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如今水路陆路逐渐交通通达,出门也不是什么折腾人的大事了,又有家中兄弟不和、母子成仇的现状在,荣国府已经不是什么清静的地界了。 徒述斐捋清了贾赦的思路,明白沈流光的事情不过是导火索而已,便点头同意了。 他拍了拍冯唐,示意冯唐不必多说:“外面的事不用担心,到时候让报纸的人提一嘴,孝字当头,谁也不敢说什么。” “就怕他们留下瑚哥儿两个。”冯唐对自己那个小大人儿似的大侄子很有好感。 “你当我是摆设?”徒述斐一挑眉。 贾代善是个脑子清醒的,再如何也不会做这种明显会让儿子离心的事情,所以会这么做的,肯定只有史氏。 可史氏不过是个内宅的妇人,徒述斐真要是以皇权威胁,史氏又能如何? 冯唐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也不多劝了,只是转向贾赦:“你家老太太身子骨经得住舟车劳顿?” 贾赦点头:“我日常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诊,也请了院正做了个计划,叶神医也经常来看顾。 几位圣手都说了,祖母这个年纪,早年还经历了不少事情,如今能保养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易,只是多少有些郁结于心。沈姐姐和四妹妹旁敲侧击很久,才知道祖母是思乡了。 其实早几年我就想奉祖母回金陵,只是想着路途遥远,便只能拖着。还有就是,担心祖母这一口心气儿消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在场的人都懂了。就是怕老人家心事一了,直接驾鹤西游了。 “还好瑚哥儿和琏哥儿接连降生,让祖母又有了心气。加上如今南北交通已经方便了不少,几位圣手也觉得可行,我也淘换了不少好药,才敢说陪着祖母南下这话。” “行吧,你既然想好了,那就提前安排一下,别临走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徒述斐抬手端起茶碗,却没喝。“到时候我让叶大夫跟着,保证你家老太太健健康康的到金陵地头。” 冯唐和贾赦见状,也知道天色晚了,一起告辞回自己帐子去了。 等人走了,石光珠才巡夜归来。 徒述斐把事情跟石光珠说了,石光珠又说了些其余的事情:“巡夜的时候,我绕了一圈,去看了礼部那几个人一眼。少了一匹马,一个随侍。” 这估计就是回去报信去了。 徒述斐倒是没什么所谓:“回来之前,我就料想这京里不会太平。如今这还没进京,就弄出这么些个鬼祟事情,等着吧,明天指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呢!” 对于这点,石光珠是赞同的。 他也知道,自己和徒述斐一起回来,肯定会触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只不过一想到徒述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就对那些只敢藏身暗处的蝇营狗苟之辈嗤之以鼻。 他家王爷,向来不惧台面下的鬼祟伎俩——因为他从来都是直接掀桌子的。 只能说这五年里,王爷在南海呆着,以至于京中的一些老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是不知道当他家王爷把天捅个窟窿的时候,这些人能不能受得住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新军拔营,徒述斐也穿上了朝服,换坐了马车。 路上倒是顺顺当当的,可是当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打出仪仗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湛金就察觉出不对来。 他心里默数了两遍仪仗规制,便退到了马车边上:“爷,仪仗的规制不对,不是王爷您的品级,比太子的全套还多了四杆。” 徒述斐在心里直骂,这是哪个小可爱想出来的?既挑拨了他和太子的关系,还在圣人心里留下一个他狂悖无礼的印象,还让朝中那些恪守礼制的清流官员们心生不满,更能引起多个夺嫡势力的警惕。 倒真是一石多鸟,前提是他接招。 此时距离京城,不过五里。徒述斐索性直接下了车,走到了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身前,身后还有兵士提溜着昨天留宿在营地的礼部之人。 “你们来说说,这仪仗是谁准备的?规制不对,比太子仪仗还多了四杆,是什么意思?”徒述斐也不废话,直接抬手一指。 这话一出来,直接把所有人都噎住了,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后是礼部的侍郎出列,带着假笑对徒述斐拱手:“陛下天恩浩荡,王爷圣宠加身。下官为王爷贺!” 身边的一群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此起披伏的“为王爷贺”响成了一片。倒是几个兵部的官员虽然跟着拱了拱手,却没开口。 徒述斐充耳不闻。眼看着此时此地身份最高的礼部官员出来了,立刻调转了视线,看向礼部侍郎:“是父皇的旨意?是父皇让你们用这个仪仗来迎接本王的?是手谕还是口谕啊?” 礼部侍郎讷讷不敢言。他是清楚的,这件事做成了,就是徒述斐僭越大不敬,可要让他现在亲口承认,那都是假传圣旨,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他只能向着京城的方向高高拱手:“圣上慈爱,对王爷一片拳拳心意,正等着王爷呢!王爷难道不思念皇父吗?还请王爷上车吧!” 徒述斐抱着膀子看着礼部侍郎这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半点不接招。 