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知名的空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上没有边界,脚下没有实感,大片绚烂如星云般的梦幻色彩将这片空间染色,如同孩童心中最美好的梦境。 李舜生往前走,他左右张望,看到前面一个金发的男孩从白大褂里钻出来,蹦跳着走进了一个纸板做的大火箭里。 那火箭用红蓝色的蜡笔绘制而成,透着浓浓的童趣,虽然边缘有不小心蹭出来的笔迹,可仍能看出来,这是小孩子无比用心的杰作。 金发的小男孩扬着笑,小小的雀斑像是面包上的芝麻粒,他关上舱门,在火箭里望见了走来的李舜生。 “李!”他摆摆手,笑容甜甜的,侧开身子,让出身后的背景,“我要和妹妹一起实现愿望啦!再见!” “呜呜”的喷气从火箭下冒出,刚才还是一片绚烂的头顶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的星空,满天的繁星如同放在天鹅绒布上的钻石,李舜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变成小孩的尼克消失不见。 这就是“门”的力量吗?实现愿望的力量? 他低头,弯下腰,捡起尼克留下的白大褂,伸手像里面掏去。 “别动!”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李舜生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 林子墨摊摊手,走了过来。 他又变小了。 面容和十五岁差不多,可身形却大了整整两圈,却仍是长手长腿,一副少年人死吃不胖的模样。 “别看了。”林子墨默默额头,另一只手把奖杯放到地上:“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我应该是十八岁那年,第一次拿上联赛冠军的时候。” 李舜生不吭声,眼睛从对方气质矛盾的脸上移开,落到那个金灿灿,有大半个手臂那么高的奖杯上,他没说话,林子墨却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讯息。 “我以前是打电竞的,这个我好像说过了?”林子墨瞧他盯得专注,又伸手把奖杯拎起来,走上前。“得过一些奖,不过奖杯都放在战队那里。” 他挠挠头,把这个如同大号圣杯一样的奖杯,送到李舜生眼前,“所以我说啊,你还是先别动那个流星碎片了,它应该是吸收了你们的力量,而后在‘门’的影响下,产生了这片区域,等会能量耗尽了,我们就......”他看着李舜生接过奖杯的模样,莫名就绯红了脸颊。 明明是个镀金的奖杯,底座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头材质,还被磕掉了一个角,这个主要怪当时林子墨和队长吵架,两个人不小心伤及“无辜”。 后来那么多年里,这个奖杯被无数个人好奇过,那个缺失的一部分,林子墨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可是放到李舜生面前—— 他看着对方的手指抚过那个角,和周围棕红色涂装完全不同的木质颜色,实际上这个“伤痕”小得不得了,可在林子墨看来,简直像是美人脸上长了颗碗大的痣...... 他连忙接着说道:“我们就能从这个空间脱离了,到时候你再碰这个碎片吧。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舜生双手握着奖杯,圆滑的金色杯身上映出他的脸,像哈哈镜一样的拉宽,有些滑稽,他发现林子墨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交给他。 他的心里仿佛滴进去一滴露水,水滴澄澈透明,包含着来自另一个人最真挚的爱。他望了望周围,突然开口道:“你应该都听到之前我和尼克的谈话了吧。” “恩。”林子墨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契约者是不会做梦的吧?” 李舜生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两片扇形的阴影,专注地盯着奖杯,仿佛这是个能实现愿望的阿拉丁神灯 如果在这个空间,说不定愿望真的有可能实现。 契约者也会做梦,契约者也会拥有感情,也会去爱一个人。 他不等林子墨的回复,快速地说: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代价,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之前说过的一切,是真话还是假话?”
