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垂下目光,回忆起被寒霜裹挟的时刻,那是从皮肤直至血液全部冻结,心脏跳动慢了下来,五感也变得迟缓麻木,他感受不到周遭情况,也不清楚这种混沌的状态持续了多久,直至有个人将他从寒冬中拽出。 好似融融春光照拂。 “而且吧,”家入硝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掩唇快速说着,“你把悟的后背挠得挺严重的,有几道口子都渗出血了,我看他没把这当什么事,但我看着就觉得挺疼的。” “欸,是么?” 夏油杰回忆的思绪中断,目光发直,有吗,他挠悟?确定不是悟挠他? “是真的!”家入硝子严肃地点头。 “我不记得了……” 家入硝子用谴责的目光看他:“是事实!我和老师都是证人。悟虽然性格很差劲,说话很气人,但他对你对我都很靠谱!他人很好的!”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悟又给硝子灌了什么迷魂药,让硝子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明明两小时前硝子还扬言讨厌悟的。 不过,他一直觉得悟是很好的人。 夏油杰笑了笑:“谢谢提醒,我会去感谢他的。” 得到肯定答复,家入硝子心满意足点点头。 至于答谢方式,他抬头看了眼西斜的太阳,今天去排队的话肯定来不及,要不等休息日,去仙台排队买喜久福吧。 接下来一连几天,夏油杰都没见到五条悟。 “多半是因为重伤加茂的事情,都怪我。”家入硝子满脸愧疚和担忧。 已经从夜蛾老师和家入硝子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如果是他可能也会忍不住对那人重拳出击,那可是特级咒物,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刀刃指向普通人,后者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无异于任其宰割的牛羊。 “这事和你没关系。”夏油杰安慰着硝子,硝子有什么错,总不能怪她落单所以被人掳走吧。真要这样说的话,他因为太过弱小面对敌人毫无还手之力又算什么? 家入硝子转着笔,视线虚虚落在平摊的课本上:“怎样才能帮到悟啊,总是被悟保护着,至少在危难来临的时刻和他一起面对……” “硝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每次你在的时候我们都会特别安心,因为知道只要还剩一口气,你就能把我们救回来。”夏油杰搜刮着肚腹里安慰的话语,因着心事重重,没过脑子就把话说了出来。 棕发少女鼓着腮帮子,瞪眼教训他:“你还好意思说,哪回出任务不是你受伤最多,仗着我在就无所顾忌?哪天失了手我救不回来了怎么办!” 夏油杰合掌连连讨饶:“下次我会注意的!” 不过他心里清楚,就像硝子因帮不上忙而内疚,他经常受伤,以及这次憋屈的体验,都源于自身实力的弱小。 “硝子,我们一起变强吧。”他说。 一向懒散的家入硝子精神抖擞,冲他露出个隐秘的微笑,从桌洞里掏出本厚得跟字典似的大书,重重压在崭新的咒术理论课本上。 她弯着琥珀棕的眼睛,斗志昂扬:“我准备去考医师证!” 夏油杰的视线从大书上转到她的身上,捧场地鼓励着:“加油,你可以的!” “嗯,杰,你准备怎么做?” 夏油杰轻皱眉头:“嗯……没事找人对打?多攒攒咒灵球?” “你也不错!” 两人视线交错,互相没说出的是—— “在哪里去开伪造年龄和教育时间的证明?” “现在去说多写几封情书,还来得及吗?” 很快到了休息日,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学习训练让夏油杰饱受摧残,即便如此,他还是拖着疲乏的步子,起了个大清早。 毕竟悟喜欢的那家喜久福实在太受欢迎了,稍微去晚点动辄就是1小时往上的排队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摇摇晃晃上了新干线,找到最边上的位置,夏油杰靠着扶手睡了过去,他真的太困了。 是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 头发乱翘的男孩哇哇大哭,旁边的女人一面安抚着孩子,一面对周围被打扰的人连连道歉。 与非术师的视野迥异,夏油杰清晰得看到男孩面前咒灵,畸形的身体涎水四溢,他食指轻弹,长相还算好看的大猫咒灵敏捷跳出,嗷呜一口吞下咒灵,然后回到他身旁,邀功似的拿额头去蹭他的手心。 哭声瞬间刹停,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还抽噎着,大眼睛里已经浮现孩童独属的天真惊喜。 “猫猫!”他脆生生地喊道。 夏油杰来了点兴致,原来是个有咒力的小孩啊,他操纵大猫咒灵走过去,观察男孩的反应。 只见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走来的大猫,跃跃欲试的伸手要摸。 咒灵毕竟是负面情绪的凝结的产物,还是不要让小孩触碰比较好,夏油杰打了个响指,大猫咒灵凭空消失,男孩脸上的欣喜也消失了。 列车到站,夏油杰轻车熟路着找到店铺,开启漫长无聊的排队。 等待太无聊,他打开手机哗啦着,清理邮箱里无用的垃圾讯息,然后点开line回复完错过讯息,最后点开“超自然现象”论坛,看有没有有价值的情报。 按照论坛智能推送,他一目十行扫过帖子标题。 像【男朋友听说我能看到鬼要和我分手】【捉妖师的生意经】【挚友生气了怎么办】【食盐真的有用吗】……这类一看就是哗众取宠的帖子他从来都不看,他手指机械地点着“往下”按键,终于瞅到个还算有意思的帖子。 