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合上,那维莱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收走莱欧斯利用过的那只茶杯,拿来两只新的,“二位先坐吧,我请人再去泡一壶茶。” “倒也不必。”钟离用手背贴着茶壶壁,“茶还温热。” 那维莱特没有坚持,他将茶杯摆在两人面前,又拿起办公桌上的高脚杯为自己添了一杯水,坐在两人对面,单手覆膝,显然是一副静待下文的架势。 欧莱特握着茶杯,将自己在须弥的经历挑重点讲给那维莱特听,虽然磕磕巴巴欠缺条理,好在那维莱特一直很有耐心。 当然,他省略了自己陷入昏迷后意识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且不说那维莱特很可能不关心这部分,欧莱特也说不出口。 那维莱特边听边抿着杯中的水,偶尔陷入沉思,眉心也跟着蹙紧,但很快又舒展开。 等欧莱特全部说完,他沉默了许久,放下高脚杯,五指相抵,“原来,这一切都是雷元素龙与那位祭祀朋友的计划,阿佩普竟然也默许了这份献祭...” “欧莱特,你无需因为活着而感到愧疚。”那维莱特盯着他,眼神笃定,“你并不是那位祭祀,没有义务配合这场献祭...如果我在一开始就得知此事,也不会让你去的。” “所以,钟离先生明知道这一切,为何还要默许这一切发生?”他话锋一转,看向钟离。 面对那维莱特的质问,钟离不恼也不辩,只是微笑道,“看来那维莱特先生虽然收回了权柄,但对权能的理解还尚有欠缺。” “...愿闻其详。” “阿部祖与友人的契约贯穿千余年,其中又夹杂了尘世七执政之三与其之约定,涉及无数条交织的命运,并非一人之力可阻止改变。” 钟离品一口红茶,“我理解那维莱特先生的想法,明知可为而不作为,的确有负神明之名。不过,姑且不论我已卸下帝君一职,无权干扰众生的命途;就算我有这样的权力,仅凭我一人就可改变一切的世界,岂非太过可怕?” “那维莱特先生不如再问问自己,若知晓一切的人是你,真的会选择阻止他去面对这一切吗?” 那维莱特抿着唇思索,半晌摇摇头,“的确,我不会阻止。” 他又看向欧莱特,看着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此刻却写满懵懂的眼睛,想到他体内的岩元素力,心绪复杂。 既然钟离是一个如此超然清醒的神明,他又为什么会选择对比自己小六千余岁的元素生命下手呢? 一面说着不会干涉他人命运,一面又如此强势地将自己的力量嵌入他人体内,岂不是自相矛盾? 那维莱特越想越不忿,良好的礼仪修养让他不会将这些表现太过,也不会用尖酸刻薄的话去针对钟离,但他也绝不会选择隐忍。 “诚然,我不会阻止,但也不会染指。”那维莱特掷地有声地说道,“钟离先生难道不知道元素生命是多么纯粹的存在吗?你一面说着无权干扰,又一面对欧莱特做出...做出那种事,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专心喝茶的欧莱特听到自己的名字,急忙竖起耳朵,“什么事?” 难道钟离还有事瞒着自己? “这一路上,你应该很不好受吧?” 那维莱特难道看出他的身体被重塑过?欧莱特讶异之余,想到那维莱特所说元素生命之间的感应,感应到这些倒也不奇怪。 “还...还好吧。”欧莱特挠挠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疼,但之后就渐渐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走路有点不方便,再习惯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习惯?你还想习惯?”那维莱特瞳孔缩紧,微微颤动,“这...你是被强迫,还是自愿?” “是自愿吗?”欧莱特想了想,钟离重塑他身体的时候,他处于昏迷中,并不知情,似乎不能说是自愿,“唔,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醒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那维莱特的眉头紧锁,双拳紧握,沉默几秒后,沉声问,“你确定...不起诉他吗?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法律援助。” “噗——”欧莱特一口茶险些喷出来,钟离递上纸巾,他接过狼狈地擦了擦下巴,“起、起诉?!为什么?” “咳。”一直保持沉默的钟离终于开口,“我想...那维莱特先生大概是误会什么了。” 欧莱特与那维莱特皆是一愣。 从沫芒宫出来时,欧莱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解释清楚误会的同时,他和钟离之前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也被捅破。 欧莱特心乱如麻,反观钟离却是闲庭信步,悠闲到令欧莱特感到嫉妒。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此心烦意乱,凭什么?! “要吃吗?” 烦恼之时,一颗胖鼓鼓的奶油泡芙突然出现在眼前,欧莱特怔住,抬起头,钟离正举着甜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听。” 钟离指了指身后的小吃摊,店主捧出新鲜出炉的蓬蓬泡芙,正在不遗余力地吆喝着: “最新改良配方,蒙德优选甜甜花加稻妻风味奶油,一口咬下意犹未尽!送朋友,尽显友谊芬芳!送爱人,品尝爱情甜蜜!送家人,共享柔软时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尝一尝吧。”钟离将泡芙放在欧莱特手心,“告诉我,你感受到的,是芬芳的香气,甜蜜的味道,还是柔软的口感?” 欧莱特低下头,泡芙的味道果然很香,他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奶油与酥脆的外皮填满口腔,咀嚼几下,奇妙的口感渐渐被香甜的味道取代,果然如店主所说,一口咬下意犹未尽。 