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闲暇静谧之时,贵妃前来拜访。 贵妃是前头第二任皇后的姐妹,当初入宫时便封为妃,次年便晋升为贵妃,其出身在这后宫也不多见,能和她抗衡的人,也便只有现在稳坐皇贵妃的佟氏。 皇贵妃和贵妃的关系淡淡,如今贵妃登门,也的确是稀罕。 皇贵妃一边让人将其请了进来,一边轻轻咳嗽了起来,桃红站在皇贵妃的身后轻声说道:“娘娘身体不适,为何还要见那贵妃?奴婢担心娘娘的身体……” 近日,皇贵妃偶感风寒,这身子骨总是有些不爽利。虽然叫太医开了药汁,然这到底是老毛病了。 皇贵妃淡笑着说道:“眼下拦着一回,还是会有第二回,不如现在便见了,总好过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贵妃是个圆脸小姑娘,她的岁数并不大,只有十来岁,见到皇贵妃,便高高兴兴地笑起来。 她行了礼,在皇贵妃的示意下坐下,大方地说道:“从前还未入宫前,便知道皇贵妃姐姐,入宫后,本是想着早些来拜见,但那时身份卑微,到底是有些羞赧。如今冒昧前来,还望皇贵妃姐姐莫要介意。” 皇贵妃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妹妹得空想来便来,与本宫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贵妃便笑,脸上红通通的,仿佛真的高兴,她道:“得了姐姐这话,妹妹总算是安了心。这宫里头到底是闷了些,只能在御花园转转,倒是不如从前有趣。” 皇贵妃哽住,她知贵妃的年纪小,却没想到说话这般口无遮拦。这人既入了宫,就莫要想着宫外的事情了。倘若叫皇上知道,心中到底是不喜。 虽贵妃与她没什么干系,但皇贵妃还是后宫的掌权者,听了这话,还是蹙眉说道,“贵妃妹妹这话,往后可莫要再说了。” 贵妃用帕子捂住嘴,刚才说出来的时候,她便知道有些失言,得了皇贵妃的暗示,贵妃感激地朝着皇贵妃笑了笑,忙说起别的事情,“前两日,妹妹在御花园遇到四皇子,那时四皇子正在寻着花枝,妹妹问他是做什么,四皇子说,是要将花枝送给额娘。四皇子对姐姐可当真是有孝心,瞧着可爱极了。” 皇贵妃听到贵妃提及允禛,脸色微僵,但很快就掠了过去。 她还记得那日的事。 允禛高高兴兴地带着剪断的花枝回来,那是特地给皇贵妃寻的,因着皇贵妃闲暇无事就喜欢插花。 这自然是孩子的孝心。 偏偏那日,皇贵妃正因小公主的莫名啼哭异常焦躁,听得允禛在外头叽叽喳喳的时候,她难免心中不满。 可在出声斥责前,皇贵妃猛地住了口。 她忽而想起乾清宫内,康煦帝朝她看来颇有深意的一眼。 皇贵妃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了下来,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从来都知道人心是肉长的,故而才多次约束宫中的下人,决不能忽视允禛。可难道……的确是因为她无意识的言行,所以影响到了宫人们的看法吗? 这宫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们惦记揣摩着主子的心意,只会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尤其是那些贴身伺候的人…… 皇贵妃一旦意识到这点,便立刻将哄得睡着了的女儿交给了乳母,出去陪着允禛玩耍了好一会,又将他带来的花枝放到了窗台,与允禛一起装饰起来。 四皇子很是高兴,与皇贵妃玩得满头大汗,被刘嬷嬷带去歇息前,还害羞地拥抱了一下皇贵妃。 意识到允禛仍然亲近她后,皇贵妃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提点着自己,莫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或许这一次栽了跟头,对她而言并非坏事,如若不是这般,她或许还想不清楚。 这算得上是皇贵妃的一次心境转变,被贵妃提起时,便有些尴尬。 得亏的是,这位年纪小小的贵妃果真是个心大的,她非但没有觉察到皇贵妃的神色变化,甚至还与她说起了宫中的几个皇子公主,着重夸夸了皇贵妃膝下的四皇子和小公主,那是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等到贵妃离开后,大宫女桃红柳绿满脑子都是刚才贵妃喋喋不休的话语。 柳绿奇怪地说道:“这位贵妃娘娘这次前来,究竟是为何?难道只是想与娘娘说说话吗?” 桃红:“奴婢这耳朵里,现在都还回荡着贵妃那喋喋不休的话。” 皇贵妃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额角,并没有阻止两个大宫女有些不敬的言论,因着她自己也听得头昏脑胀。 只是,这贵妃,或许是真的没什么坏心眼。 便是这话忒多,叫人心烦。 正此时,殿门外,正有个小人探出个小脑袋,“……额娘?”是刚刚睡醒的四皇子,他看起来眼神还有些朦胧,像是刚刚起来,还不太清醒,声音有些奶乎乎的。 皇贵妃露出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朝着四皇子招了招手,“只小睡了这会便够了?别晚些又犯困了。” 四皇子便小步小步地走进来,有些扭捏地依偎在皇贵妃的身边,小小声地和她说着些什么。 皇贵妃的笑意淡了些,但很快便说道:“禛儿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不错。的确是该去见见,那明日如何?” 原本有些担心皇贵妃生气的允禛露出惊喜的笑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大一小坐着聊了一会,四皇子便出去玩了。 