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母家境很好对哥哥也好,治好他的病还带他回家当做亲生孩子抚养。更难得的是,他大一点后,两人尊重他的选择,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城市里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很久了,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孩子,哥哥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可以一起玩闹一起成长的人,所以当得知这世上竟然有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时,哥哥不知有多高兴。 利用假期哥哥回到真正的家乡,好不容易找到妹妹生活的村落时,才发现亲生父母已经去世了。但好在小村子不大村民相处如同一家人一般,对妹妹也没有歧视反而每家每户都会时不时接济一下妹妹的生计,这让妹妹在一个很温暖和睦的环境中成长,也给了妹妹温柔善良的性情。 跟妹妹相识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原来亲生父母由于内疚也告知了妹妹这个哥哥的存在,而且两个孩子的名字,“初”和“末”,是亲生父母取的,哥哥的养父母只是在“初”字前加了一个“子”字,两对夫妻本是一个村子的人,姓氏相同,让兄妹二人在姓名上没有太大分歧。 哥哥感觉小山村的生活虽然淳朴但到底没有外面的世界广阔美好,也带着想要更好照顾得来不易的妹妹的美好心愿,本科毕业后有了比较稳定收入和地位的哥哥,便没有靠养父母的能力,仅靠自己,想尽办法,让妹妹来到自己一样的大学。 他帮她办了身份证还改小了年纪,转到山外县城最好的高中读高三,其实如果不是户口问题哥哥甚至想直接把妹妹带到H市读书,在哥哥的支持和妹妹自己的努力下,经过一年的拼命苦读,妹妹终于勉强考进医科大学。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圆满,未来似乎满是光明…… 15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很残酷。 即使在小县城已经接受了一年的城市化熏陶,妹妹身上的土气也让她在大城市里光鲜的女孩子面前相形见绌。 但妹妹很知足,能跟哥哥在一起,跟亲人离得那么近,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所以在学校受的一点点委屈什么的根本不算事儿,妹妹忍下了一切,在哥哥面前还是一副开心快乐的模样。 哥哥知道妹妹基础不好,抽出时间给妹妹补习,两个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终于在一年的恶补下,妹妹不仅成绩上来了,还得到表扬和奖学金。 如果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哥哥是否还会如此亲近妹妹,甚至,一开始是否会带妹妹出山,离开那个淳朴善良的村庄,面对这个光怪陆离险恶人心的世界? 得知妹妹跟学校的偶像很亲密,妹妹那些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室友就使坏心。 打翻盒饭把洗好的衣服弄脏对外说她坏话已经不算什么了,她们知道妹妹是农村人迷信鬼神,就天天晚上在宿舍讲鬼故事,妹妹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憔悴得厉害,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就很不好了。可她不告诉哥哥,只是借故疏远他,那个正忙着读研的愚蠢迟钝到家的哥哥以为妹妹只是不想影响他,谁知道,谁知道…… 等他全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篇论文妹妹从上大二开始就在准备,哥哥陪她翻了几百几千本书查资料,偷偷借实验室给她,妹妹做实验到手上伤痕累累的地步也不休息,寝室里那个姓江的女人居然把妹妹一年的心血简单改个名字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哥哥正在外地参加地震救灾,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就只剩一个疯疯癫癫的妹妹。 张子初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妹妹,他的妹妹……他把她接回家,可他没法整日整夜看着她,那天他就出去给她买牛奶,就离开十分钟不到,回来时就看到妹妹拿刀把自己手和脖颈的动脉全割破了。 他想救她,当时还来得及救她,可妹妹疯了却也保留最后一点清明,她知道自己是个废人,她不想耽误最爱她也是她最爱的哥哥,疯狂地挣脱哥哥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等他终于踹开门,什么都来不及了……” 故事前期到此告一段落,张子初留下点时间给对方消化。 “警官先生,如果你最亲近的人被害死了,你会不会手刃仇人为她报仇?”对着沉默的两个人,张子初自顾自点头,“他会,他必须为妹妹报仇。” “哥哥娶了那个寝室里最瘦弱最不适合怀孕的人,然后等那女人怀孕到了预产期,哥哥借故天天早出晚归不在家,家里又没有电话座机,只要他以防辐射为由藏起她的手机,再把门从外反锁,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女人成绩很差,毕业时靠着哥哥帮忙作弊才勉强通过,她要是多点常识就能知道哥哥平时对她的‘照顾’根本是在增加生产时的风险。” 还有一点张子初没有说,妻子送到医院时还有30%的可能性救活,虽然很艰难,但拼尽全力还是有可能的,即使救不活按照哥哥的计算也不会死得那么快,至少还能多拖一到两个小时…… 答案相当明显,过了这么多年,某人不仅没有一点长进,反而变本加厉赶尽杀绝。 