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太宰治在说出这段话时的口吻,仿佛在阐述某种众所皆知的真理,平淡到一切都理所当然——当然,如果维特本人现在站在这里,怕是拿枪顶在头上,他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维特对我的感情是爱。” “关于这份爱,我可是至今为止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体验者,是专业级别的鉴别家。” “像你这样披上一层破碎的人皮,就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的小偷,是完全无法理解两者之间的差距吧?” “万一我是其他时间线上的维特呢?” 他对太宰治的话不以为忤,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反而正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与缩在角落里的融化怪物对视着,双方就像是一对势不两立的死敌,“世界不同,性格不同,现在的我还没有爱上你,这也很正常吧?” “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毕竟我对于神秘侧知之甚少,像什么圣杯战争之类的,我这边听都没说过呢,” 太宰治耸了下肩,“不过,维特当初许下的誓言,我还记得。” “「……我愿就此地母盖亚的怀抱中自我放逐,在无间黑暗的塔尔塔罗斯底层徘徊消融,」”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尽管心中的难过,除了像幼小的孩童一样嚎啕大哭以外就没有其它任何办法能够排解,但太宰治此刻,却也只能用力地闭上眼,好让那双鸢眸中已经尽极破碎的悲伤,可以被全部掩盖起来。 ……最开始想和维特在一起的理由,明明是希望能让那孩子比以前更加幸福。 至少不要再经历和当初一样的痛苦。 可是为什么,亲手赋予维特这份痛苦的,竟然会是……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 他重新睁开眼睛,硬逼着自己把当初的誓言重复出来,哪怕一字一句都像是剜在心头的利刃,“「将这无魂的躯壳没入永恒末日的劫火中焚烧殆尽。」” 说完这句话,他径自扣动扳机,子弹旋转着突破空气泛起涟漪,笔直地划过了“维特”的颈侧……! 虽然没有对其造成伤害,但被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却被子弹撕开,黑色的羊绒织物由此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并且露出了其下被太阳表面五千五百摄氏度的高温灼烧之后,宛如焦尸一般漆黑干枯的皮肤。 太宰治眉眼淡漠,显然对此等景象毫不意外,“按照维特的誓言,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想要杀死我的、由维特的身体分化成的怪物,并不是其它的东西,而是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太宰!” 维特听了他的话反而高声笑了起来,蜜金色双眸中的瞳孔甚至因为刚才的极度愉悦,而收缩成一条竖直的细线,“多么惹人怜爱的智慧啊,我都要像维特那个蠢货一样爱上你了。” 砰! “真——可惜,我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男朋友了哦。这种情况下再和其他人保持暧昧,可是恋人失格的表现呢。” 直接对着那张脸开了一枪,虽然说话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浮,但是他眼中神色冷凝,丝毫没有顾忌过那是自己的恋人曾经使用过的身体, “我说过了吧,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对维特出言不逊的话。” “……” 那张属于维特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刚刚被他举起来,挡住脸的右手上,缺失了两根被子弹打飞的手指。 他直接咬着手套扯掉,果不其然,被遮挡在皮革之下的,是一段如焦炭般枯黑的肢体。 “……居然是真的?” 罗玛尼吃惊地睁大眼睛,他正小心地抱着圣杯,躲在远离二人的壁橱里面——后勤人员对自己的定位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是那具由白杨神女孕育的神明肉骸复活了吗?可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具躯壳可是没有灵魂和人格的存在啊?” “我的复活是拜太宰所赐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十足的恶意咧开嘴笑了起来,尖锐雪亮的小虎牙在殷红的唇舌间若隐若现, “太宰的体内有这具身体的血。然后,太宰对那个家伙的思念和爱,则成为引导着这具身体复活,并且回到这颗星球的理由。” “头脑即使会出错,但是血脉不会*;就算已经失去了灵魂,这身体还牢牢地记得当初被你爱着的感觉——呵,感动吗?”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仔细想来,我不应该杀死你,毕竟「品尝」还需要你的存在,才能让我保持理智。” 忽然想到了什么,“维特”停下笑声,“学会顺从吧,太宰,顺从你的神明。” “不要等待(Wait)了,” 他一语双关地暗示着,用殷红的舌尖舔过嘴唇,就像是话本中引诱人类的美艳妖怪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某种极具危险张力的诱惑感, “我会代替他好好照顾你……” “维特”的话还没说完,太宰治手中的枪对着他毫不犹豫地开火。 由于距离过近,好几枚子弹都打出了穿透伤的效果,被子弹烧灼缺失的内脏,甚至从伤口处清晰可见。 然而他看都懒得看一眼,而是继续蛊惑着面前的猎物。 就算痛感还在,但这些伤对可以无限度复活的神明之躯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你看,那个被你爱着的灵魂,已经不再是守护人类的神明,而是毁灭人理的兽,是第四法本身。他是恨着人类的、恨着你的。” 他靠近太宰治,欣赏着对方成年之后越发俊美而柔和的脸部线条,饶有兴致地笑着,“真乖,这次没打脸——” 砰。 被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换走了一颗眼珠的“维特”愣住了。