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tor Lecter,当我们褪去一切表面的华丽,彼此还剩下什么?你,注定死于孤独。而我,不会成为你的陪葬品之一。”Will说。 Hannibal用右手把Will抱得更紧。他在用动作告诉Will:你注定和我缚于一处,哪怕那地方是口棺材。 “时间已经过去了,Doctor Lecter,而你无法令它逆转。”Will压抑着不安的悸动,竭力保持平静。 平静是面对恶魔最好的态度,就像没有表情既代表拒绝。 “不,Will,你离开了立陶宛,但又回到夏洛特。是时间把你带到了这里,你的抗拒既是无法抗拒,你的挣扎既是引诱,你曾经在我面前展示无助,现在,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 “我从未在你面前展示任何东西。” Will冰冷地说: “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感觉。就算你曾经看到的我,既是真实的我。我从不试着和你取得任何沟通,我不向你求援,我不能对你的感觉感同身受,我所在的每一条巷子、每一条街上,皆与你的世界绝缘,我出现在你的狩猎场上,是为了帮助我的同类。此刻,我们处于在永别后的时间点上,对于时间……追悼或者遗忘。” Hannibal看着Will的睫毛,眼珠也不转动一下。 他就这么注视了Will半分钟之久。 “知道你哪里错了吗?Doctor Lecter。”Will轻蔑地问。 可惜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Hannibal无法看见他的全部神色,否则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Will的表情不是决绝,而是慌张。 “你想时间倒流,回到过去。说服或者逼迫我,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时间永失。” 颈部的触感消失了,Hannibal放开了Will的手。 热量、火花、危险、安全感同时消失,Will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世界已经走远。 河流的尽头有了一道白线。 射灯足有千尺的光束穿透窗户,在客厅中一晃而过,又迅速射向远方的河。 下游,耗费两万吨钢铁铸造的双层桥梁骨架已初见端倪。 隔音玻璃与厚重的墙壁,阻挡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紫红色餐桌、天花板的吊顶、装饰铃兰图样的格栅、复古吊灯、釉木地板、西班牙茶几、Tony Cragg的《光谱》。 一切都因幽暗失去了形状,只剩下微光勾勒出的间断轮廓。 Hannibal躺在沙发上,将双脚交叠在扶手旁,头枕靠垫,任由头发散乱,衬衣褶皱。 他端着一杯透明的酒,注视着窗外,又像是根本没在看任何东西。 在一生中,他少有这样的时间。他是一个重视外表、整齐得体、品味高雅的绅士,也许从出生开始就是了。 所以也没有人端详过他的颓废,那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状况。 Hannibal充满活力和信心从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倒。 长久以来,他支撑着美国人民的生存信念,在所有人都成为西西弗斯的年代,是乐观精神的杰出代表。 可惜他永远也不能在Will背后无动于衷。 Lee坐在餐桌前,拨出金属防风打火机厚0.018英吋的机芯壳,使其倒立,掀起棕垫,用滴管蘸取玻璃杯内的火油,滴在里面的棉团上。 然后,他把机芯侧立在桌面上,用一根铜制的铁棒对准机芯向上的侧面,轻轻敲击了几下。 他把机芯塞回金属机壳中,滑动砂轮。 砂轮摩擦火石,火花点燃丙烷蒸汽。一撮黄色火苗由棉芯眼孔内部陡然升起。 铰链转动,铜壳关闭,发出一点儿清脆的响声。 Lee将打火机托在手中,拇指滑开上盖,翻转机身,用无名指搓过砂轮,拇指下滑,食指伸出,捏住机身,倒转手腕,打火机被正置的同时,火苗一次燃烧。 他的手腕颤了一下。 上半部铜壳在短促的力量惯性中被关闭。 机身旋转,铰链一侧被置于上方,Lee推动中指,迅速使得机身翻转到底部向上,中指摩过砂轮。 又是一撮火苗。 火机在Lee手中倒置一周,底部朝向他的拇指,食指捏住盖子上,然后,他快速地下滑食指与中指,捏住火机双面的同时,盖子弹开。 随着手指和腕部加速摆动,金属打火机越来越快地在Lee手中转动、弹开、打火、关闭。火苗从他的手指之间、虎口、掌中、掌底各个位置突然烧着,突然消失,最后,连续燃烧的火苗狂摆着,火机围绕他的手开始迅速翻转。 半分钟后,Lee像是感到厌烦了似的,动作陡停,平稳地点燃一根金色的烟,轻轻放下打火机。 Hannibal突然说:“Will说他从不愿和我取得联系。” “抗拒既是无法抗拒,愤怒源于恐惧,挣扎既是引诱。”Lee说。 Hannibal注视着杯子里的酒,缓缓摇动手腕,使反光的酒面多向倾斜。他叹了一口气。 “而我却不得不听他把决绝的话说出来。” “他知道,不论你举办多少次聚会,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迎接他的回归。语言只不过是多余的借口,如果他能够忘记的话,就不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Hannibal显得失落非常。 “Will不明白我去看他的目的只是看他而已。他阻止我提起过去,他不断强调他的独立。” “如果他说一切话的目的是强调不原谅,一切将永无清零之日,那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可惜,感觉仍存留于我们三个人心里,关系却已经变成刀锋,Lecter,如果你真正被Will刺伤,为什么不杀了他?” 