等允禛离开,柳绿便有些气愤地说道:“娘娘,四皇子这般,也未免太过吃里……” “咔哒——” 皇贵妃面无表情地将茶盏放下,冷冰冰地说道:“还是听不懂本宫之前的意思吗?再听不懂,你们就去给李嬷嬷作伴罢。” 桃红柳绿脸色大变,猛地跪倒在地。 李嬷嬷之前在皇贵妃的话里已经发了疯,不管她之前是真是假,如今是真的疯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人已经被拉走了。 而另外一个大宫女秀河发了高烧,病了好几天回来后,喉咙就哑了,虽然仍旧是是承乾宫的宫人,却已经不是从前贴身伺候的。 这些天宫内的变化,她们身为大宫女自然知道的更加清楚。 皇贵妃面无表情,“本宫再说最后一遍,本宫没说的东西,莫要再替本宫胡思乱想,越俎代庖。四皇子和小公主,都是本宫的孩子,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往后,更不可能有变。” 在皇帝面前闹了那么一出,皇贵妃已经彻底看透了康煦帝的意思。 德妃得宠,所以可以抚养六皇子。可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她将允禛要回去,再让她抚养小四。然他又当着全部人的面,点出了允禛和德妃的身份关系,却也是为了警告她莫要妄动。 皇贵妃从那一天起,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允禛一旦知道德妃是她的亲生母亲,定然会心生好奇。 当初她选择隔绝德妃和允禛的关系,也清楚事情不可能永远瞒得下去,原是要离间他们母子两人的关系,却因为太子殿下反倒是叫他们阴差阳错地联系上。 但也没有关系。 离间不成,皇贵妃总不会连面子情都不会做。 只要她还在一日,只要佟家还在一日,康煦帝便不会将允禛从她宫里夺走。 她能忍,德妃,也能忍吗? … 贾珠身体大好时,真正入了秋。 待销假,重新去上课,就看着格图肯和曹珍两人眼皮底下的黑眼圈,着实叫他吓了一跳。 “你们二位,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看起来非常气弱,好似是被什么吸走了精气神。 格图肯挣扎着坐起来,“你的身体没事了?” 贾珠:“自是大好方才回来。” 曹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自打你不在后,太子爷就如同脱缰的……”他把后面大不敬的话吞了下去,苦着脸色,“总之,殿下有了太多的奇思妙想,真是把我们两个折腾死。” 贾珠好奇地看着格图肯,他的体力可比曹珍好上太多,怎也这般疲倦? 格图肯慢吞吞地说道:“昨儿,太子殿下说想要去屋顶上瞧瞧,差点把整个宫里的人都吓死。前日,太子爷在午后不知去了哪里,没及时回来,汤大人气得够呛,差点没把我们两个活刃了。” 贾珠一听到汤大人,也不免提心。 “那太子殿下可有事?汤大人的性情向来是……”贾珠顿了顿,“有些古板。” 曹珍幽幽地说道:“你没惦记着我们这两个可怜的,就只惦记着太子殿下。” 格图肯一拍曹珍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要惦记着太子殿下,惦记着你有什么用?” 曹珍被他这么一拍,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但也知道格图肯是故意提点自己,摸了摸自己惹事的嘴巴,讪讪地说道:“殿下没出事。汤大人气得带着太子爷去了乾清宫,当场给太子出了道题,叫他现场做出一篇文章来。” “太子爷压根就不用碰笔,张口就来,朗朗地给汤大人做了篇文章,叫那老大人高兴得不知和什么似的,这事就罢了。” 说到这个,曹珍也觉得汤斌有些不知死活。 从康煦帝的种种态度,就能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些师傅,没有历朝历代那般在意,而汤斌还敢冒这个风险,有时,曹珍也不知道这些榆木疙瘩究竟在想什么。 但贾珠听了,也知道这就是汤斌古板的脾气,而太子殿下并不会为此生气。 倘若太子殿下真的做出了好文章来,他也会比谁都高兴。 怎么说呢……有时候这位汤大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老顽童,明面上责罚着他们,私底下又偷偷给贾珠塞糖吃。 太子殿下因为经常跟贾珠在一起的关系,贾珠也给他塞了不少汤大人的糖果。 即便太子殿下不稀罕这点小恩小惠,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除非汤大人触犯了太子殿下的禁忌,不然以殿下的心性并不会放在心上。 “至于昨日,来的是那个新的老头。你也知道,那老头最会谄媚。殿下要上房,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只让我们两个抄写十遍经义做惩罚。”格图肯恹恹地说道,要他说,这还不如打手板心呢,最起码打完了就结束了,昨夜埋头苦抄,差点要了他的命。 贾珠一贯来得早,可今日这两个伴读也来得这般早,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了看住太子殿下,可莫要再让殿下……额,胡作非为? 两个伴读陷入沉思。 就算殿下真的继续放纵乱来,他们难道能拦得住殿下吗? 曹珍整个软倒在了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不管了,贾珠来了,这一切便有救了,谢天谢地,贾珠,我可多盼着你来。” 贾珠摇头,笑着说道:“殿下……只是有些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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