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就在他身旁,一下一下不动声色地轻抚着他的后背,令欧莱特的呼吸逐渐平缓。 “咳...咳咳!”欧莱特边咳嗽边擦了擦唇边的水迹,他环顾四周,欧庇克莱歌剧院高耸的墙壁矗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旧时残败的航道遗迹被夜晚的海水不断拍击着,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回到了真实的提瓦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你拿到骸骨的瞬间,整个空间也坍塌了。”钟离微微向后仰,手法轻柔地整理着欧莱特的长发,“我们是被海水冲到此处的。” “坍塌?!”欧莱特回头震惊地看向他,“那阿部祖和空间里的其他人呢?还有...对了!还有布洛瓦堡,会不会有危险?!” 他急忙挣扎着起身,却被钟离一把握住手腕,拉了回来,“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空间中的其他人已经提前撤离了,雷龙王的神识也再次陷入了沉睡。至于空间外的布洛瓦堡并不会因此受影响,反倒是你...” 钟离的手绕到欧莱特胸前,轻轻按上他的胸口,“深呼吸,这里有没有不舒服?” “我...咳咳!”欧莱特依言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情急之下还不觉得,回过神来胸口果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股力量正挤压着心脏,时不时传来刺痛感。 “有一点痛。”欧莱特说完,又摇摇头,“不碍事。” “可是,撤离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欧莱特皱起眉,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在我见到阿部祖之前,你明明一直在用自己做封印,就连我都不知道温迪他们还有达达利亚的去向...” “对了,还有达达利亚!”欧莱特又着急起来,“他拿走了其余四神的信物,这很可能是愚人众另有计划,不是吗?他并没有和其他人同行,我们得想办法救出他,再调查清楚...咳咳咳!!” 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钟离把他放在腿上,强迫成俯卧的姿势,拍了拍他的背,又咳出了些残余的水分,才勉强停下来。 “你需要休息。” “多谢。”下唇的边缘被带着手套的拇指擦过,欧莱特强撑着直起身坐好,说话时气息仍不太稳定,“可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任凭是谁也无法安心休息吧?” “告诉我吧,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恳切地问。 钟离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不禁叹道,“你还真是顽固。” “在刚刚吸收完元素龙的能量时,本不该耗费太多心神。但既然你执意要问...好吧,简单来说,让他们提前撤离是原本的计划,愚人众方面只是在履行我与冰神的契约内容。” “什么契约?” “你应该知道,帮助雷元素龙的尘世执政主要有三位,其中水之国与草之国的两位神明皆已陨落或转世。”钟离顿了顿,“如今有我便已足够,实在无需牵扯到其他尘世执政。” “但事后若是某位注视者追究起来,他们很难洗脱嫌疑,让注视者相信他们并非知情或有所参与。因此在我与冰之女皇的契约中,便有这样一条:由我将此事广而告之,索要众神信物,再由她出面将信物收回,率领其余神明站在我的对立面。毕竟,在这件事上,尘世七执政没有必要全军覆没,我们还有另一项未完成的契约。” 原来,那些轻而易举获得的信物,以及达达利亚的不告而拿,全都是一场戏?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欧莱特感到既羞恼又不解,这让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自己像个傻瓜。 “子爵要担心的事已经足够。”钟离轻声笑道,“身世、立场、责任,还有那两只来自异世的业障...若是再告诉你这些事,恐怕会让你晕头转向、耳聋脑花吧。” 他说的没错,欧莱特无从反驳,但终究是心有不甘,嗫嚅着为自己辩解,“我...哪有那么没用。” “在下并无此意。”钟离仰头望向夜空,“只是事情总要循序渐进,如同欣赏月之圆缺,也需静待之后方能见到。” “...那温迪呢?既然一切都是表演,他为什么还会来枫丹?” “巴巴托斯总是喜欢讲义气,尽管没什么必要。好在他和大慈树王的印记在一起,此刻应该已经被送出空间了。” 他说完转过头,与欧莱特对视,“如何,现在还有问题吗?” 欧莱特被他盯着心慌,“暂时...没有了。” “嗯,走吧。”钟离起身,向欧莱特伸出手,“回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不管还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欧莱特搭上那只手,在钟离的搀扶下站起来,他想起自己的鞋被冲跑,想要从这里走回布洛瓦堡似乎有点困难。 “哎?你干嘛!” 欧莱特尚在思考对策,不想钟离已经拉过他的两条手臂放在肩上,双手架起腿窝,将欧莱特背了起来。 “别、别这样,我自己能走的。”他红着脸拒绝。 “四下无人,子爵倒也不必害羞。” “我...我哪有害羞!”欧莱特还在嘴硬,声音却越来越小,“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钟离背起他沿着海岸线线前行,欧莱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提出坦然,“哦?有何不可?”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你可是岩王帝君。” 之前还能装作不知骗人骗己,如今两个人的身份都亮起明牌,欧莱特哪里还好意思使唤钟离? 钟离却装作听不懂,“岩王帝君又如何?” 他这幅样子让欧莱特气不打一处来,赌气说道,“...