不等Hanniba回答,Lee又继续说道:“你永远不会因为Will的抗拒而杀死他,而只会因为他的遗忘而杀死他。Will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受到威胁时拼命挣扎。你享受他对你的重视,你们都沉浸在彼此带来的威胁中了。Will不喜欢止痛药,他在阵痛时的表现,常使我想要杀死他。” Lee转过头来,看向Hanniba:“过度睿智会使感性湮灭,也许,下次你应该更仔细地闻闻他。” “化工制剂的虚伪香精。” “所以Will就会用更多的化学制剂清洁他自己,他还会穿材料更差的衣服。” Hanniba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表。 秒针转动了一下,一点了。 “我要走了。” Lee站起身向大门口走去,经过沙发旁边时,听见Hanniba问:“你是否已经决定了?” Lee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打开客厅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今晚,玻璃幕墙的金属夹层被放下来一半,站在两英里外桥上的人,即便是用望远镜窥探,也只能看见来客的腿。 河心别墅偌大的客厅里,一盏壁灯的光将二十几条人影拖长。 大多数客人来自于街头。 光头黑人穿着橙红色防护夹克,将带着银戒指的手插进裤兜中,摸索着里面的美分。 墨西哥人有两条上挑的黑色眉毛,和覆满颈部的字母纹身。 剩下的是白种人,年纪都不算太大,或许他们并不是太时髦,但打扮得很奇怪,有的人带着项链、骷髅面罩、蓄长发; 有的人呆在房间里仍然不肯摘下帽兜,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发紫,脸却苍白; 有个人也许是天生兔唇,或者被人用刀砍伤过嘴唇,唇峰中部有道明显的凹痕。 有个金发的高个子,拥有直径超过二十公分的大臂和刑虐纹身:被捆绑的受刑者,被一根古罗马标枪从下身刺入,从嘴巴穿出来。 比起外面的帮派分子,他们更像是邪教徒,事实上,纯正的Alpha sadist绝非邪教,他们叫自己“抵抗者”,组织成立的初始宗旨是抗拒社会的一切不公。 提出“如果一个人没有Omega,大家就必须都没有Omega”的那个人,也来自他们的群体之中。 并不是所有的Alpha sadist都企图谋害Omega,但所有的Alpha sadist都喜欢钱。 全人类都愿意为钱做事。 全美有过万的Alpha sadist,如果他们集结成一个组织,那么无疑是人数最多、声音最强悍的黑帮,但各地的Alpha sadist却因信仰不同而被分化。 就像20世纪的飞车党组织,初始大家是爱好骑车的退伍军人,渐渐瓦解、分裂、充足,变成黑帮分子倒卖毒品枪械,做妓女、抢劫生意,或者继续骑车。 Alpha sadist分支之多,超过了美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黑帮,但大体上分为两种:暴力分子和坚持信仰宗教的非暴力分子。 非暴力分子才叫“抗议者”,他们一般也有正当工作,不敌视或者虐待Omega,但反对高官及上流社会人士在暗地中购买、囚禁Omega的不法行为,他们喜欢说“我们是为了保护他们(Omega)”,称自己和同道中人为左翼。 暴力分子则有极右翼倾向,他们对Omega和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有迫害心理,反对正统宗教,抗拒法律制裁,信奉原始本能。他们几乎不相信数千年文明囊括的一切,认为“文明只是达到欲望满足的伪善手段”,对于别人赋予的称呼,他们普遍并不在意。 而这些暴力拥护者中,却不乏哲学博士和心理学专家。战争捅破了文明的窗纸,早在野蛮暴露的一刻,一些人的财产、家园、亲人遭受了涂炭,是中子弹的威力,使他们窥探到了人类的实体。 『Carbon-based』组织中的上千人声称自己遵循本性,唾弃禁锢杀戮或是任何一种凶险的欲望,而今天来到河心别墅的二十几个人,就是『Carbon-based』组织的元老们。 Lee是他们的带头人,也被称作“Archangel”,他对族群中的个体,有着操控、乃至是生杀的权利,因为他是他们的资助者。 人类一生中的多半行为只是为了钱。 今天来到这儿的所有人都有些畏惧Lee。 原因并不是钱。 是因为他是他们之中最原始也最强壮的个体,如果说大多数人的杀戮欲望因遭受的创伤而产生,那么Lee的残暴就是与生俱来的。他以人类为食,就像一头狮子,有着强而有力的四肢和如火如荼的暴力欲望。 他是『Carbon-based』中唯一一个对暴力有着欣赏能力的人。 或许他的本质并不是人。 但『Carbon-based』的成员相信,Lee的秉性接近于造物主。 “我要Orlando,不论你们用什么方式把他弄到这儿来,我要Orlando,记住,他是我的。”Lee说。 “事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支疫苗,那个时候,你们都会拥有自己的Omega奴隶,上帝也无法把他们夺走。” 红发Omega打开滑动门。 Alpha们陆陆续续走出别墅,不一会儿,大厅里只剩下Lee和侍者两人。 红发Omega来到Lee背后,小声说:“他们不是好人,刚才他们中的几个人企图偷走装饰架上的银器。” “他们只是奴隶。”Lee转过身,看着Omega说,“但他们没有真的偷走银器,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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