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萝拉在哪?”元新歌单刀直入地问道,停顿两秒后,他到底还是保持住了最后的冷静,没有将这句话变成咄咄逼人的质问,“我大概不会回揍敌客家去了,所以想麻烦你派人把她送来流星街。” 伊尔迷的答复没有任何犹豫,他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她走了,奥萝拉很懂事,她认为自己的存在会为你带来麻烦,毕竟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还要更复杂一些。” 元新歌张了张口,却没能吐出任何进一步的询问来,他的喉咙中像是被塞了团棉花,心头的云雾却被蓦然尽数拨开。他与伊尔迷之间并非隔着流星街到枯枯戮山的距离,而是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般轻薄的不言自明。 奥萝拉死了。 挂掉电话,元新歌放下手机,望着空落落的掌心有些出神。 穿管局是正确的,系统在无数个日夜的分析与排查下选择的对象显然的确需要救世主分部的大力干预;而元新歌是高傲的,他高傲到已然忘记自己无法二十四小时保护所有无辜者,因此似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做出的每个选择都在害死他人。 他在明知有不怀好意之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演出行程时依然执意举行演唱会,本是诱饵,却令无数歌迷命丧当场;他在明白伊尔迷的谨慎与冷酷的情况下未能充分理解奥萝拉笑容里的含义,从将她拉入虚拟世界开始便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对库洛洛伪装的阿尔费雷多有所怀疑,却在还未能查明其身份时将对方留在元家,最终造成了此时的一切。 元新歌依然记得入职时面前机械屏幕上的那句话:“作为穿越管理局救世主分部的一员,我将毕生牢记使命,绝不在任何困难面前后退,只因背后是等待我去保护的芸芸众生。” 或许先前他还能下意识地拒绝否定自己,但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垂落下来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做了些什么,而这些事情又都象征着什么。 他像是一个钻了法律空子的恶劣律师,虽然不会被穿管局条例惩罚,却早已违背了入职初衷,直到刚刚才发觉这一切都并不是非常妥当。 青年缓慢地弯下腰,用双手捂住脸颊,没有哭,只是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好像这样就能麻痹神经,使他忘记自己造成的所有失误。 管家看出他的失意,早餐时间也并没来过多打扰他,即使担心他承受不了长兄自杀的这份打击,也只是轻轻敲了敲门后劝解两句,随后便又安静离开。 元新歌不知道自己等了多长时间才从什么也没想却思绪纷乱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但当他因为那段急促的敲门声而抬起头时,阳光已经掠过他的身体投到房间另一侧去了,他坐在黑影之中,也难怪刚才感觉到身体正逐渐变冷。 “老爷醒来了!新歌少爷!”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元新歌精神一振,他迅速用冷水扑了把脸,让自己别显得过于颓丧,然后跟随管家的步伐朝元子同的卧室走去。 元新歌进屋便看见主母眼眶通红,她与躺在床上的男人保持着一段有些生疏的距离,见到元新歌便立刻站起来为父子俩留出了谈话的私密空间。 她显然是刚刚因丈夫脱离昏迷状态而激动到失了形象,凌乱的发丝与微红的脸颊或许能够为此作证,可元子同对在床下与女人交流一向没什么耐心,恰好此时身体又痛又累,一定没有给年轻的妻子什么好脸色看。 父子二人对视,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出遮盖不住的憔悴。 “你做得很好。”元子同的嗓子还有些哑,他微微挥了挥手,元新歌就颇有眼力见地递上一只靠枕为他垫腰,他这才继续说道,“你从揍敌客家学会了念能力,这也很好。” 元新歌抿了抿唇,他没有接话。 望着儿子平静的神色,元子同对次子的成长终于有了一种实际的感觉——在听了管家对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的描述后,元子同心中一直感到难以置信,他以为元新歌与他的母亲一样是即使死去都要奔向自由的飞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梦想、甘愿留在流星街这个在垃圾中勉强才能挑出艺术细胞的地方。 抛开音乐不谈,元子同觉得元新歌恐怕都无法亲自做出一顿完整的午饭,但显然次子的表现会给他带来足够的惊喜,至少他从未想过在元家遭受此般意外时能有一个儿子挺身而出承担起一切责任。 “我已经听说了你大哥的事情,”元子同知道元新歌心情不佳,难得开口开解道,“很多事情的结果早在很久以前都做好了铺垫,如果他想要这样做,我们谁都拦不住。” “他为自己留下了最后的体面,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我都还是会以嫡长子去世的礼仪规格为他举行葬礼,如果你不想亲手操办这件事,那就找手下去办,倒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在我恢复健康这段时间内,一切事务都还先由你处理。”元子同自顾自地布置着。 他口中吐出了几个可用之人的名字,之后给了元新歌充足的暗示,态度已经极其明显:元新歌是得到他承认的继承人,将会在他愿意让位时成为元家的下一任家主。 元新歌轻轻应了一句,他终于表态,说道:“我会亲手送大哥最后一程,其他的事情也请父亲放心。” “嗯,至少从目前看来,你是很有天分的孩子。”元子同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看你身上的气实在不算少,念能力还算好用吗?” “我不知道,我的念能力无法作为攻击手段使用。”元新歌摇了摇头,大概将自己在揍敌客家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他和元子同很少有如此平静而没什么目的性的交流,眼前这个在人世间有极丰富阅历的男人一直认真听着他说话,时不时给出几句自己的点评,倒还真像个不错的父亲。 