只是他昨晚睡得晚,早上又实在起得早,此时还没完全精神起来,便微微呵欠了一下,语气淡淡:“打量本王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呢!不就是想让本王僭越么,你们是把本王当傻子了?” 要是个寻常的皇子,说不得就要好声好气的、三推三辞的放低身段,让这些礼部的老爷们主动撤了幡子杆子才行。 可他们就没想明白,徒述斐如今就是有这个底气,敢在这里威逼这群人,让他们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并且若是给出的交代不合心意,便是徒述斐当场弄死几个堂官来杀鸡儆猴,他们又能如何? 一个握着南海财权、与主持军务改革的将领关系密切的皇子王爷,可不是寻常皇子王爷那般,能被几个礼部官员拿捏的。 徒述斐抬手轻轻一挥,就有兵士过来,用短刃直接把所有人的脖子都压住了。 湛金则是赶紧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徒述斐的身后,又招手让人端来詹桌和茶点。 徒述斐拿起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略微驱散了秋日清晨的凉意,舒服的眯了迷眼,一副“我有的是时间”的样子。 冯唐和贾赦这才一前一后走过来。 贾赦看着此时身边被提溜着昨天来传旨的白胡子礼部官员,乐呵呵的开口:“你说说,你们礼部的堂官是多大个浆糊脑袋,没事招我们王爷干什么!” “这回好了吧!老头,我记得你,以前你还来我家传过旨。”冯唐接口说道,“当时看着你挺明白事的,怎么搅和到这种破事里了?你这说不好,可要晚节不保啊!” “冯将军你就别笑话下官了!”白胡子老大人一脸苦相,“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下官人微言轻,如之奈何?让冯将军见笑了。”
第282章 被冰冷的短刃逼在了脖子上, 礼部的官员们先是震惊,随后又是有些恍惚。 礼部侍郎这才想起来徒述斐当年的丰功伟绩——这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他敢这么算计徒述斐,也是有底气在的。勋贵、清流这两大势力都有对徒述斐下手的心思,江南士绅、举子也对徒述斐多有不满。还有就是如今徒述斐的功绩, 恐怕连身为其父的圣人也不好奖赏…… 他这一招, 也并非是要置徒述斐于死地, 怎么忽然就被利器抵住脖子了? 徒述斐看着这位侍郎官变幻莫测的脸色, 懒懒的开口:“你们也是聪明。 若是此事成行,那便是在父皇和本王的诸位兄弟心里扎下一根刺来。虽不是大事, 却时不时的刺一下。说你们挑拨天家亲情, 你们是一点都不冤枉!便是不能成行,也是恶心了本王。 这两头堵的买卖, 你们还真是不吃亏啊!” 见侍郎官想要开口,徒述斐一挥手,站起身来:“行了,你也不用跟本王解释,这事儿本王自然会禀告父皇。你们是父皇手下的人, 该收拾你们的, 可不是本王。” 徒述斐也是懂得分寸的。既然已经立了威, 就没必要跟一群没脑子、被人当枪使的喽啰浪费时间。说完这话,就转身回了马车。 新军早已经驱开了礼部带来的仪仗等人,湛金和灵宝两人领着徒述斐的全套仪仗开路,这才浩浩荡荡的继续往京城行去。 又走了一二里, 距离京城约莫三里的时候, 已经精神不少的徒述斐便听见湛金过来通禀:“王爷, 工部、刑部的大人们在路旁设了接风宴。不过看诸位大人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徒述斐一听就笑。 刑部是自己入朝之后去的第一个部堂, 算得上是自己的大本营了。工部因为庄子的缘故,跟自己也是交好的。 这些在京中六部行走的堂官司吏们,若是抛开那些私心,如何看不懂这所谓的接风就是在给徒述斐设套?自然是心中不愿的。 只是逼迫他们前来的人也是看中了这些,想着徒述斐念及情分,应该不会下了他们的面子才对。 “不必理会。”徒述斐知道了里面有猫腻,又怎么会让下绊子的人称心如意?干脆就不接招,直接无视了这路边的接风宴,也是给这些被迫前来的人一个台阶下。 等徒述斐的车驾行过了此处,留下来的湛金才下了马,过来跟两部的官员们行礼:“各位大人辛苦了。” “不敢”的声音连成一片。 湛金的笑容便真实了几分:“王爷也知道各位的难处,身在朝堂,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了,王爷也没有怪罪诸位大人的意思。” 这话一挑明,大家先是尴尬,随后又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湛金又继续说道:“过后王爷繁忙,也未必有机会逐一拜会诸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又是一片的“岂敢”“惶恐”,湛金算是完成了传话的任务,又上马走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新军的营地已经驻扎好了,就在京营左近,而徒述斐的马车也进了京城,直奔禁城而去。 徒述斐人还没到宫门口,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人传进了御前殿。 圣人听了之后,半晌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此时既有些恼徒述斐这般放肆,又有些恨那些在天家父子之间下蛆的大臣。 便是他如今如何忌惮气候已成的儿子们,也轮不到这群外人来调三斡四。 徒述覃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太子扔下手里的请安折子,语气里带着些笑意:“越发被宠坏了!” 徒述覃从鼻子里喷出一声气声来。反正他跟徒述斐这个小混蛋就是不对付,徒述斐踩了坑最好;如今虽然没踩坑,可也算是和朝臣交恶,间接的替太子败了些人缘,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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