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被打中的地方,那种凹凸不平、黏腻空洞的手感,让本来就暴戾恣睢的神明,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而另一边,在打空子弹之后,太宰治干脆把已经没用了的枪往旁边一扔,不闪不避地直面着对方的怒火, “你知道爱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哪怕在见到恋人的最后关头功败垂成,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 “全世界只有爱人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存在,剩下的所有东西则是怎么样都好的浮土尘埃——如果是维特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的,毕竟那孩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恋爱脑嘛。” 而在神明对他升起杀意的那一瞬间,一直窝在角落里不动的融化怪物终于扑了上来—— 作为好不容易从通道里挤回来的、一丁点属于维特的「灵魂」碎末,它被冥河誓约所束缚着,没办法看到爱人的所在,只有在太宰治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凭着「守护之理」显现在他的身边。 比如说在横滨美术馆前,“维特”想要直接杀死太宰治的时候。 “这个世界既丑恶又美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它被毁灭,” 但是显然,被废弃孔所融化的伤势还未回复,又残缺不全的它,并不是那具神明躯体的对手,很快就像之前的那只一样,被撕碎后收监了起来。 “可最终会和我一起活下去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维特。” 太宰治说。 面对着眼前神明那残酷而充满愤恨的笑容,他安静地闭上眼睛。 …… …… …… “——呜……说(抽泣)说得好!” 直到第四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就是好像加了点奇怪的声音进去。 “维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于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他的头颅就飞天而起。 等到那颗头颅撞到了天花板,从而滚落在榻榻米上的那一刹那,原本干枯如炭的四肢,也被直接四分五裂切成无数碎块,还没来得及复原便被一团黑雾一扫而空,只留下那颗头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算我求你了,太宰,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别扭吗?!” 披着黑雾长袍的白发少年从窗外翻进来,那张昳丽动人的脸已经被眼泪糟蹋得一塌糊涂,蜜金色的漂亮眼睛,经过大哭一场之后也红肿得厉害。 他抽噎着,看起来忍了又忍,终于带着彻底憋不下去的哭腔,对着一脸无辜的太宰治发泄似地喊道, “你怎么老是这样?!怎么老是这样?!” “就不能把之前的这些话对着这个时代的我再说一遍吗……!” “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啊!” “为什么非得要等到这么久、这么久以后的现在,才想方设法地算计着让我听到……呜哇——” “……”听到这里太宰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被未来的自己给坑了,呵呵。 稀世美貌的从者少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连眼泪都来不及擦,一边熟练地从旁边的橱柜里翻出柔软洁白的枕头,抹了把泪,回手就在睁大眼睛、“诶诶”着试图萌混过关的太宰治的头上一顿敲打,把那本来就凌乱的黑发彻底折腾成一团鸟窝状, “明明第一次伤害人类的时候我根本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已经讨厌身为Beast的我了!”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伤害人类所以才生气!” “我还以为人理和世界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你心里已经比我更重要了——” 使用「无」消除了自身的存在感,从头到尾都跟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来自迦勒底的真正援军: 第四法化身、前任Beast兼职现任Berserker职阶的从者【维特】 此刻,他正一把将柔软的枕头甩到过去的恋人脸上,发自内心地悲愤呐喊,“人长着一张嘴,是可以用来说话的——(小声)当然也可以用来亲亲……别笑!总之不是只给你用来啃螃蟹的!?” “求求你做个人吧太宰!Beast都要被你逼得回去登位了!我替盖亚和阿赖耶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从者宰:计划通get√【向大佬献上膝盖】 * 毕竟让太宰直接对着维特直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会习惯性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哼哼唧唧然后选择困难症【这里建议亲亲去摘花瓣呢 总之,太宰基本上都会选择躺平放弃——或者去坑以前的自己。 *
第81章 第八十一天 Berserker的【维特】把枕头呼到太宰治脸上之后,就从那种发泄一样地哭泣中脱离了出来,恍恍惚惚地靠在墙上。 实际上,他被恋人百年不遇又忽如其来的连击直球告白,刺激到已经「狂化EX」状态全开,完全忘记自己是过来的任务了,说不定很快就连自己叫什么也都要记不住了。 尽管没干透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维特】却已经满脸红晕,眼神迷离四处乱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成了那种让人不知道是该先脱裤子还是先报警的痴爱状态,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哎嘿嘿~哎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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