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自己此行,会以“死亡”作结。 “时闻”已死,“过往”已抛,他们本就已是一纸“悲戚寂寥”;何必重逢再永别,再添上一笔“秋风叶落”呢? 少年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制止亲卫的上前询问,他摆了摆手,屏退亲卫,悄悄离开了。 一个人。 少年在街道上七拐八拐,漫无目的地游荡犹如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一家小酒馆的,等自己反应过来,他的面前已经被酒保放好了一杯酒。 透明清冽,宛若初春刚刚解冻的泉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果香。 少年没有听酒保对这杯酒的倾情介绍,他只是将其端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像是在品酒,更像是往里硬塞。酒保见状摇摇头,嘟囔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大概是嫌他不识货吧。 少年将空了的酒杯放回桌面,眼睛看向酒馆的门口。 他在看什么? 他在期待什么? 少年闭了闭眼。 那一年,他是在酒楼中找到他的,他是亲自接他回去的。 少年睁开眼,恍惚间又看到那位穿着红紫色浮浪人服饰的执行官朝他走过来。 眨了眨眼,那人的身影如粒子般散去,少年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他的妄想。 [回不去了……他放手了,我也放手了。]少年喃喃道,而后又点了一杯酒。 少年举杯遥敬。 敬还在沉玉谷中的自己,敬那位狂傲不羁的少年郎; 敬已经碎掉的过往,敬注定不幸的未来。 虽然有些任性,他还是有些期待他能找到他。 他醉了哦,现在他很好说话的…真的,很好说话的! 可是那位少年郎没有像那次前来。 少年叹了口气,果然啊,自己还是没有长大。 明明是自己在门外悄悄离开的,却还期待他能找过来,接他回去。 这不是矫情吗?真讨厌…… 自己,果然很讨厌。 …… 可是……那一次也是啊…… 这次怎么就找不过来了? 少年一次又一次望向门口,在每一次门被打开时提起心情,然后在看清来人时重新将期待扔回去。 少年敲了敲酒杯杯壁。震动的杯子发出轻灵的声响,在酒吧的嘈杂声中,这点声音不值一提。 是不是他躲得太偏了,他找过来要多花费一点时间? 那…他再等等。 他醉了哦,所以他应该可以任性一些吧? 店内的客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少年的身影都没有动。少年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等到了半夜。 没有来。 他没有来。 少年没有被找到,也没有被带回家。 少年拍了拍脸,眨了眨莫名有些酸涩的眼睛。 嗯……不难过。 其实…这样才对嘛。所以,不难过。 少年终于起身离开酒吧。 站在酒吧门外,天上的星辰宛若一个个眼睛锁住他,夜晚夹杂着冰晶的凉风激得他一激灵,他马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至冬的天好冷啊……] 不能回别墅…少年站在广阔天地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想了又想,发现于他而言,如今在至冬最安全的地方是博士的身边。 把自己怼博士眼前无疑是危险的,可因为来自女皇的“护身符”,博士那里也是最安全的。 少年嘲讽一笑,当即决定去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想自己大概是又醉了。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 “你监视我。”少年冷下脸,眼神刺向博士。 博士如何知道属于他的别墅内有人,答案不言而喻。 “作为医者,关心自己的病人…天经地义。况且你是女皇陛下亲自派给我的病人,自然要多上心些。”博士手上动作不停,对少年如针如剑的眼神并不在意,“好大的火气,明明被打扰的是我才对。” 少年冷哼一声,站起身。 “莫菲厄斯,”博士的呼唤让少年顿住脚步。 少年冷冷回眸,看到博士像是敬酒一样朝他举了举手中盛有试剂的试管。 他说—— “请替我向那位不知名的先生致以真诚的问候。” 高傲得不可一世。 少年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 再次站在别墅的门口,少年闭眸良久才终于把手伸向大门。 “啪嗒”一声,把手转动,少年打开大门 ——迎接意料之中的冰冷空寂。 就连壁炉都已经熄灭,只依稀可以看到灰烬之中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光点。 站在门口,少年看着一室的黑暗与寂寞,对自己说: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第71章 无可救药 一阵风突然席卷而过,卷着路边的落叶与残雪逃离向一边。 “砰——” 酒吧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响,房门抽搐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在瞬间归于寂静的酒吧中极为刺耳。 十数双被酒精熏得迷迷蒙蒙的眼睛同时投向门口。 长相昳丽无比的少年站在门口,一袭修验者的服饰昭告着他不流于俗的高傲。 如冰原一般的蓝紫色眼眸审视了一圈,在又一次一无所获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只留下关门的再一声声响和一室的懵然。 “搞什么啊,那小子。”喝得醉醺醺的人反应过来,身形摇晃,不满地吵嚷一声。 有人开腔之后,酒吧才终于恢复原本的迷醉与嘈杂。长相精致的人总会更容易成为人们的话题中心,此刻,酒吧内的人们对刚刚出现的少年讨论得十分火热。 “我赌一把手枪,那小子是情场失意,来找和他赌气的情侣的。”一个长相还不赖的青年随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和身边的人肆意开着玩笑,“那脸拉得比女皇陛下的裙摆还要长,哈哈哈哈…” “照你这么说,人家有情侣…可是你还是和长棍面包一样单杵着。”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有对象,你没有。 “……” …… 不过这些讨论只是在酒吧里面发酵,并没有传进流浪者的耳朵里。他扶住斗笠,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眼神微凝。 一晚。 直至半夜还在营业的店铺并不多。但他找遍了所有,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打开店门,然后失望地关上门。这种动作他机械般的重复了无数次。 流浪者踩着天亮之际的蒙白走在至冬的街道上。 是在刻意躲他?还是…他还没找到? 流浪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脚把一颗在路中央的小石子踢开。 昨天傍晚,他听到了门外响起的窸窣的声音。 他望着门口,心中无数次思考自己要如何开口。 是“我回来了。”还是“好久不见。”亦或者是“跟我回家。”?他一时比较不出说哪一句比较好。 可就在他内心因为门外的声音而波动不稳的时候,门外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流浪者沉下脸,猛地打开门。门外,一片空寂,除了挟冷而来的凉风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羽雀飞了怎么办?那自然是得把他“抓”回来。 流浪者沉默片刻,走出房门,追逐残存的夕阳而去,走入渐浓的夜色中去。 这是一场猫与鸟的躲猫猫游戏。 只是游戏的结局并不令人愉快。 真是令人烦心… 流浪者抬眼,冰冷的眸子刺向道路的另一边——那里愚人众士兵堵住了他的去路。 手持火铳,枪口对准向他。这架势稍微一看,便知道这些他们为流浪者而来。 就连遇到的人都那么令人不愉快… 流浪者静静立在原地,隐有流风以他为中心汇聚旋转。 手脚倒是挺快。是博士?还是丑角? 嘴角轻轻勾起,不屑与狂傲同歌。蝼蚁之众,除之便可。 “你私闯私人住宅,挑衅执行官之权威,犯下罪责。现奉执行官第六席[青鸟]大人的命令,将你逮捕交于大人处置。顺服从宽,抗拒从严…” 是时闻啊… 流风悄声散去。 流浪者走到向他喊话的领头人面前,高傲地抬起头颅,勉强开了尊口:“带路。” 领头人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在原地举着火铳枪呆愣了好久。 喂喂…为什么是这样一副他们来求着他去的模样啊?你得罪了执行官大人你知道吗?!你被逮捕了你知道吗?! “一群废物,脑子没用可以拿下来当个足球踢,好歹给它点存在的价值。” 被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子骂了…自己竟然觉得还挺对味?!! 兵兵震惊,兵兵不解,兵兵挠头。 “啧,带路。” “是!”士兵下意识昂首挺胸,大声回应。随后颇有些尴尬地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同伴。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什么就下意识服从“犯人”的命令了呢……视线激烈的交战几番也没得出结论。 …… 流浪者被关押进一处私人暗室之中。 单人牢房。 如果这里可以被称作牢房的话…… 流浪者打量了一番此刻他身处的小木屋。 房屋中央小火炉中火焰燃烧得正旺,驱散一室的凉意。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在一旁作陪,甚至在桌上摆放了一些供人取乐打发时间的杂志报纸之类。 布置简单,还有一股木屑的味道。 这间小屋,是被临时加急布置起来的。 流浪者得出结论。他用钳子将又一块木炭放入火炉中。 他会来的,所以需要将屋子烧得暖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木屋外响起不同于风雪呼啸声的轻微响动。 依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的流浪者睁开眼,清明的眼睛转向门口。 门被打开了,风与雪争先恐后地闯进来,而后又被无情地关到门外。 流浪者撇开眼,心底升起些许不悦。 来的人不是他希望的那位少年,而是一位至冬女佣装扮的妇女。 女佣手端着长条盒子,向他一行礼,然后恭敬地把那盒子递到他面前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眼纱。 流浪者冷下脸,看着盒子里的物件。 “青鸟大人说,您可以选择拒绝。但如果您选择拒绝,他是不会来见您的。” 女佣端着长盒的手依然很稳,她在等待流浪者做出选择。 流浪者抬起手,将眼纱拿出,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少年索要他视物的自由。 他允许。 “别让我等太久。”流浪者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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