随着张子初的叙述,寝室另外四个女人的下场,也一一展现。 “除了最后一个江某死者,其他人对于妹妹的所作所为并不算过分,哥哥也要赶尽杀绝?” 张子初对于张起灵的用词不置可否:“‘不算过分’,敢问以警官的观点,什么样的行为算是‘过分’?江某行为也没什么,只是剽窃了妹妹的论文作为己用,吴某只是仗着自己的爱好拼命给妹妹说些鬼鬼神神的故事,阎某只是‘不小心’看到妹妹的论文顺手拿给江某使用,李某和宋某只是散布了妹妹的谣言处处针对她让她精神压力越来越大而已,最后还有一个人不小心推了妹妹一下,如果不是妹妹当时处在台阶边缘那也实在没什么……对不对?其实每个人都没做什么过分的,甚至妹妹的死亡也是自杀,那么,就没有人有错误了?《血字研究》里那位姑娘的死亡,也是病死不是,为什么凶手要漂洋过海追杀那两人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这是一个无法说清的矛盾,于每个人来说,只是做了一点点的“错事”,但很多个“一点点”聚集起来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那么,做错事的每个人,需不需要为这个死亡负责,需要负多大的责?对亡者的亲人来说,遭到的打击悲哀痛苦疯狂,这笔债又该找谁追讨? “情”和“理”的矛盾,张起灵有自己的选择,黑瞎子有自己的选择,可他们无法决定其他人的情感倾向。 很显然,这里的哥哥,选择和《血字研究》凶手一样,为了“情”,不管不顾“理”。 “最后一个死者,江某的死,也是哥哥计划内的?”那个死法太巧合,张起灵不知如何能做到。 闻言,张子初略带无奈地摇头:“那个是计划外的,哥哥本想把所有证据指向江某,让她做替罪羊,身败名裂万夫所指,唯有这样才能一解心里的怨恨。可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冥冥之中真的是注定的,妹妹当年因为滚落台阶疯癫自杀,这最后一个死者也顺了因果报应,不过她是直接摔死的,算是一个轮回,圆满了。” 心下,多少还是遗憾的,那么轻易,就让那个女人死掉,妹妹所承受的伤害罪恶,她一点一点没体会到。 还差最重要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死者反复说那个妹妹给她打电话,另一个死者的儿女也说一个女人跟他俩一起玩,如果我想得没错,迫使第二个死者弃车逃跑的也是妹妹的声音,即使哥哥可以乔装成妹妹的模样,她的声音怎么办?” 很快得到解答。 “他们俩是亲兄妹,长相像,声音相似度也很高,不过因为哥哥是男的妹妹是女的,哥哥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妹妹在农村长大气质上差了一大截,居然就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张子初裂开嘴,提了嗓子发出略显尖细的声音,“这种情况下,哥哥和妹妹的声音,特别特别像,即使稍微有点差别,但她们那么多年没听过妹妹说话,哥哥只要再做些铺垫,那些心里有鬼的女人就会把他的声音当做妹妹的。” 黑瞎子终于了然,当时在张子初办公室,背对着他不见人只听声音时那种朦胧微妙的熟悉感,到底为何。 “还有一个问题,”张起灵看着张子初咳嗽几下,又喝了一口水,便问,“哥哥要为妹妹报仇,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妹妹去世的时候怎么不动手?” “张队长,按这位警官所说,《血字研究》里那位凶手复仇,等了多久,我记得,有二十来年吧。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个寝室五个人,想要连续不断除掉而不被警方过早注意并打断,是个很难的事情。从查明真想,到计划——实验——修正计划——再实验,漫长又痛苦。车祸的细节,那栋别墅监控地形的熟悉,指纹的准备,门锁怎么打开……等等等等,所有一切都需要一再确认以保万无一失。” “甚至最后动手,也不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再多点时间,某两个被警方发现的疑点就能被哥哥留意到而完全抹掉,但当时,他没考虑到这些。”张子初叹然,更多的是无奈。 “怎么说?”张起灵察觉到一些不妙情况。 “哥哥他,”张子初轻叹一口气,“没有时间了……” 起身走进卧室,打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拿出一摞文件回来,递给张起灵。 手相接触的时候资料没拿住,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飘到黑瞎子脚下的那页纸被捡起来,黑瞎子看着上面的字,愣了愣,随即耸肩:“难为你了。” “哦,这位警官看得懂?我还以为得解释一番。”见黑瞎子理解了,张子初明显很高兴。 那份资料是诊断书。 “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叫运动神经元病,”见张起灵还是不懂,黑瞎子干脆换个通俗说法,“就是渐冻人。” 渐冻人,这个张起灵是听过的,可怕的病,一般先从四肢开始肌肉麻痹,然后躯干头部,最后肺部心脏功能衰竭死亡,目前没有可靠治疗方法,得了这个病的人只有等死,而且是痛苦地等死一条路。 “手已经不太灵活了,有时候做手术连刀剪子都拿不稳,”张子初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感受一下,“很快就会瘫在床上成为一个废人,在这之前,妹妹的仇,必须报!” 见两人默不作声,张子初兴致勃勃掀开第一份诊断书,露出了另一份。 “肺癌,从生下来得了肺炎后肺部功能就不太好,后来发生太多事抽烟太重,虽然是中期经过治疗可能还有救,但结合肌萎缩侧索硬化……”摊手,又重复一遍,“我没有时间了。” 这次他使用的是第一人称。 死一般的寂静后,张起灵慎重把张子初的病志整理好递还给他。
71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