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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微笑起来，对弟弟能够一眼看穿自己心事也毫不为异，应声答道，“是。” 而那一旁，魏无羡在堪堪撞上江澄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江澄。”他眼中似有泪，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江澄。 “我回来了。” 许多年前，当他们还没有真正殊途的时候，他们也曾在劫后余生后紧紧相拥，他们还是那个拆不散打不破的云梦双杰。 可浮云聚散，世事变迁，他们渐行陌路，不知是否还有回到过去的那一天。 观音庙里的鲜血淋漓，成了他们印刻在记忆里的最后一段过往，痛彻心扉，落雨成殇。 可如今，魏无羡站在这里，告诉江澄，他回来了。 江澄几乎连心都颤了起来。 泪水从眼中滑落，江澄轻轻推开魏无羡，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腰间，“你还舍得回来啊。” 一如往昔。 在他们最无忧的年纪，在如梦似幻的莲花坞，他们每天打打闹闹，魏无羡总是四处游荡，迟迟归家。每逢那时，站在门口灯下的江澄就会给他一肘子，冷着脸道，你还舍得回来啊。 魏无羡微笑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江澄，”他用手勾着江澄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大礼的前一天才传信给我，我这连礼都来不及准备。” “这不正好给你省钱，”江澄白了他一眼，“你啊，给我换身衣服就行，就这么一身黑的进来观礼，知道这是喜宴，不知道的还以为——” 魏无羡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呸呸，百无禁忌。乱说什么呀，江澄。好，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前厅见。” 魏无羡拉着蓝湛去换衣服，蓝曦臣缓步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幕，他和蓝湛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弟弟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不爽，暗暗叹了口气。忘机可是从来都见不得旁人与魏公子亲近，尤其是江澄。以前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后来，是因为江澄对魏公子的“恨”意。可忘机不知，江澄的“恨”里，藏了多少别样的情绪，而他的内心，又是何等煎熬。 蓝曦臣走到江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阿澄，该去正厅了。” 江澄目中隐有泪光，看得蓝曦臣心间微颤，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说道，“好。” 红色的礼服，红色的幔帐，这是江澄从未想过的情形。当年阿姐成亲，宾客满堂，红袖添香，那才是极致盛景。这大红色的礼服穿在自己身上，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好在蓝曦臣也与他同款服饰，只是蓝曦臣的外袍上，绣的是云梦江氏的莲花图案，而江澄的长衫之上，绣的是姑苏蓝氏的云纹。 结亲之礼，理应是要饮酒，可谁也不敢给姑苏蓝氏的家主灌酒，所以只有江澄喝了几杯，还给坐在首座的蓝启仁敬上了一杯。蓝老先生望着江澄，欲言又止，最终低低一叹，接过了酒杯。 礼毕，众人依旧聚在前厅，而正主已然离席。蓝曦臣与江澄行走在白石小径上，月光清亮，照出树影婆娑。 “晚吟，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母亲。” “好。”既然到了蓝家，所有的事还是依规矩而来，蓝曦臣带自己去祭拜他的母亲，也当是他们家规中的一条。 可江澄却忘了，他也曾习过蓝氏家规三千条，可从没有哪条规矩是说蓝氏弟子的道侣必须拜见其父母的。 来到云深深处一处种满龙胆的小筑之前，蓝曦臣停下了脚步。 “这里，便是我母亲曾经的居处。”蓝曦臣提着灯，轻轻推开院门。院内干净整洁，清风徐来，龙胆的香气飘散在空中。 “我一直觉得，她是天下间，最温柔的母亲。小时候，最期待的日子，就是每月与母亲相见的那一天，她和云深不知处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喜欢逗我们，看见我们笑了或是生气了，她就笑。那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暖的笑了。” 江澄想象了一下，尚是孩童的蓝曦臣在母亲身边转悠的场景，一定是规规矩矩的小大人模样，不禁微笑起来，好像，有点可爱。 蓝曦臣点燃了屋中的烛火，走到了桌案之前。墙壁上有一幅画，一名女子低首而坐，正在制衣。画上的人面容与蓝家兄弟有三分相似，显然便是蓝曦臣的母亲了。 蓝曦臣继续说道，“这幅画，是父亲画的，母亲过世之后，便挂在此处，后来我们兄弟过来，也就仅有这幅画像了。” “蓝曦臣——” 蓝曦臣摇了摇头，“无事。母亲一生坎坷，却也得到父亲真爱，是非得失，又孰能说得清呢？” 只是认定之人需让母亲见过，蓝曦臣在心底默念，无论将来会如何，至少此刻，他在我的身边。 蓝曦臣承认，这一次，他存了私心。
第36章 【曦澄】云壁 36 对于江澄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金凌。而蓝曦臣亦有此意。要想找到金凌，必须要寻找到玲珑阁的所在。上次在荆襄地界的事已经证明，那里并非是真实的玲珑阁，恐怕是他们抛出来的幌子。之前的江湖谣传，说不定也是这分散在各地的玲珑阁弟子散播出的消息。 玲珑阁既然是如此神秘的组织，每每有事情发生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这说明这个组织有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他们分散在各处收集情报，再将消息通过各地驿站茶楼传播出去。江澄与蓝曦臣分析着个中事由，都觉得，若是漫天撒网他们论人力物力绝对比不上玲珑阁，所以只宜智取。 见雀张罗，请君入瓮。 青江的紫昙山上，近日来出现了一批走尸。这些走尸白日里滋扰乡民，夜间却又回到山上。