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心里转悠着六皇子和贾赦两人说的话,不得不承认他们俩说的对。且在情在理、于国于法,拥兵养寇而自重,也几乎等同于叛国了。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立刻就低头认错,否则可就再难留在六皇子身边了! “殿下,我刚才一时没想清楚。您……”后面的话,冯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两个伴读里,贾赦是我自己选的,而你是父皇给我的。”徒述斐收起了之前和冯唐对话时的那种尖锐的态度,“我也不求你们对我一定忠心,毕竟我也没什么可求的。都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话再对不过了!我无所求,自然不需要甄家给我做臂膀,也不需要什么助力。” 这句话是对贾赦说的。这货真是一根筋啊!要是真的觉得甄家是自己的助力,要是自己真的心里有想头,就凭这货在太子面前的这句话,以后甄家也就是一步废棋了。 徒述斐看贾赦的样子,控制自己别翻白眼,又转回了冯唐:“我也不求你们建功立业,只要你们能坚守本心,别做出让百姓涂炭的事情来就行了。” 这话就是敲打了,冯唐和贾赦都不自觉的心中一凛。 “今天在这琴阁里的话,你们都多长个心眼儿,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其实这件事早就是朝中重臣心知肚明的默契了。 北静王爷水家和东平王爷穆家算是有眼力见儿的,明白了上头的意思,所以老老实实的交了兵权,也算没糟蹋了长辈用命拼下来的情分。只南安霍家和西宁金家心里明白,面上却装糊涂。 今天太子也是借着徒述斐说要让甄家分宗的机会,顺带用这个并不很重要的事情试探一下贾赦和冯唐。终归是自己的弟弟,要是心里真的对皇室有了怨怼,将来恐怕不会真心帮着徒述斐不说,说不得还会成为如鲠在喉的钉子。 对这个弟弟,太子是信任的。他自小身为太子,沧桑的说上一句,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分得清楚的。也因为能看清楚,所以对方的这份心意才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了。 “福源。”太子听完了冯唐最后的答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琴阁。快走到留园门口的时候叫了一声。 “爷,您说。”被称作福源的,是个面白无须、二十岁上下的内监。听见太子招唤自己,赶紧应了一声。 “小宝身边只有甄运齐一个,太少了。贾赦和冯唐也都没长成呢,少说还有七八年才能得用。你去问问光珠,愿不愿意跟着小宝?要是愿意,就安排他进羽林卫吧!挂个虚职就行,宫内行走也方便些。”石家还是得用的,只是最近好像石家出了些糟心的事情。 “我的爷,您连宫内行走的事情都想好了,还怎么让石大爷说不愿意?”福源也知道最近石家几房因为些家事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这也就是太子了,为了把石光珠摘出来,把人送到自己弟弟身边去,两项便宜(bian yi)。
第54章 徒述斐可不知道自己身边又要多上一个人了, 他和贾赦冯唐二人在琴阁呆到了申时过半,就离开回宫了。 回了撷芳殿,冯唐二人自去休息不提,徒述斐却换了家常的衣服跑去了翊坤宫。一来是给甄贵妃送去一些自己之前吃着不错的坚果, 二来就是为了告知甄贵妃甄家有人送女儿进四王后院的事情了。 “该来的总要来的, 拦都拦不住。”甄贵妃一边听徒述斐说话, 一边吃了些徒述斐送来的花生杏仁之类的坚果, 似乎对甄家这样的状况早有预料,“终归是血亲, 只要不出大褶子……” “父皇会相信吗?他心里不膈应吗?”徒述斐像是真的为甄家担忧一样, 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甄贵妃觉得反常,笑着戳了徒述斐一指头:“你平日里不是最不耐烦几个舅公家里的事情, 怎么今日这般担心了?” “母妃,我不耐烦也没用,到底是血亲不是?太子哥哥说,金家和霍家可不安份,把这军权不放呢!如今他们什么没有, 还把着不放, 心里头说不得有什么想头。”虽然殿里没什么人, 可徒述斐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甄贵妃被这话一惊,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陡然放松下来。她也不说话,示意徒述斐接着说。 “金家要是真有什么想头, 大舅舅家少不得要受三舅公的牵连了。为了大舅舅, 我也要挂心一些。” 话说到这里, 甄贵妃也不傻,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心里头另有了打算, 这是来提前告知自己的。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你这个小子,心眼儿少说有一万个!” “母妃——”徒述斐看甄贵妃脸上没有责怪的样子,拖长了调子对甄贵妃撒娇,“总归我心里还是要为我嫡亲的舅舅打算的。” 徒述斐的咬字在“嫡亲的舅舅”几个字上放了重音,算是和自己的亲娘交了底。甄贵妃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沉吟了几息:“终归你舅舅和我更亲近些,你才是我的宝贝蛋。”至于那些人,当年就是那样贪心不足,如今只怕更甚了吧! 徒述斐做通了甄贵妃的思想工作,就着手开始给甄运齐写信了。而今日午后发生在梨园的事,也在推手的作用下,传到了许多人的耳中。 腊八节的第二天,就有御史弹劾西宁王爷僭越,私设庶妃封位,有违礼法。虽然没有明说,可也算得上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西宁郡王金茂回京也才不到一旬而已,于公是回京述职,于私是祭祀先人。至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说不得的目的,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圣人不轻不重的申斥了几句,着削去授享的亲王品阶仪仗和俸禄,然后就罚了西宁郡王禁足半年。