元新歌隐去了自己两次进入虚拟世界的经过,只说这段时间太忙导致记忆有些模糊,暂时无法捋顺整理,元子同也知道他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便也不再刨根问底。 男人很快显出疲态,他在元新歌的描述停下来时决定休息,就当他躺在床上已经闭上双眼之时,元新歌突然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父亲,如果我要杀了幻影旅团的团长库洛洛·鲁西鲁——” 他的前半句话就让元子同惊愕地睁开了双眼,以便确认他的表情是否有作伪的成分。 “元家能为我提供多少帮助?” ---- 感谢在2022-04-13 23:52:20~2022-04-14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mm13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铃铃铃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 元子同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非常惊讶, 他面上甚至没有显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了然地发出一声鼻音,然后沉吟一会儿, 冷静地给了元新歌一个答案。他说:或许有一天元家会让幻影旅团付出代价,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本以为元新歌会因为元安歌的死而突然爆发, 这个突然背负起家族全部担子的青年会像当初提出学念一般流着泪倾倒出所有不满。元新歌或许会以脑内能够想到的所有描述冷血的词语指责他, 彻底忘掉从小恪守到大的尊卑长幼之理,毫不留情地让父亲颜面扫地。 但元新歌没有, 他沉默着点点头, 垂下眸子望了会儿地面, 然后才想通般说道:“我明白了。” 如果元安歌还活着、元家又没有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元子同或许会担心元新歌做出什么偏激的糟糕事情,但次子显然已经经历了足够的历练, 这种历练使他几日之内又成长了许多,表现出让元子同更满意的沉稳与懂事。 “如果你带回家的那个人是库洛洛,那么你就不必因这件事有那么强烈的负罪感了。”元子同在元新歌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说道, “意外不在这时发生也会在以后发生,如果库洛洛决定这样做, 那么元家受到这样的袭击就是必然事件。” “因为那是库洛洛, 所以你不用过多在意。”元子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不愿再多说, 将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被子之上,静静地合上了双眼。 元新歌轻手轻脚地退出元子同的房间, 他深呼吸一次,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新的挑战——元新歌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数字, 知道自己与那人约定的时间已经到来, 便就着走廊明亮的窗子简单整理了身上的衣服, 径直朝楼下走去。 一楼大厅中,酷拉皮卡正紧皱着眉有些不安地等在会客的沙发上,他一天前接到了元家管家的电话,考虑到这个号码曾经在进行应聘时留给了元家的相关负责人,酷拉皮卡并没有过多在意,还以为是类似于工资结算出现错误之类的小事。 但当听见管家称元新歌因需要处理家族事务回到流星街无法赴约、邀请他回到元家谈话时,酷拉皮卡意识到此时一定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两人原先的计划,让元新歌甚至冒着被元子同怀疑的风险将他叫回元家。 而令酷拉皮卡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元家的大门在他一路驱车靠近时缓慢打开,显然是早就有人与守卫打过招呼,如果他的猜想更加豪放一些,他就会意识到元新歌丝毫不打算遮掩自己要与他碰面的事情。 有了这样的猜想,他被管家暂时安置在一楼大厅也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元新歌稍微迟到了一会儿,但酷拉皮卡没有责怪他的想法,他有些紧张地在青年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时站起身子,蓝底橙边的少数民族服装随着他的动作柔顺地滑落,下摆晃动的幅度让元新歌不禁下意识地一晃神。 元新歌还记得虚拟世界中的那场屠杀,窟卢塔族的尸体在大范围攻击之下并不完整,除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幸存者,不算在无知中平静死去的妇女儿童和脑部眼部遭受重伤的青壮年们,幻影旅团一共挖出了三十六对火红睛。 那些眼球被泡在福尔马林里,漂亮的颜色让猎奇与血腥感随着欣赏时间的增长逐渐褪去,在从住处每日盯着火红睛看了三天以后,元新歌甚至觉得它们更像是小卖店中为了恐吓小孩摆出的怪异糖果。 但他不会真得这么觉得——每一对红色的眼球中都写满了怨恨与愤怒,每一份美丽都隐藏着血与火的征伐。虽然他没有参与屠杀,但他亲眼目睹了窟卢塔族最后的悲鸣,回忆起深山地区中那条由血液汇成的河,元新歌认为自己会永远铭记幻影旅团的每分罪恶。 “酷拉皮卡,好久不见。”元新歌没有与他过多客套,他右手成掌朝身侧轻轻举了举,金发少年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对视之间都能察觉到对方有许多想要尽快说明的情况。 酷拉皮卡抿了抿唇,他看出元新歌的疲乏,于是先开口道:“先生,请允许我开门见山地谈谈我在阿尔费雷多家中的发现。我认为阿尔费雷多很大概率是被人顶替了身份,他家的房子中隐藏着多名念能力者,并且房子外部被整体翻新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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