至于感受到什么... 欧莱特偷偷看着钟离,如果不是错觉,应该...是甜吧? 心跳越来越快,他囫囵吞下剩余的半个泡芙,舔了舔嘴巴,慌张地转开视线,“那个...之前答应要拜访莱欧斯利对吧?再不走天都要黑...” “小心。”钟离无比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不忘纠正他的时间观念,“天色还早,不如再逛逛?” 被戳穿的欧莱特耳根发红,他没有反驳,任由钟离牵着他走在街上。 照顾到他腿脚不便,两人的速度很慢,本以为两个男人牵手走在街上会引人侧目,只是目光和欧莱特想象中不同,并没有太多异样和不认可,反倒充满了善意和...好奇。 好奇? 欧莱特看了看钟离,又看了看自己,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收到好奇的眼光。 他还穿着那件教令院的女士制服,一定被路人当做是异装癖了! “别、别逛了!”欧莱特拉住钟离,脸比苹果还要红,“我...我要去千织屋,现在就去!” 记得当时在千织屋定做了一套礼服,算算日子也该做好了,希望没有被善解人意地送到布洛瓦堡。 “真是太巧了,如果您再晚来两个小时,我就要派人送衣服去布洛瓦堡了。”千织屋的爱洛芙如是说道,“不过我现在手头还有些事情,不能协助您换衣服,还请到内室稍作等候...” “可是...” “无妨,我会帮你。”钟离说着,不容分说地将欧莱特推向前。 “等、等一下!”欧莱特话音未落,已经被塞进狭窄的换衣间,和钟离面对面站着,距离进到只需要上前半步,就能扑进他怀里。 “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欧莱特小声嘟囔着,“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怎么换衣服...” “我有话要问你。”钟离说着,解开欧莱特胸前的衣带,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胸膛。 “住手!”欧莱特一把握住钟离的手,害怕惊扰到门外的爱洛芙,只好压着声音恼道,“你想问便问,脱我衣服做什么?!” 钟离想了想,一脸正直地答,“因为...磨刀不误砍柴工?” “哈?你自己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等等...别拽了,衣服要...” 欧莱特手忙脚乱地裹紧身上的衣服,方才还想立即脱下的迫切心情已经被他抛之脑后,毕竟他浑身上下就这一件长袍,自然要坚决守护,他可没有什么在更衣室玩奇怪play的癖好。 “你不脱掉,怎么换衣服?”钟离抵着他的背,低声问。 “你别这样,太奇怪了。”欧莱特用手肘将钟离的胸膛推远一些,可惜空间有限,并没能推远多少。 “不是有事要问吗?你...你背过身去,我边换衣服边答。” 欧莱特一手攥着敞开的前襟,一手按着钟离的肩,逼他转过身去。 好在钟离并未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非常配合的转身。 欧莱特盯着钟离的背,深吸一口气,“你...问吧。” 钟离没有拖泥带水,直接问道,“方才,关于泡芙的问题,为什么回避?” 欧莱特没想到以圆滑妥当著称的帝君,居然会问得如此直接,他又惊又羞,控制不住地结巴起来,“我、我只是...” 要说是甜吗...那和表白应该没什么区别了吧? 欧莱特看看四周,觉得这里实在不是理性的表白地点,只好先顾左右而言他,“因为...因为泡芙只有那么小一块,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咽下去了嘛。” “这样吗?”钟离的语气中又笑意,他没有纠结于此,又问,“那离开沫芒宫时,那维莱特问及你我的关系,你为什么犹豫?” 第二个问题显然比第一个问题更为棘手,欧莱特捏着衣襟的手关节发白,想逃却又无处可逃,苦恼再三,只好耷拉着脑袋泄气道,“我...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我还没想好,所以...” “所以觉得索性不如不面对?” 欧莱特刚想反驳,却看到钟离已经转过身,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说好要背过身的!”欧莱特说着就要去按钟离的肩膀,只是这回对方“安如磐石”,怎么都推不动,反而轻轻一握,就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钟离很少在欧莱特面前展露真正的力量,这让欧莱特几乎要忘了他们直接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威压镇到抬不起头,整个人都不自知地蜷缩起来。 钟离却不许他逃避,他一手握着欧莱特的脸颊,逼他抬起头。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还没想好,为什么要在梦中吻我?” “哇?!” 嘴巴被脸颊挤到嘟起的欧莱特发出一声奇特的叫声,一对漂亮的瞳孔缩紧,撞进钟离的眼底,仓皇失措到发抖。 那个意识世界中出现的钟离...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笃笃笃——” 剑拔弩张之间,换衣间的门被爱洛芙敲响。 “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钟离偏头,目光扫向斜下方,“一切如常。” “好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喊我,我就在外间哦!” 脚步声逐渐变小,钟离回头,欧莱特依然瞪着他,嘴里蹦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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