虽不伤人，可往往抢夺乡民的粮食蔬果，惹得乡民纷纷逃窜，有胆小的乡民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几日都不敢出门。 可那些走尸依旧我行我素，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在乡间跳跃，双目空洞，动作僵硬，乡民们只好远远地躲开。而被吓到的孩子更是夜啼不止，家家难安。 实在是无法忍受，乡民们找了位识字先生，在村口贴了一张告示，想请仙门之人前来捉祟。乡亲们好不容易凑上了十两银子，放在那张告示下面。这穷乡僻壤，家家户户都是省钱过日子，近日来备受滋扰，无法农耕，这换来的钱也就更少了。这难得的十两银子，还是有户人家变卖了家中一个古早的瓷器瓶子换来的。 乡民们等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那张告示和十两银子都不翼而飞。乡民们又是欣喜又是忐忑，欣喜于终于有人来过问他们这里的事情，又忐忑于不知这揭了告示的人是否真能除祟。 揭走告示的人，自然就是玲珑阁的人。一共三人，身着黑衣，趁着夜色的遮掩到了村口。乡民们自然无所察觉，可江澄和蓝曦臣早已在此苦守多日，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们的眼睛。 两人悄悄跟着那三个黑衣人上了紫昙山。紫昙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山林深处，有一片紫昙花林。世间昙花难得，紫昙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小小村落也曾游人如织。但不知从何而起，那片紫昙花林就枯败了，从以前的昙花成林慢慢凋零，而后偶有一两朵昙花开放，到后来，竟然完全没了踪迹。这里也就真正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然而乡民们也不以为意，继续过着他们的生活。 那三个黑衣人沿山脚而上，跃入山林。蓝曦臣看得分明，那三人徒步腾跃，悄无声息，显然轻功极佳。二人随之跟上，只见三人径直走向了山林深处。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惊异。那三人绝对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可竟然无需探路，直接就向着走尸聚集之地走去。 这些走尸，自然就是江澄与蓝曦臣驱赶而来，用于埋伏的道具。他二人在此数日，操纵走尸布下此局，只为了等玲珑阁人前来。当然，对于被滋扰的村民只有过后补偿了。 黑衣人一路西行，来到一处泉眼。三人配合默契，一人念咒，一人劈开土地，而另一人，橫剑在胸，作出击杀的架势。 就在那一瞬间，紫电袭空而来，重重甩在橫剑那人身上。其余两人一看不妙，竟没有丝毫救援同伴的意思，转身便跑。可他们刚一抬脚，一道蓝光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人眼中都显出了惊惶之色。仙门之中，没见过蓝曦臣的人自是大有人在，可认不出他的，几乎没有。一剑一萧，蓝衫白袍，更不用说，额前的云纹抹额。三人知道，就算集他们三人之力，也断不是蓝曦臣的对手，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云梦江宗主虎视眈眈。 那想要逃跑的两人对望一眼，眼中似有决断。蓝曦臣心知不妙，手指快如闪电，点了两人穴道。可没想到，那两人藏毒于舌下，轻轻一咬，即刻毙命。即便蓝曦臣有心抢救，也无力回天。江澄见状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卸了那唯一活着的人的下巴。 蓝曦臣走了过来，问道，“如何？” 只见那人蜷在地上，被紫电抽过之后浑身无力，右手却紧紧握着剑柄。江澄收了紫电，三毒点地，冷声问道，“玲珑阁在哪儿？” 那人笑了起来，“江宗主，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江澄踏上一步，三毒指向了他的心口。 “你敢让我死吗？你怕我死才对。”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讥讽的表情，“没想到啊江宗主，为了找你的宝贝侄子，你竟然甘心委身于泽芜君？你不是最讨厌姑苏蓝氏的吗？” “你！”江澄的剑刺进了一寸。 蓝曦臣急忙拦住他，“晚吟！他就是在激你！别上当！” 生怕那人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蓝曦臣直接下了禁言。那人说不出话来，目中喷火，恼怒异常。 江澄看了蓝曦臣一眼，摇头道，“无事。” 江澄撤开三毒，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人，“你可以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想激怒我，对不起，你的道行还远着呢！” “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你既然敢说，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江澄慢慢说完，猛然抬手，紫电狠狠地抽了过去，将人卷在半空，又再落下。 “我要知道玲珑阁在哪儿，金凌在哪儿，如果你知道就写下来，如果你不知道——”江澄冷笑，“那你也不会死得太容易。” 那死士似乎没想到江澄竟比传言中的更加阴鸷，一下子如坠冰窟。他可不知，现在这世上唯一能让江澄穷追不舍的事，也就只有和金凌相关的事了。如今金凌下落不明，江澄本就是心急如焚，又哪里来的耐心与他说道一二？ 死士做了一个动作。以手指剑，又指了指地，示意自己要写些什么。江澄冷眼旁观，蓝曦臣退后了几步，以防异变。虽说他们能确信玲珑阁只来了三人，可这个组织神秘莫测，万不可掉以轻心。 可两人万万没想到那黑衣人写字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拔剑。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剑芒暴涨，江澄立刻警觉，三毒随之上前。可没想到那人竟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鲜血喷于长剑之上，立刻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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