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灵”越来越贪心。 他不满足于虚弱的生命,因为虚弱的生命承载几天便会逝去。 于是村子只能绞尽脑汁找出新的人选。 他们会哄骗外来人到来,念着颂词召唤他们的神灵享用。 他们会选择用处不大的女人,换得丈夫和儿子的健康。 他们不是没想过离开这片土地,可这里有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耕地,那是他们的根,况且“食人村”的名号传出去,他们也卖不掉这里的土地了…… 男人说这话时嚎啕大哭,哽咽的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他叙说着这个家从5口衰减到3人的故事,说他的女儿,还不到他大腿高,就被神灵选中了,消逝在不久前的冬天。 他愈哭愈悲痛,仿若要把满肚子的苦涩哭出来,他跪倒在夏油杰腿边祈求着被原谅,被救赎。 夏油杰只垂眼看着他,不近人情地戳破他伪善的外表:“把你的父母,你的女儿害死的,不就是你吗?” 男人沉郁的哭腔被打断,他丑陋的脸上涕泗横流,五官扭曲显得面目可憎:“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来!我的家人,我深爱的父母和女儿,都是你们%*#〇货害死的!!” 夏油杰平静地用鞋底碾上他狰狞面孔,含笑望向家入硝子:“走吧,去把咒灵连根拔起。” 家入硝子也极其厌恶做出丧尽天良事情、还要归咎于他人的懦夫。但她看到夏油杰的表情时,后背传来凉意——杰把男人侧脸踩进地面时,依旧保持温和有礼的微笑。 她想说点什么:“杰……” “嗯?”夏油杰说,“不急着去解救其他祭品了?” 对,还有其他人。 家入硝子按捺下心头的不适,点点头:“走吧。” 祓除房屋角落的咒灵,夏油杰可以代为执行。 但对于病入膏肓的诅咒附着者,家入硝子只能挨个亲自动手。 一圈下来,巨大的工作量累得她整个人不想动弹。 她累瘫在最后一户的床上,长舒口气:“难怪派我来执行,上面那群魂淡肯定知道这里的情况了,我要举报!这是对未成年妥妥的压榨!” 夏油杰悠悠说道:“真想想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 “对了,”家入硝子抬头问他,“咒灵的根源在哪,咱们一路过来碰到的都是散落的霉菌,没找到它的本体,也没截断它的传播方式,要是不彻底祓除,这些人全白治了。” “根源在于非术师本身。” 对于夏油杰给出的答案,家入硝子一脸迷茫:“什么?” “诅咒是源于非术师的负面情绪,积累的足够多就会形成咒灵,如果要彻底祓除霉菌,最简单的方法……” 家入硝子追问:“是什么?” 是把知道霉菌存在的猴子全部抹杀。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简单办法,只能走到哪祓除到哪。” “哦,”家入硝子蹙眉思考了下,“杰,你刚说的理论是从哪听到的,夜蛾老师讲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嗯,我也不记得谁说的,应当是对的。” 家入硝子撑着下巴:“如果你没记错的话,要不我们来个宣讲,告诉全村的人这种病可以治,只是他们没找对人,下次再不舒服找咒术师就好啦。” 夏油杰停顿很久,才说:“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方法。” “可是你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走嘛,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夏油杰站在家入硝子身旁,注视着疯狂的挥舞武器的猴子们,他们负面情绪再次孕育繁密错节的菌丝,细细密密编织出挥舞的细鞭,简直是毫不掩饰强烈的进攻性。 猴子怎么能接受,神明不存在,病痛并非无药可医。 猴子怎么能接受,是他们残忍的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他们惯会持弱行凶,将自己的罪责推卸给强者,好让自己清清白白。 比咒灵更为恶臭的,是他们用于滋养咒灵的灵魂。 当夏油杰把他们踩进土里,锤到站不起来时,猴子们又会摆出可怜兮兮的弱者嘴脸。 “怎么啦,一时冲动,况且你俩不是没事嘛。” “你们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哎啊啊啊,我病刚好,禁不住折腾!!” 恶心的、令人唾弃的、咒灵根源的猴子们。 夏油杰想把他们全部锤烂在这片腥臭的土地上——这才是断绝咒灵的最简单方式。 纤细的手压下他高举的拳头。 “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回去休息了,”家入硝子叼着烟,棕栗的杏眼里流露出疲态,“有教训无关人员的功夫,不如来给我点支烟。”
