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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弥生也不由得蹙起眉。 他扭过头，余光轻飘飘地投向身后，扫过站在不远处的面具男。 那人立在黑市半坍塌的墙垛旁边，穿着与周围背景格格不入的靛青色和服。和服本就宽松，他身上那套衣服又材质挺括，让人看不出身形，只知道他个子特别高。 直到抵达红酒货仓，他才收回视线。 这间仓库位于黑市中央广场的地下，存放了上百箱高价红酒。仓库守卫森严，平时由专人守候。 中原弥生要核查红酒箱数，确保仓库管理员没有监守自盗。 守卫们都下去清点酒箱了，中原弥生则接过仓库管理员的登记表，一边查看入库记录，一边踱步走下楼梯。 他踏入地下仓库时，发现一只四级咒灵正趴在大门的横梁上。 这只蝇头纹丝不动，怒睁的双眼紧盯着下人群。它有八根纤细的腕足，从横梁上垂下来，像吊兰的枝叶。 中原弥生并不意外。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感，黑市则充斥着愤怒、斗争和欲望，是滋养诅咒的温床。只不过，他以前看不见咒灵，因此从未发觉。 咒灵就悬在门框上，走进大门的人，都要自它身下经过。 幸运的是，蝇头没有主动攻击人类，路过的守卫都没遭受攻击，只被它垂落的触须碰到了额头。 中原弥生已经习惯这些外形诡异的生物了，他正想随手祓除那只咒灵，却忽然想起了身后的咒术师。 “啧……” 森鸥外派人保护中原弥生本是出于好意，却反而限制了他的行动。中原弥生只能装作看不见那只咒灵，神色镇定地朝那扇防爆门走去。 垂落的触须离中原弥生越来越近，他都能看清上面米粒大小的吸盘。 再过两秒，触须就要碰到额头了。 中原弥生心里连连叹息，表面上却依然保持平静。 这时，原本走在他身后三米外的面具男忽然加快脚步，毫不客气地推开筑山隼人，挤到中原弥生身旁。 面具男顺手揽住中原弥生的肩膀，将他向后一拽，远离那只咒灵。 接着，他又从袖中甩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尖刀。那是一件二级咒具，刀刃锋利，在地下仓库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橘黄的光。 面具男轻转手腕，一刀刺入咒灵的身体，行云流水地将它祓除了。 他没有松开中原弥生，目光在仓库内四处游移，寻找是否有其他咒灵。 中原弥生半边身体贴在对方胸前，他动弹不得，朝筑山隼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筑山隼人正因面具男突然的举动而大惊失色，见状连忙冲上前，扒开对方的手臂，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放开！你干什么呢？！” 面具男轻巧而隐秘地将咒具收回袖中，没有被筑山隼人发现。 中原弥生心想，相比咒具，术式显然更加隐蔽。对方特意使用咒具，大概是为了隐藏身份，防止别人通过术式残秽认出自己。 中原弥生伸出手，搭在筑山隼人腕上，制止道：“可以了，筑山。” “哈？但是他刚才突然抱住了你——”筑山隼人很生气，“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误会罢了，他以为有敌袭。”中原弥生沉静地说道。 筑山隼人对中原弥生一向深信不疑，见他这么说，也就松开了面具男的衣服，讪讪地说：“抱歉。” 面具男没有任何表示，一声不响地将衣领打理平整。 这时，守卫们已清点完酒箱数量，回来报告了。 “准干部，这里共有97桶红酒，23箱杜松子酒。我们随机打开了一个酒桶和一个酒箱，请您确认是否掺水。” 中原弥生略一点头：“嗯。” 守卫端来四支酒杯，当着中原弥生的面，分别将红酒和杜松子酒倒入杯中。 中原弥生虽然没成年，但他负责洋酒生意，难免要学会品鉴酒的好坏。 不过，中原弥生对酒精没多少兴趣，也只是浅尝辄止。唯一一次喝醉，是毕业典礼的前一天。 中原弥生毕业典礼当日，中原中也要去东南亚出差，没办法陪弟弟去学校了。他非常惋惜，为了庆祝弟弟毕业，特意在临行前一天请他去私人餐厅吃午饭。 和弟弟不同，中原中也嗜好红酒。他开了一瓶柏图斯，中原弥生也陪哥哥喝了几杯。 中原弥生当时就醉倒了，被筑山隼人和中原中也送回公寓。在微醺中，他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天明，直到被闹钟唤醒，才穿上制服，睡意朦胧地去学校了。 为了防止有人在酒中下毒，中原弥生将其中两杯递给仓库管理员，让他喝下去。管理员照做了，喝下两杯酒液。 中原弥生端详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异状，才端起酒杯，依次抿了一口。 酒的味道很甘醇，没有掺假。中原弥生点点头，顺手将残酒倒掉，将酒杯放回原位。 “没问题。”他说道。 仓库管理员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筑山隼人之前的话没有半点夸张，别说黑手党聘用的商贩了，连其他走私商都对中原弥生颇为畏惧。 中原弥生总是穿一件轻飘飘的黑大衣，脸色苍白，面容也阴沉沉的。当他沿街道走来时，鞋底有规律地敲击水泥地面，清脆的哒哒声让人心里发悚。 仓库管理员欲言又止地看着中原弥生，至少踟蹰了五分钟，才小声说：“中原大人，请问我能提前支取下半年的薪酬吗？五十万日元就够了，我女儿考上了私立大学，学费很高昂，家里最近有点拮据——” “可以。”