第72章 林子墨的呼吸凝滞了。 他活了二十五年,人生中的惊喜时分屈指可数,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虚无的空间内,听到这近乎是询问“爱意”的表白。 空间中飘浮着绚烂的似雾似云的薄纱,仿佛是从朝霞边采集而来的,淡淡的橘粉色光芒在空气中散开,蔓延在两个人的面颊上,仿佛是扑了淡淡的腮红。 李舜生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林子墨略显呆滞的脸,好像在发光。 “是真的。”林子墨上前一步,好似生锈的机器人突然加了机油,飞快地走到李舜生面前,“我的契约能力是真心话。” 李舜生抿了下唇,“我知道了。” 林子墨眨眨眼,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的后半句话。 李舜生的眼底拂过一丝小小的慌乱,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更为羞涩的情绪笼罩住他,他滚烫的掌心把金属奖杯烙出温热的触感。 他僵了一会儿,对面的林子墨一直眼也不眨的望着他,那双眸子倒映着李舜生捧着奖杯的身影,明亮通透,蜜色仿佛是粘稠的松脂,包裹住这场景,凝结成琥珀般的永远。 李舜生终于在这样的目光攻势下败下阵来,他没法无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表露的爱意,就像他也没办法强行忽略自己内心的悸动一样。 “如果,你是真心,那么,我也是真心。” 心脏泵出的血液骤然在全身循环了一圈,如同滚烫的岩浆般。 林子墨屏住呼吸。磕磕巴巴地开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居然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顺溜,“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心话。” 李舜生看着他别扭的模样,突然间紧张感全无,就像卸下了心门上紧扣的沉重枷锁,不再纠结于看不见的以后,与无法预知的未来,他轻笑了一声,回应道: “我也是,这句话,是真心话。” 他看到林子墨抬了下手,还以为对方是想像曾经一样走过来给他一个拥抱,没想到对方竟然像个小男孩一样,害羞地捂了下脸。 这时候,李舜生的余光突然看到了远方—— 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站在那儿,模糊的脸庞分辨不出模样,尽管如此,李舜生仍旧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究竟是谁—— “星!” 他忍不住伸出手,脚下步伐混乱地向前迈了两步,想要追上那个身影。 女孩远远地站在那里,轻轻挥了挥手,像是告别,又像是在打招呼。 林子墨察觉到不对,猛地拽住李舜生的手臂,把他拖在原地。 “是幻觉。”迅速褪去感性色彩的林子墨无比冷静,他回头望了眼那个和李舜生有些相似的面孔,喝止住冲上前的李舜生,“还记得刚才尼克的消失吗?别过去!” 李舜生被他拖得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少女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消失了。 他在原地愣了愣,定定的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左右张望起来。 可惜,在这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林子墨两个人的身影。 “我有个妹妹。”李舜生怀里抱着林子墨的奖杯,突然开口。 林子墨的指尖蹭了蹭奖杯,仿佛这金色的奖杯是个乖巧的小猫,他点点头道:“是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个喜欢和你一起观星的妹妹。” 他的指尖被李舜生的手指握住,掌心微凉,“她五年前失踪了,在南美那个‘门’里。” 十年前,世界上突然多出来两个不可侵领域,一个位于南美,被称为“天堂门”,另一个则在东京,叫做“地狱门”。李舜生的妹妹,就是在五年前一场异变中,消失在南美的“天堂门”内。 林子墨瞥瞥他的表情,反手将手掌盖在李舜生的手背上,“除了哈沃克,还有其他线索吗?” 温热的感觉透过他的掌心,渐渐暖热李舜生冰凉的手背。 “当时她们小组,和她一起行动的,还有另一个人。”李舜生道:“只可惜连哈沃克也不知道另一个是死是活,但我想......” “既然哈沃克都活着,那她们其他人是不是也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活着呢?” 奖杯化成金色的丝线,流水般消弭在空气中,周围奇妙的空间开始坍塌——契约能量用完,流星碎片创造的这个空间开始消散。 林子墨握着李舜生的手,“其他人?除了妹妹,还有谁?我也来帮你找吧。” 气氛突然凝固了一小下,李舜生没有立即回答,抬眼看了看林子墨,心里不知为何,一旦幻想到林子墨和那个人见面的场景,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个简单的人名在他喉咙里梗了好一阵,直到林子墨疑惑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李舜生这才开口:“她叫琥......” “啊,我想起来了。”林子墨终于从脑海里挖掘出曾经他们审问哈沃克时的那段记忆,他搁在下巴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清晰又无比肯定道: “琥珀,是叫做琥珀的那个人,没错吧?” ----- “琥珀,进来吧,屋外风大。” 雨雾推开玻璃门,倒灌进室内的风瞬间卷起窗帘,印着红色污渍的白色布幔如同鸟翼般扬起,遮挡住他的视野。 在阳台上的少女闻声转身,浅绿色的长发,琥珀色的双眸,弯弯的嘴角不论何时都挂着笑,她眯了眯眼,看到室内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抬起了持枪的手。 明明半边身体都被冲击波打碎了,还能顽强的撑到现在偷袭,真是了不得的生命力。 幸存者举起枪,枪口毫不犹豫地指向面前身材偏胖的雨雾,想要为死去的同僚报仇,然而面前的雨雾分明是背对着他,毫无防备,可下一秒,自己的枪就莫名掉到了地上。 雨雾眨眨眼,面前是一片空荡荡的阳台,他转过身,琥珀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他露出个挺严肃的表情,不过也没人能看得出来,毕竟他平日里就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他毫不犹豫的抬手,无形的冲击波将半死的人轰杀至形态模糊。 “琥珀。”他沉声,总是习惯性闭上的左眼微微张开一条缝,不满的看向绿头发的少女,企图从对方身上看出变化的端倪,“你刚才是不是又暂停时间了?” 琥珀两个指头拎着枪,扔到一边,无辜的眨眨眼,“安心啦,雨雾,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可是!”雨雾眼皮一跳,尽管这次他并没有发现琥珀有什么变化,可他跟在琥珀身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可是亲眼看着对方从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一点点变成了这幅少女的模样。 “这种小事就不要再用你的能力了,万一......EPR的大家,该怎么办?” “水开了哦。”琥珀突然打断。 雨雾愣了下,回头看到燃气灶上,小锅嘟嘟的冒着热气,鸡蛋像汤圆一样填了满满一锅,在沸腾的作用下轻轻撞击着锅底,“哐哐”发着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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