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换成乌丸莲耶被刺痛了。 这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移开目光,几乎是刻意地没有往沙发的方向看过去,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对面的枡山宪三都没有听清:“我难道就想……” 下一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乌丸莲耶转回目光,他的眼神变得极为锐利,让皮斯科一瞬间想起数十年前,自己刚加入组织不久时见到的boss。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眼神,他竟然有种安定的感觉。 “那么,”乌丸莲耶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语气冰冷,“你愿意为他而死吗?” 皮斯科猛地一惊:“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地重复:“我说,你愿意为他而死吗,宪三?” 枡山宪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首领,那双眸子仿佛要刺穿他全部的伪装和软弱,几秒钟之后,这个已经在后勤岗位上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人轻声地问:“……如果我死了,Irish就能离开吗?” 乌丸莲耶严肃地点头:“我保证。” 皮斯科又一次垂下眼,郑重其事地说:“那么,拜托您了,先生。” “本来想让你去休个假的,看起来又有新的事情了。” 皮斯科离开之后,乌丸莲耶微笑着对面前的空气说道。 “您确实越来越容易心软了,”琴酒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您并不想要杀死他吧?” boss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银弹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 但是皮斯科不死,爱尔兰是不可能甘愿离开组织的,而他又不可能把皮斯科活着放走,和爱尔兰不一样,皮斯科是组织的元老,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乌丸莲耶自己放心,别人也不可能放心的。 只能看皮斯科自己的运气如何了,他和苏格兰不一样,不能借用组织的资源救治,若是真的死去也并不意外。 “Pisco和Rum,和Whisky不一样,”他感叹似的说道,“我是看着他的心气一点点消失的,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再见一次他不顾一切的样子。” “他一向很关照Irish。”琴酒坐回座位上,垂眸看了眼皮质椅子边缘的压痕。 “在组织里还挺少见的,是不是?”乌丸莲耶轻笑,“所以我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就是又要麻烦你了。” 琴酒摇了摇头,大约是“并不麻烦”的意思,然后他沉吟道:“您打算把爱尔兰送到哪里?” “波本不是在查皮斯科吗?”boss笑道,“就交给他好了。”
第93章 先生 “波本?”琴酒想了想,点头算是认可,“他擅长抓住机会。” 能从公寓一路查到皮斯科身上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让对方感到相当棘手,以至于有了退让的心思,不管这些年皮斯科变得多么软弱,他这次前来又有多少是以此作为契机替爱尔兰铺路,起码能够确认波本是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不过…… “交给日本那边,不会出事吗?”他问道。 boss轻轻摇头:“Pisco大概确实早就想过这样的事情,Irish对组织的了解有限,出不了太大的事情……当然还是要你多操心。” 琴酒点头表示明白,于是boss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打开桌下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琴酒。 “看看这个,”他略带遗憾地说,“原本想让你去度假的地方。” 琴酒接过扫了一眼,微微挑眉:“人鱼岛?” “据说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人鱼传说,”乌丸莲耶这么说着,但看起来并不在意,“虽然大概率只是噱头,但以防万一,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原本想让你带着Sherry去的,小姑娘在实验室里困久了不好,”他两手交叉撑着下巴,思忖着说,“但是没有人在边上的话,让Sherry自己去实在不太安全……” “让Scotch去吧。”琴酒说。 boss微微一愣:“哦?” “Scotch也在档案馆困了很久,”琴酒平静地说,“我看他很需要出去散心,正好贝尔摩德已经给他做了面具。” “这倒是个好主意……”乌丸莲耶思考着点头,“那就安排给他吧,正好波本也在调查他,离开一下也好。” 琴酒:“……波本到底在调查多少东西?” “啊,不是还有兔子洞吗?”boss笑道,“多给他找点事做,省得在那上面进展太快了。” “……干脆下次赤井秀一也让他去对付得了。”琴酒嘀咕。 “怎么,你舍得?”乌丸莲耶轻笑。 这不是一个事情吧……琴酒无奈地想,神情倒是并无波动:“怪不得您当初那么看好他。”这行动力和精力确实一流,不是说和宫野家很熟吗,怎么就让日本公安捡去了,组织这些年到底错过了多少人才。 “但你当初说的也对,他不适合组织,”boss叹息道,“若非如此,我倒是很想让他继任Rum。” “Rum要是知道您的想法,恐怕就不会对Bourbon这么好了。”琴酒低笑道。 “好?”乌丸莲耶嗤笑,“对Rum来说这确实是够好的了。” 毕竟朗姆这人年轻的时候就讲究亲力亲为,要不是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再加上当初琴酒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也不会开始将一些事务下放,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波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不过,”琴酒继续说,“我还以为您更看好他在Vermouth那边的工作。” 