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是我心思偏狭,对湛阳,我终究是耿耿于怀,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一直便如待亲嫂那般,只是我总记挂着人心易变……”人心易变,哪里又只林湛阳可能会变呢,眼前这个她的好夫君,不也难说从始至终,不忘初心么。 “……如今说这些,也晚了。” “那和尚说得对,前儿那大夫,说的也对,我这身体……也不过是活一日少一日了。若非那和尚的一番话,引得我醒过来,我怕是……”贾敏苦笑道,“且让我、让我最后看一眼黛玉罢。” 林如海如何能接受她这般,可,面对发妻哀婉祈求,他却只能含泪忍下,让人去请黛玉过来。 没成想派去的那人扑了个空。西厢房没人。 却是展秋带着黛玉,被那癞头和尚一路神魂错乱的狂像给扰了清净。展秋听了一耳朵便有了计较,索性拉上黛玉…… 去刺激人。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此生不见外男,不见哭声,才能一世平平安安的么!他就是个外男呢,黛玉天天同他一道,怎么就吃好喝好怎么都好呢! 展先生那性子,横起来圣人都敢怼,更别说那只是一个区区江湖术士了。当面见到了便是一通嘲讽,直接把人骂懵了。 等回过神来再看到那清秀温文的“绛珠仙子”,如今灵动玉雪、半点不足体虚都瞧不见的健康模样,癞头和尚再骗不了自己,啊的一下发疯。 正在此时,忽然天际乌云散去,星汉灿烂,圆月当空,却闻数道清越萧声,彩鹊西来,空中似乎从月下架来一座天桥。这一番奇景引动无数凡夫俗子好奇,却并未完结,空气中反而似在酝酿着新一重的震惊。 的确是震惊,风从龙,云从虎,只见星汉中忽然仙云掩映,自云中传来一声悠长虎啸,随即,一只通体雪白的庞然巨兽,满身莹润白光,自仙桥皎然跃下。 如梦如幻的一幕,身后紫电白芒,刹然作响,一时照亮了整个夜幕,雷声四野,举朝皆闻。正应那句“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 而这头令人惊艳的仙兽白虎虚影,蓦然张开背后双翼,越过浮空天桥,却径直往……维扬地界跳去。 扬州人要更加感同身受些。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异兽的浮光虚影,扬天长吼一声,在风动云起中消失在了城中。 我的个乖乖…… 因为那巨兽太大、太壮阔,宛如遮天蔽日,竟没多少人看见他终究是落到了哪里去。又或者是半路消失了也说不定。 但是,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刚才正在念叨着自己不该再耿耿于怀于林湛阳的贾敏,累日来积重难返的病体蓦然为之一清。 几日来摧折得瘦脱了形的林如海,神智顿时为之一清,只觉灵台清明,上下空澄,那一声虎啸竟像是一道闷雷炸响,震散了他心头那些纷纷扰扰。 正在头疼地在家中接受薛父爱的教育的薛鹤,忽然间就福至心灵,豁然贯通了。 林家外头,正扯皮着的癞头和尚和展秋,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微妙…… 不,癞头和尚已经不能说是微妙了,他在见到这白虎的瞬间就啊的大叫一声,猝然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他却全然注意不到似的,茫茫然大喊: “白虎、竟是白虎临世,神君临世,区区仙草能得其庇佑,痴惘!可叹!” 这么疯疯癫癫着,竟是又喷出一大口血渍,心力交瘁,忙不迭便匆匆亡命去了。 全程茫然却感觉好像自己被提到了的黛玉:…… 知道绛珠指的是再一推算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展秋:…… 被请来吃瓜结果目击惨案现场的萧大夫师徒:…… 除了这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御君辞再心大也知道不好了。实际上,他大概是最早意识到出事了的那批人,从手下第一份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他就下意识觉得这事与林湛阳可能有些挂碍。 心里挂着林湛阳,他连夜起身赶到贡院附近。好巧不巧,正正将那惊天白虎正确无误地变小落进贡院某个方位的一幕瞧了个正着。连带着与他一同跟过来的几个手下也是目瞪口呆地看到了。 “主人,那个位置……好像、好像是……”身后跟过来的陆成和安义结结巴巴,不可置信。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那个位置,就是林湛阳的。 御君辞没吭声。今夜月上中天,正是人间团圆。夏日皎月的清辉洒落人间,本该是最宜人的时节,可御王爷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发凉。 他轻轻一叹,用膝盖想也该知道了——明天,可有的忙了。 御君辞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没法捂住。根本也捂不住,这么大的动静,这会儿陆陆续续有别地的传讯情报送过来,他看了一眼越发窒息。 这覆盖面也太大,基本上整个天历的平原地区都能看见这动静,比起日食都不差了。京城里头已经暗流涌动起来了,什么皇亲国戚王公贵族,都纷纷活络起来,要不然忙着起床准备明天的奏折拍马屁,要不然就是上下串联利用着微妙的时间差。 这可是白虎啊! 属金,色白,主杀伐、军兵。 