第92章 记忆 记忆 4个月后—— “教主,等等我,有您的东西!” 西服被肥硕的身体撑得很满,他奋力跑过来时,脸颊上的肥肉跟着抖动。 他前方不远处,是白T黑裤、宽肩窄腰的高中生,闻言停下脚步,稍侧了下脸,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是是,”胖子连连鞠躬,“是我疏忽了。” “什么东西?” 胖子双手恭敬递出:“您的信件。” 牛皮纸的信封什么都没写,看不出来信人是谁,自然也瞧不出收件人是谁。 但夏油杰平静接过,仿佛早料到会收到这封信件似的。他指腹摩挲着封条边缘,仅这个小动作,就吓得来人冷汗涔涔。 “绝对没人动过!!拿到信件我就赶来给您了,我可以打包票!里面的内容除了您和那位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 夏油杰和颜悦色地轻拍他的肩膀,直视他的眼里是饱满的真挚:“对你,我当然百分百信任。” “教。” 夏油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胖子连忙改口:“大人!” 拐过街角,夏油杰把信封叠成纸飞机的形状,朝前一丢。 纸飞机乘风而起,分崩瓦解成碎纸屑,纷纷扬扬散落宛如漫天飞絮,最终坠落于水洼时变为浑浊的泥。 猴子的信件,他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手机震动着唱出吵闹铃声。 夏油杰划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是夜蛾正道的姓名。 他把衣袖沾到的碎片抖落,慢腾腾的接通电话:“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任务怎么样了?” “完成了,”夏油杰微仰着脸,唇边噙着乖巧的微笑,“咒灵祓除完毕,无人员伤亡,我正在回学校的路上,晚上写完任务报告书,明早交给您。” 他一口气将夜蛾正道关心的问题全部讲明,省心到令人唏嘘,让分派任务的人生出几分愧疚来。 “任务报告书倒也不急,”夜蛾正道说,“最近你的任务比较多,先休息几天吧。” 夏油杰婉言拒绝:“在我能处理的范围内,多跑几个地方,总好过将其他人置于危险之地。” “杰……” 夏油杰把他未说的话全堵回去:“我要上车了,老师再见。” “好,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挂断电话的夏油杰停在一家甜品店前,是悟夸奖过味道不错的一家。 只要糖放得足够多,哪有五条悟不喜欢的甜点。 他暗自好笑,提脚欲走。 “叔叔!我要吃可丽饼!!” 熟悉的稚嫩童声。 夏油杰猛地扭头去看,声音传来的地方只有清冷的街道,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不可能听错,元气满满的女孩的声音。 夏油杰眸色渐深,是菜菜子。 多出一段奇怪的记忆,夏油杰怀疑过是不是他的臆想。 那段记忆里有太多与他经历不符的地方,比如悟在高专就读不足半年,比如伏黑甚尔从很早以前就跟着悟做事,再比如叛逃的人是悟不是他。 夏油杰反复咀嚼着记忆碎片,他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认同感,他思考得越久,便越沉溺于感同身受的窒息感中,负面情绪不断疯涨,他愈来愈趋向于记忆里的将非术师视为猴子的存在。 他控制不住的溺毙其中,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是的自己。 他会在执行任务时宣泄心中的暴虐,也会在夜色人静时呕出又酸又苦的黏液。 全部是真实发生过或者即将发生的。 ——夏油杰如此确信。 再一考究,他发现未曾吻合的节点,全部与一个人有关。初见时奇怪的亲密与熟稔,难以望其项背的绝对实力,总念叨着他年纪太小,不成熟,该好好学习…… 曾经忽视的异常点有了解释——如果悟比他更早接收“未来的记忆”,看到了他崎岖的未来,选择替他处理掉肮脏的事情。 是的,替他处理。 如果说数次将他从危险中解救出于同学情谊,如果说不惜叛逃也要救下小理子是出于私心,那该怎么解释,当他去往曾经关押菜菜子美美子的村庄。 见到的是荒芜的村落,残垣断壁,怎么也找不到丑恶的猴子,和被关押虐待的女孩们。 哪有什么巧合一说。 也正是出于这微弱的可能性,夏油杰暂时留在高专充当最好用的工具——如果悟替他打断了命运旋转的齿轮,他是不是应该为悟寄予殷殷期望的高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将任务报告书交给夜蛾正道,夏油杰等待后者翻阅查看,给出指导建议——夜蛾正道总能找到细枝末节的不足之处。 但这次,夜蛾正道把未打开的任务书放到书桌上,双手合握撑着桌上,语重心长地说着:“杰,别绷得太紧,该放松放松,该休息休息。” 夏油杰轻笑道:“该出任务出任务?” “任务就不必了,”夜蛾正道眉心出现川字纹,“你未来半个月都没有任务。” 夏油杰看似好说话,实际上执拗地听不进劝说:“刚才碰到歌姬前辈,她还给我抱怨今夏咒灵太多,哪里会没有任务。老师,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有的是比我更需要休息的同学,我希望能受领下一个任务。” 夜蛾正道眉心皱得更紧了,从未设想过有天会因学生太敬业而烦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争抢荣誉奖赏,谁会猜到是在讨要棘手麻烦的任务。 “老师,”夏油杰下了一剂猛药,“其实我是出于个人考量,上次试验咒术耗损了大量咒灵,我的术式又是需要调服咒灵的类型,多迫不得已才得多出任务收集咒灵,夜蛾老师,拜托您了。” 夜蛾正道态度松动了些:“那你至少给我休息一周,你瞅瞅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硝子了!” 夏油杰火速接话:“不如换硝子休息几天嘛。” “你……”夜蛾正道侧目看他,终是不耐烦地甩出个任务书,“行吧行吧。” “谢谢!” 抱着崭新任务书,夏油杰背后欢快的浮现了小花花,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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