【今夏最热门的试胆大会,真的有鬼!!】 他点进去,楼主靠谱地把试胆大会的宣传页面置顶,然后才活灵活现地描述起“遇鬼”经过。 “楼主有个朋友能隐约看到那些脏东西,这次试胆大会我把他也拉过去了,然后刚进门他就拽着我往外拖。虽然我们没有进去,但我们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个人被抬在担架上,被送进救护车急救,听说是撞上鬼魇住了。” “因为出了事,现在那个试胆大会已经关门了。但是吧,试胆大会的布置地离楼主家很近,最近睡觉都不踏实,希望有真本事的人去驱驱鬼,楼主在这提前跪谢大神造福一方!!” “最后强调一次,真的有鬼,不要送菜不要送菜不要送菜!” 看上去,挺诱人的。 夏油杰看着置顶界面的宣传页,记下具体位置,晚点有空就去看看吧。 “您好,请问要买点什么?”售货小姐姐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知不觉他已经到达了队伍的尽头,夏油杰看着玻璃橱窗里胖乎乎的喜久福:“毛豆生奶油味有吗?” “欸,没有您说的这种。您可以试试夏日限定的椰子口味,还有红豆、抹茶、草莓,都是常年畅销的经典口味。” “嗯,各来一盒吧。” 小姐姐手脚麻利地打包好,并在旁边附上两盒干冰:“夏日炎热,请尽快食用!” 可惜他并不能像悟那样瞬移,只能尽可能快得赶回高专了。 一路上,他把喜久福的袋子拎的远远的,以防体温加速融化进度,好歹在午饭前赶回了高专。 他敲着悟的门,许久才有人给他开门。 “哟,这谁呀,您老有何贵干,居然有时间屈尊来找我?”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腔调。 “……给,礼物。” 其实老早就看到熟悉的包装了,现在能拿回来的话,杰肯定一大清早就出发去买。休息日不睡懒觉不去训练,居然第一件事是给他买喜久福。 很不像杰。 前几天被忽视的不痛快散尽,五条悟心底喜滋滋的,面上仍是骄矜挑剔的表情,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也不去接东西。 夏油杰无奈道:“最近,听说你很忙,我就没联系你。” “我忙不忙谁比我清楚,”五条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袋子,龇牙咧嘴训他,“还听说!你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是摆设?不会直接问我吗?” 因为上课没见着,手机也没接到消息,所以认为悟很忙,也就没敢打扰。 不忙的时候,悟都会讯息刷屏的——心里这样想,夏油杰仍态度良好做着保证:“以后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五条悟让开身体,不再堵门:“哼,勉强原谅你了。” “原谅?”夏油杰疑惑地挠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因为生气才没联系我?” “不然呢!” “我和硝子分析,你是和高层周旋才顾不上我们的……” 五条悟白了他一眼:“和那群烂橘子有什么话好讲,三分钟都嫌多,值得我花三天时间吗?” “……嗯。” 五条悟眯眼审视他:“你该不会连你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夏油杰复盘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在悟威慑目光下,试探性的摇了摇头。 然后见到大猫猫怒火澎湃地炸了毛,气势凶煞,似乎下秒就要伸出爪子扑上来。 “我不该挠你!”夏油杰连忙抢答,“我当时真意识不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找借口,我给你道歉,给你负责,你要挠回来也随意!!” 五条悟凉凉瞥了他眼:“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你是,夏油杰在心里回答。 五条悟顿了挺久,才踟蹰地说出:“你,为什么给硝子道谢,不感谢我,把你从地道带出来的是我好不好?为什么差别对待!” 这事啊。 夏油杰脱口而出:“我们是挚友,还需要特意说谢谢吗?” 抓挠门板的五条猫猫松开爪子,晴空般碧蓝眼瞳睁大,映出对面人的身影。 阔别已久的话语,再度响彻心畔。
第32章 茶 茶 没错,他们是挚友,不需要这么客气! 五条悟被顺毛的很开心,单方面的冷战就此偃旗息鼓。 没察觉到悟准备不计前嫌,夏油杰犹在思忖怎么安抚挚友,入学短短四个月,五条悟屡屡救他于危难中,教他控制咒力,陪他训练格斗术,捕捉高级咒灵,还有宿舍里那堆天南地北的的伴手礼…… 这份沉甸甸的谢意,绝不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能诠释的。 可是……如果悟希望自己像对待硝子般,将感谢挂在嘴边,他愿意顺从悟的喜好,把这份好说出来。 夏油杰揣度着挚友的内心诉求,声音清朗,咬字清晰:“之前没对你说谢谢,是因为认为言语过于浅薄,我更希望用行动来表达,悟,在学校,在大阪,还有这次,你三番四次救我,教我格斗和咒术,帮了我很多很多,真的很感激你。” “现在回想起来,答应你的礼物拖欠了很多,”他微微挪开视线,无措的蹭了下脸,“积攒的量似乎够我承包你一年的甜品了,一次性吃太多也不好……” “悟,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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