我怕折寿。” 说完便听到钟离发出一声轻笑,细小到欧莱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下巴越过钟离的肩膀,凑近了一点,“你在笑吗?” “怎么,在你看来帝君不但不能背人,还不能笑?” “我哪有这样说?”欧莱特蹙眉反问,“...所以,为什么笑?” “还以为你很懂我呢。”钟离的语气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左右无事,不如猜猜看?” “谁要猜这种事。”欧莱特虽然嘴硬,但还是忍不住猜测,“唔,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发展...钟离,你现在也能稍稍松一口气了吧?”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欧莱特侧过脸,靠着钟离的肩膀,“为了我和阿部祖的重逢,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我在二层空间中见到的摩拉克斯,的确品尝着孤独与思念,他会用旧友的名字命名在空间中捡到的能量岩蜥,就连反噬形成的实体,都是曾经归离集的模样...重新找回这段记忆的你,也一定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吧...” 钟离没有回答,然而,踩着白沙的脚步却在逐渐放缓。 “可能我无法理解神明眼中的时间,这六百年也许对你来说代价不算很大。可再小的代价也是代价,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的付出。你这样帮助我们,甚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背后的原因我真的不能知道吗?”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些。”钟离平静地说,“许多事本没有那么多原因,你应该记得,我曾说过的两个字:命运。” “无论寿限长短,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你我皆是过客,有起点也会有终点。”他说,“有的人生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有的人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找到人生的目标,而这些,都是所谓命运赋予的意义。” “你是说,我们的人生都是既定的?” “不全然如此。”钟离摇了摇头,“对于人类来说,比起既定,命运更像是偶然造就的必然。” “但对于神明来讲,所谓命运则是一种宿命。我们皆带着某种使命而生,我们的未来远比人类更加稳定且不易撼动。” 月亮躲入云层,海浪藏进风里,钟离的声音静谧的夜里显得越发深沉低缓,“所以,你不必想太多,我们都只是做了应做之事。” 钟离背着欧莱特,顺着前往露景泉的道路前进。凌晨时分的欧庇克莱歌剧院附近十分安静,罕见人烟,甚至连警卫队的人都被巡逻的机械发条机关取代,伫立在歌剧院的台阶两侧,像两部仅供展出的展品。 越过钟离的肩膀,欧莱克很快发现有人站在露景泉的石碑前,正等待着归来的冒险者。 他一眼认出那是那维莱特,毕竟不论是最高审判官的制服还是那一头与自己格外相似的长发,都太过显眼。 最高审判官感知到了他们的靠近,他抬起头,那双银紫色的竖瞳深深看了欧莱特一眼,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的脚步。 从歌剧院的侧门可以直接进入后台的待机室,那维莱特关好大门,指向沙发上的干净衣物,“还是先去里间换掉湿衣服吧。” “...谢谢。”欧莱特很意外,被钟离背着走了一路,身上湿寒的衣物让他浑身发冷,若不是靠着钟离的背还能汲取一些温暖,恐怕他早就开始打颤了。本以为要这样一直撑到返回布洛瓦堡,没想到那维莱特竟然会在这里为他准备衣物。 他拿着衣服进了里间,又换上了他平日里穿的藏蓝色早礼服,那维莱特甚至贴心地为他准备了斗篷,不过歌剧院内暖气充足,一时间倒也穿不上。 等他走出房间时,钟离已经坐在了茶几前,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正低头品鉴。那维莱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模糊的圆月若有所思。 “衣服还合身吗?”听到开门声,那维莱特转身问道,“是之前拜托千织屋裁制的样衣,一直存放在我这里。” “很合身。”欧莱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会需要这套衣服?” “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那维莱特走上前,帮欧莱特整理好有些松垮的领结,“我感知到了布洛瓦堡底部海水的震荡,就猜到与你有关,如果你真的进入到那处空间中,想必出来时一定会弄湿衣物。” “毕竟...”他回头淡淡地看一眼钟离,“你不是神明。” “空间崩塌,子爵呛水,情急之下我也只能先帮助他维持呼吸,无暇顾及其他。”钟离放下茶杯,游刃有余地答道。 维持呼吸? 听到这四个字,欧莱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不该存在的画面,起先是深海、窒息和咸味的海水...然后是干燥微凉的嘴唇以及清爽的苍山气息... 等等...什么情况? 欧莱特感到难以置信,该不会钟离真的是用那种方式帮自己维持呼吸的吧?不对,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在做梦。 可是那种场景怎么可能是梦,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他也想都不敢想啊。 “你的脸很红。”那维莱特耿直地指出,“是这里太热了吗?” “没、我没事。”欧莱特转开视线,不敢看钟离,如果他脑中的画面属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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