着两人陷入无尽的情潮。 …… “戴好了。” 姚月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望向宁安腕骨处随风轻晃的红绳,垂眼开口。 “师尊,我们回宗如何?” 宁安抓住她的手,含笑道。 “好。” ...... 宁安在叩拜了师祖之后,便趁着姚月被荡尘神君单独唤去时,离开天青宗,来到了晏城郊外。 千年前她出生的故土,如今已是人烟散尽,满目萧瑟。 乡民都迁到了城中,村庄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细簌鸟鸣才给这个破败的小村庄带来些生气。 宁安来时,夜色深深。 山脚下,已经长满野花绿草的坟头。 里面没有阿母的尸身,只留念想。 她极为小心翼翼地擦去墓碑上的灰尘,却没有用术法,除去那些已经蔓延的,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的野花野草。 “阿母,女儿如今是天乾大能,将要突破元道境了。” “还......还遇到了一个极好极好的道侣......” “女儿想要对她好,永世不离弃。” “若阿母在天之灵,定会十分宽慰吧.....” 说到此处,女人叩地而拜,发丝在后背骤然铺散开来。 半夜无言。 当莹润的露珠压弯草叶,静谧的山间,突然传来了极为轻弱,压抑的哭声。 “小怀黎。” 哭声一顿。 “师祖?” 宁安转头看去。 荡尘走到她面前,将人拉起来,她看着人淡红的眸色,似乎颇觉新奇。 “从未见你哭过,怎么?还躲着你师尊?” 宁安笑了。 “师祖,二十年前在破妄峰时,濒死之际,我被一道极为温和的力量护住,这才得以保全神魄,我似乎......” 女人拧眉,眸底的暗色状若实质。 “我似乎听到了阿母在唤我。” 她说。 闻言,荡尘了然点头,对上宁安的视线,说:“天地之大,至灵之体乃其中灵秀所聚,但道法万千,生而便异于常人的体魄肉身并非绝世罕见,天生仙体,便是与至灵之身并论的上古神迹。” “若本座猜测的不错,你阿母,乃是前者。” 天生仙体,是传说中天地初开时,遗漏在下界的法则气息交融轮回之力,沾染灵魄,才能够诞生的绝佳修道资质。 修练时,吸收的是天地道气,只需百年,便可突破天乾境。 当然,这只是一个镜花水月的传说,无人得见,亦未曾得证。 宁安一愣,“您是说......” “仙体中的法则永不会消亡。” 荡尘望着眼前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极为遗憾,她淡声道:“你阿母生前,应已是修士之身,只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收敛了气息,可惜她还未大有所为,便身死在那场祸患中。” 听到这里,宁安忽然想起了阿母在她儿时,常为她讲述三洲五郡的事,山川水土,逸闻旧事...... 若不是修士,如何知晓的如此详细。 似真似假的故事中,宁安似乎又听到了那千年前温柔的低语。 “她爱女心切,必能生执念,执念沾染法则,法则便无法在肉身死亡时,回归上界。”荡尘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几点白星闪动,映入她的眸中,华彩熠熠。 “本座虽不能断言,但料想,可能是那抹遗落下界法则,保护了你。” ...... “回来了?” 天青宗,姚月在望月殿抚琴,她看着推门而入的熟悉人影,袖中指尖一顿,便散尽了身上的草木气息。 宁安走到她面前,忽然抱住人,手下的力道让姚月惊了一瞬。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回抱住,低声启唇:“阿母在天有灵,不是么?” “师尊偷听。”宁安吻在姚月侧颈,留下了一点红痕。 后者见被发现了,也不再遮掩,雪白的脸上一片坦然,道:“那你要如何?” “要......惩罚神君。”宁安按住姚月的肩膀,拉开两人距离。 她的目光清亮如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温和。 “怎么罚?” 姚月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本座都认。” 宁安笑出声来,她忽然揽住身前人的腰,似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这样也好,她想,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分开了。 千年的光阴,在眼前如数掠过,走马观花。痛苦的回忆似乎都在此夜飘散,黯然淡去。 唯有眼前人眉目依旧。 宁安说:“待你我合籍事了,我们回山中,再住一段时日,好不好?” 二十年前,破妄峰逸散出来的道气余波,将一些刚刚诞生的死灵击散,成了好几个魄体,与主魄分离。 这些日子,宁安重新接管了鬼界的要事,虽在莫泠的再三恳求下,还是没有答应入住鬼王殿,但收集这些残魄助其与主魄融合,重回鬼界往生的责任,她还是应了下来。 ——只有道气才能做到此事。 天乾境,她义不容辞。 而山中,僻静空旷,冷而不阴,是绝佳的凝魂宝地。 除了在山中神仙眷侣般温存,两人日日不停送逝者往生,亦没忘记身为大能,庇护苍生之责。 “好。”姚月眸中光华流转,她轻声启唇,唇色鲜妍。 只要与你一起,去哪里都好。 …… 流云似幻,俯仰间,春秋轮换不息。 三年,两人终于将残魄全部凝结。 至此,天地再也没有游魂,凄惨飘荡,不知归处。 . 只可惜这三年全心投入,二人连共眠亲近的次数的少了很多。 今日万里无云,天朗气清,郁结在心的残魄一事终于了结,她们好不易在昨夜得以两相依偎。 被翻红浪,伴雪安眠。 说起此事,还是姚月率先提起的。 当夜,月华如水,繁星漫天。 向来冷淡自持的仙尊主动环上女人的腰,抬眸就要索吻。 “师尊,你知道自己在做......” 宁安试图提醒,毕竟她已经能闻到怀中人唇齿间的淡淡酒香了。 姚月揽着她的脖颈,踮脚吻她,打断了她的话。 “......知道。” 她在宁安耳边低声喘息,嘴角轻翘,像是枝头将融的薄雪。 “怎么,你不敢么?” 宁安笑了下,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随之,她倏然将人压在门后。 “不敢?” 她反客为主,不客气地吻了回去。 两人循序渐进,从温柔的缠.绵,到宁安单方面的掠夺,她吞噬掉姚月的所有气息,不再维持一个乖巧徒弟的模样。 一夜荒唐。 . 第二天,姚月以手拂面。 她感受着泛疼的唇瓣,仰头舔了舔唇,腰腹的红痕掩在微微敞开松散的白衣下,像是一个个旖旎的烙印,缱绻柔美。 姚月闭上眼睛,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屋外大雪纷飞,修仙界自几百年前劫后余生,岁月便在一片静谧中徐徐流过。 “时生——” 门外有声音传来。 姚月从床上坐起,随手在桌上拿起玉冠,束发后,施然走到门前拉开门。 冷风瞬间灌入。 在沁骨凉意彻底裹挟全身的刹那,一个大氅兜头盖下,姚月周身一暖。 她回过神来,便看到宁安站在她面前,正垂眼帮她系着胸前衣带。 她一身墨衣,五官清俊,似雪中隐世独立的仙人,落入凡俗,不知岁月。 “今年的雪真大。” 女人随意说了句。 姚月敛容,眸光被细密的睫毛遮掩,看不出内里神色。 良久,她轻声道:“瑞雪兆丰年,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 宁安低低笑了笑,继而在姚月微微怔愣的眸子里,抬眼说了句,“那我呢?我也不是坏人吧?” 姚月凝眸。 身上的酸痛犹未消散,她从宁安手中扯回自己的大氅衣带,低下头,面上无表情,但却感到心头脸颊都在发烫。 她边系边道:“......不一定。” “......” 风势愈大。 将衣带系好后,在宁安出乎意料之下,姚月忽然拉着人跑到了梅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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