完了还有一个,更微妙的。 白虎,可是正儿八经的四象祥瑞啊! 《援神契》曰:“王者德至鸟兽,则白虎动。” 《中兴征祥》曰:“王者仁而不害,则白虎见。” 《感精符》云:“国之将兴,白虎戏朝。” 《括地象》曰:“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 这……现在可不是什么哪里哪里发现一只白毛老虎,或者出土一只不知道谁雕出来假假糊了土灰的白虎像,这可是正儿八经、满天下都瞅见的天降神兽!有百雀相接、天桥铺地的! 一些南边彝族白族之人,甚至直接对着那神影方向三叩首开宗祠祭拜起来了。 出了这等大事,怎么折腾都不为过。 御君辞眉头拧得死紧,关键是,出了这桩事,他得迅速赶回去坐镇都中,免得各地舆论纷杂。甚至为了避免麻烦,到底是否有必要将自己俩扬州这一茬给隐去都得提上日程。 国之将兴当然是好事,可圣人那能耐,大家又不是瞎子,谁还能睁着眼睛瞎说他是个功过圣宗太祖的千古明君?他能维稳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好么! 偏又落在扬州,御君辞都可以料见,司徒琅回去之后会被他的兄弟们怎么对待了——自己这个不算正经司徒家人的看客,还是乖乖的别刷什么存在感了。 可因此便又有了一重问题。 林湛阳该怎么办? 他是不清楚林湛阳是做了什么引出了这般好大的声势,可……现在估计贡院里头的外帘官已经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苦难症选了半天……辣鸡暖暖歧视鹤党啊,居然没多少鹤主题套装 强烈安利了,云颠之战人物里龙凤都好看,可套装里头的白虎!妈个鸡太美了!红白一生推一生推一生推!贼鸡儿帅!帅弯了腿!
第69章 事後 御君辞的确没猜错,贡院里已经疯了有一段时间了。 防作弊这种事情吧,经过长期奋斗之后监考人员都已经在斗智斗勇后总结除了一套行之可效的经验来。 比如防止夹带私传,不放过每一块能藏东西的食物。 再比如,越是人精神不济的夜里,越要打起精神来,免得被这些想当官想疯了的书生们钻空子。 所以,外帘官并看守衙役一干人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天降白虎,神兽昂然长啸,然后化作一道刺眼白光直直投入他们贡院……的一间考房里。 卧槽!这届学生里是正经有真神下凡么! 可以……搜神传啊奇异志啊扬州志……总之各种,这一波可以吹个十年了。 劳资当年眼睁睁看着白虎神君下凡的! 别说什么白光太刺眼保不准看不清……这么多人几十双眼睛,总不能都看花了。没看花都瞧了个正着,正经就落在了……那是哪位公子的号房? 一打听,得,卧槽,林御史家那位煞神的! 这……他们还能说什么。 你说这人天生命硬,可不是命硬么,白虎神君这样的命格,可不是贵不可言,还是主兵伐金戈,命理弱一些被克死能怪谁。 你说他一双眼睛鬼魅妖异,这个碧眼白虎嘛,正常正常,大人物有点诡异之处才是正常的。 你说他行事特立独行孤傲邪张,总不能委屈此等神君去迎合凡俗小人嘛! …… 总之就是,有滤镜一切都好说。 这消息在短短一刻间已经从里头看守的衙役传到外头吓懵了的吃瓜群众,从外帘官传给端茶递水的小厮再传进里头阅卷的内帘官们…… 杨翰林收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连乌纱帽都没来得及戴正,强硬着下了封口令直言:“不得胡言乱语,煽动人心。” 好么,这么一禁,“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传出去……我亲眼所见,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胡言。” 杨翰林其实也没心思继续跟这群人耗,这么一个封口令也就是意思意思尽个人事。左右他就是来扬州当这么一任的,管他扬州往后对林家人如何,他拍拍屁.股自然就走了。真要想稳固人心,那是扬州府官该想法子头疼的事。 阅卷批审……裁定遴选出恰切人选,才是他的本分。 以及顺便,掐指一算好像离林如海回京述职的时候也不远了吧。 咳,出了这么遭事,看来林海往后保不准就成了同侪呢。 正直的杨翰林自然是不会为了未来可能的同事而为林湛阳放宽要求的。他只是……留了个神特意注意了一下。 谁让林湛阳那风格,实在是太他娘突兀了呢。就算勉强压着用展秋那套四平八稳的法子作文,也是压不住的浪。 总之一句话,贼好认。 前头两科就是,杨翰林果然没在一类卷里看见肖似的,但在二类当先第一份却都是他这张——一如既往的画风神奇,他看了笑过之后,便没忍住放去这么一个人才,硬生生将那两份卷提成了甲等。 这不是徇私,真的。 比起那些文采飞扬却空洞无一物的,这两份卷,耿直踏实得……教人看了心里就欢喜。 就在这般微妙的气氛当中,今科秋闱的最后一场也落下了帷幕。 嗯……一声不吭的林湛阳,依旧一派神清气爽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干地淡定交了卷走人。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高华端秀。 “那就是……” “嘘,小声点,莫招了这位的眼。” 林湛阳,当然是听见了。 可他低头打量了一下,嗯,衣服整洁得体,东西也一样不少,连头发丝都整整齐齐——这不都很正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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