毕竟相比朗姆,贝尔摩德才是boss直接指定去接触波本的人。 “哦,我可不能指望他们做什么正经工作,”boss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说,“帮助龙舌兰消耗点资金倒是不错。” 琴酒对此了解不多,闻言还有点意外:“感觉波本受她影响很深。”完全向着谜语人的方向走过去了。 “大概正是因为不用工作吧。”乌丸莲耶耸肩,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看起来也并不生气——贝尔摩德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到处晃荡,而波本,他已经为组织贡献太多力量了。 “莎朗能带着他放松一下也好,”他小声嘀咕,“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不加保养,只会像我一样在年纪大了以后报应到身体上。” 琴酒感觉他意有所指,但决定假装没听见。 见他不接话,乌丸莲耶倒也没有继续装样,直接道:“这次的事情,虽然是突发事件,但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就行了……反正本来是给你安排的假期,没有什么别的工作。” 琴酒很惊讶:“没有?”那他之前落下的那堆工作要给谁办?空气吗? “那些事情慢慢做就是了,”boss毫不在意地说,像是那个给人布置一大堆任务的人不是他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龙舌兰会疯掉的。”琴酒无奈道。 也不能因为人家好欺负就对着他一个人折磨吧,后勤部门都忙成那样了。 “唔,”乌丸莲耶有些心虚地顿了顿,大概也想起了自己折腾后勤的日日夜夜,“那就先处理那边的事情……我也会参与的。” 琴酒微微一愣。 “别这样看我,”boss笑道,“我只是有点精力不济,看看报表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而且我也好久没有处理这些实务了,也算是回忆过去。”他相当松散地说道。 其实比起他说自己年老的时候,反倒是这样的时刻更令人清楚地感觉到眼前是个老人家,与之类似的,就是先前与Pisco对话的时候。 尽管说的是将来之事,但那些过往却会像杯中满溢的水一样掩不住地泻出来,叫人窥见数十年前故事的一角。 琴酒的神色柔和下来,他以略带好奇的语调,向boss问道:“Pisco所说的……是誓言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组织那个部分吗?”乌丸莲耶知道他一定听到了自己和皮斯科的对话,闻言倒也不觉得奇怪,而是自嘲地笑了,“算是吧,毕竟我从一开始就……对组织未来的方向很不放心。” 这个差不多是以一己之力维系住了组织的方向的男人叹着气说:“所以才要把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哪怕是一起沉底,也比爆炸好得多——我那个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一手创造了这个在谎言和废墟中树立起的组织,以绝对强硬的铁腕和严酷的规则管理着它,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但岁月和寿命终究还是会改变一个人。 “我想也是,”琴酒稳定地微笑,像是没有注意到boss的纠结,“他很怕您。” “哈,”乌丸莲耶也笑了,“应该的,不让人害怕还当什么反派,要不怎么说我现在心软了呢。” “我不认为您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琴酒平和地说,“况且您也做到了,Pisco不会感激您的。” 没有人会,其他人大概只会觉得能果断舍弃旧识的boss更可怕了。 乌丸莲耶很轻地笑了声:“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一般而言,在上位者面前显示自己对其的了解是那个危险的举动,面对乌丸莲耶这样的地下组织首脑的时候尤甚,他是个用神秘掩盖自己的男人,被看透几乎就是要了他的命。 但琴酒不会考虑这些,从一开始就不会,到现在依然,面对他的时候琴酒总是很坦率的,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坦率。 “有时候我会想,”乌丸莲耶慢吞吞地说,“我给你做了太多错误示范。” 越到后来他越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合适的引导者,想想吧,他把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名声丧尽,众叛亲离,实在是个太糟糕的榜样,要是作为反面教材倒是很有价值。 “没有人能做得比您更好,”琴酒回答,“我不可能变成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也不可能有比现在更合适的路,您的顾虑相当的没有道理。” “此外,”他叹气,“先生,我刚从研究所出来,我强烈建议组织安排一个固定的心理医生。” 乌丸莲耶露出略带无奈的笑:“得了,我怕心理医生先崩溃。” “这就是我变成神父的原因吗?因为我精神比较稳固?”琴酒无奈道,“也许当初我应该去学心理学。” boss又笑了笑:“原谅Marc吧,他够倒霉了,至于我,我只是个快死掉的老人,会忍不住开始回忆往昔,并且后悔。” 他顶着这副身体说这话真是完全没有说服力,但那种沧桑的眼神又确实是老年人所特有的,作为一个从来没老过的人,琴酒只能对此表示沉默,而乌丸莲耶话锋一转:“但是,再怎么后悔,总是比没有机会后悔要好得多,更何况我很快就要解脱了。” 话说到这里,boss露出调皮的笑,不再继续那让人有些惆怅的话题,他看了眼时间,微微叹气:“本来想和你聊聊你的事,结果Pisco一来,变成在聊我了……Vodka的课程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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