也就是说,西宁王爷就算是过完了年,也不得出府,更遑论出京了。 既然西宁郡王不能出京,那就只能另派人手前往西南接手西宁王爷手下的军队了。这位郡王爷一听,立刻脸色就变了:半年的时间,圣人说的好听,让他整治内务;顺便的,连年征战定然疲累,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歇歇,可其实就是在夺权了! 只是圣人的话说的漂亮,更对他这个臣子也很是关心,金茂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却对圣人派人去自己军中的行为嗤之以鼻。他们家经营了三代,可不会换个阿猫阿狗领兵,就都言听计从的。 于是金茂顺从的谢恩,又自省家中之人跋扈之行给圣人添了麻烦。一时之间,这金殿上倒是很有些君臣相惜的意味。只是有眼睛的都知道,这些都是戏! --- 徒述斐给甄运齐的信是在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的第二日送到金陵的。出了给甄家的信以外,还有一封给现任金陵知府的信件。 两封信里说的都是一件事:金陵甄家,除了奉圣夫人所在一房之外,行事无度致使皇家威严、重臣颜面皆有损伤,着开除出宗,不得延误。 虽然写信的人如今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可人家是皇子啊!甄运齐坐在书房里,拿着手中的信件,看完了第一页后心中是亦喜亦忧。 自几年前六皇子徒述斐出生,甄家如同鲜花着锦一般从贵妃外家成了皇子母族。虽然退出了京城回返金陵,可圣人又赐下了江南织造的职位来,既是体面也是补偿。 可自回返金陵之后,甄氏族人因身负圣宠,多有跋扈之举。又有族中长辈,借孝道、宗族之名对江南织造的公事多有插手。甄运齐和两个弟弟疲于应付,苦无良策。 如今徒述斐的一封信,可以说解了甄运齐的困境,只是,也砍断了甄家在金陵的臂膀——甄家可是金陵城中的大户,势力不小。如今被全部开革除族,说不得要很是闹上一番了,若是因此家中众人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甄运齐的冷汗就下来了。他的那些族人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平日里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少替这群胆大包天的人收拾烂摊子。 甄运齐耐下心思,继续把信看完。第一页上的寥寥几行字,是徒述斐下令分宗的“命令”,第二页则是说,他的伴读贾赦已经和金陵的贾家老宅打过了招呼,借了大概两百个老兵,全交给甄应嘉安排。 如此这般,甄运齐心中大定。甄家的族人算上老弱妇孺,就算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三百人,两百个见过血的老兵,绝对得用! ---- 小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徒述斐此刻还不知道。如今腊八刚过,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人——他太子哥哥的伴读,石光珠。 石家现在似乎不怎么太平,虽然没有出人命,可也是属于撕逼的白热化阶段了。太子对徒述斐的说辞是:石光珠不愿搀和进去,所以进宫来“避难”的。 徒述斐之前多少也听了些边边角角关于石家的事情,太子一说,他就信了。体贴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就在西厢。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石光珠不去住以前自己在清华殿的屋子? 太子之前进六部后,石光珠就去了京大营。大半年的时间里,身体抽条的厉害。之前在温泉庄子上的时候,徒述斐就注意到了,石光珠的个头比太子还要高少一些。如今又过了两个月,就连太子都要仰头才能看到石光珠的脸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抽条太快,还是他心中有事,石光珠消瘦的厉害。虽然他自己说身上全是腱子肉,不碍什么,可徒述斐还是对石光珠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心疼。 加上冯唐和贾赦早就因为过年,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每日里就是热切盼望年节快来,也不和徒述斐玩闹了,徒述斐便开始暗戳戳的设定了一个计划:养肥石光珠。 此刻的石光珠,在徒述斐的眼睛里,就是一个黑瘦黑瘦还营养不良的患者。好在徒述斐这里小厨房早就设好了,每日里的食材也是再好不过的,徒述斐开始致力于让石光珠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穷文富武,武者每日里要多食,才不至于损伤身体根本。殿下要是有五六年左右的参,做成糕点也好,加入饮食也好,都有好处。”夏太医也算是徒述斐的固定医生了,平日里也没少为徒述斐说些关于医药饮食的小窍门。 “五六年的?有点麻烦啊!”宫里的参都是上好的,五六年这种年份浅的参,还真就没有老参好找,“用老参不行吗?” 夏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老参可以救急,可以吊命。只是若寻常时候就吃老参,说不得会让人虚不受补,或是伤了元气。人参,既是药王,也是药中的小人啊!” 最后,徒述斐还是遵从了夏太医的医嘱,托夏太医找来了年份浅的参,每日里做成点心,送给石光珠吃。 “殿下,这参花糕味道好香啊!”贾赦如今也才八岁,可就已经有了一丝老饕的模样了,嘴被徒述斐的小厨房养的刁的不行。 “一边去,这是个石大哥的!”徒述斐抬脚虚踹了贾赦一下,表示奉砚手里的这盘东西有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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