中原弥生打断他的话，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薪酬问题和交接人员沟通，不用告诉我。” “啊、是！谢谢中原大人！” . 检查仓库后，中原弥生的工作就基本结束了。此时是下午四点，太阳还悬在空中，阳光将铁皮屋顶和路面晒得发烫。 中原弥生看了一眼腕表，向筑山隼人使眼色。 筑山隼人立即意会，朝守卫们拍了拍手掌，高声说：“你们回车上吧，在擂钵街外待命。”他又转向面具男，提醒道，“你也是。” 中原弥生并未说明自己的去向，面具男古怪地盯着他，不愿离开。 他用手机打下一行字，将屏幕递到中原弥生面前：[这里有很多咒灵。] “嗯。”中原弥生感觉对方离自己太近了，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不论你去哪里，我都应该跟随。] 中原弥生看着这行字，不由得拧起眉心。 对方得寸进尺，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森鸥外说了要与这名咒术师和平相处，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和他争吵。 中原弥生那双冷淡的绿眼睛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漠然地从面具男身上掠过。 “跟上来。”他语气冰冷地说。
第122章 谁是中原弥生最信赖的部下 中原弥生遣散守卫，和筑山隼人一同离开黑市，走向擂钵街的边缘地区。那名面具男也紧随其后，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间隔。 黑市房屋林立，走到擂钵街边缘地带后，房子就渐渐稀少了，周围只有荒凉的废墟，还有被丢弃的家具、建筑垃圾，以及生锈的旧电器。 这里灰扑扑的，空气中浮着一层灰黄的尘埃。若是看得仔细，还能从中看见几粒飞舞的蒲公英种子。 在这片荒芜的垃圾场中，时不时能看见一小团绿色，那是被压在垃圾下的灌木，正冲破土壤，艰难地冒出叶芽。 垃圾场中央，一座陈旧的建筑矗立其间。 它曾经是一座教堂，但已被废弃多年。外墙无人清扫，完全变成了灰黑色，和脏兮兮的环境融为一体。 走近后，就会发现废弃教堂周围砌了五六米高的围墙，用于隔开成堆的垃圾山，在废墟中硬生生造出一片净土。 院墙之外，还架设了电网。 和建筑本身一样，这些电网并不引人注目。乍一看，任谁都会以为，这些铜丝只是一堆被挂在墙上的建筑垃圾。 但实际上，这些铜线接通了一千伏的交流电。如果任何人想翻越围墙，只要开启电源，就能让他们当场毙命。 中原弥生和筑山隼人熟门熟路，走到紧锁的大门外。筑山隼人用鞋底拨开地上的灰尘和泥土，露出一个位于墙根处的黑色按钮。 踩下那个按钮后，废弃教堂中响起悠扬的乐曲声，穿过花园，隐隐约约地落入他们耳中。 院子里传出细碎的说话声，音色很清脆，像是刻意压低嗓音的小孩子。 接着，门后响起锁链被拨开的声音，还有钥匙和锁眼的碰撞声。 半分钟后，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打开一条二十厘米的空隙。 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少年怯生生地探出头，他看见中原弥生的面容，惊喜地呼唤：“果然是弥生先生！您已经两个月没回来了！” 少年拉开门，热情地说：“快进来吧！” 在高墙和紧锁的铁门之后，是一座别致的花园。而花园里，一群小孩正坐在草坪上玩耍。 这群孩子有大有小，年龄最大的估计十二三岁，年龄最小的刚学会走路，脚步歪歪斜斜，被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搀扶着。 这里是一间孤儿收容所。 孩子们看见中原弥生和筑山隼人，都露出笑靥，想扑过来拥抱他们，被长雀斑的少年拦住了。 他急急忙忙地拨开那几个小孩，说：“等一下，不要闹！弥生先生有正事要做！弥生先生，我们先去办公室吧，所长一定听见铃声了。” 少年说着，领中原弥生一行人朝废弃教堂走去。他们顺着用金属板加固的木楼梯走上三楼，来到所长办公室。 孤儿收容所的所长，是一名不苟言笑的年轻女人。她戴着一副眼镜，颈部满是烧伤的疤痕，脸颊也有数道刀疤。 她正坐在一堆书籍之后，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就从书堆里抬起头。 所长看见了中原弥生，推了推眼镜，说：“关于收容所的扩容计划，我正好有一个计划，想和你谈一谈。” “嗯。”中原弥生应了一声，又看向身后的筑山隼人和面具男，“你们出去吧。” 这间办公室是由忏悔室改造而成的，很狭小，不足以容纳五个人。中原弥生三人交谈的时候，筑山隼人和面具男只能坐在外面等他。 面具男抽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敲下问题：[他认识这里的孤儿吗？那些小孩好像都见过他。] “因为这个收容所是准干部和他的哥哥一起创办的。”筑山隼人说道，“准干部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回来看看，孩子们当然认识他啦。” 面具男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又飞快打出一行字：[告诉我。] 筑山隼人虽不是擂钵街出身，但黑蜥蜴里有几个擂钵街出身的青年，向他讲述了“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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