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等着的正是刚才的那个小太监。 小德子将厚袄塞给了桃柳,小声说道:“桃柳姐姐,我帮你看过了,你妹妹在那里过得不错,前儿送过去的膏药惯用,这是她给你做的。” 桃柳的姐妹在辛者库。 桃柳收下了衣服,又塞了一角碎银给小太监。 小太监喜笑颜开地走了,桃柳则是带着衣服回了屋。她看了眼关上的门窗,这才去绣棚处取了把剪子。她回到放着衣裳的床边,一只手摸着厚袄,指尖一点一点感受着其中的厚度,最终发现了一点与众不同。 桃柳取着剪子,将那个地方细细剪开,取出藏在里面的东西,又先行缝上了刚才剪开的布料。 她的手艺不错,等缝好后,看不出一点痕迹。 桃柳松了口气,这短短的一会,她的额头因为紧张,已经渗了些许薄汗。她将一切都归整,这才仔细打量着方才取出来的东西。 而后,桃柳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 晚间,荣国府。 小书房内,贾珠弯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毛笔,还未直起来,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贾琏爽朗的大笑声,“珠大哥,你在何处?” 郎秋跟在贾琏的身后,绝望地说道:“琏二爷,担心脚下,担心脚下——” 贾琏走得快,就像是滚进来般,给人吓出个好歹。 贾珠坐直了身,看向窗外,正瞧着琏儿笑嘻嘻地站在窗外看他,“珠大哥,怎还在读书?二太太不是叫你莫要空耗身子,晚上不可熬夜。” 贾珠淡笑着摇头,“我可没这么做,就只是背书罢了。” 贾琏可不信。但贾琏不说。 珠大哥看着内敛安静,可是骨子里也是有点倔脾气的。 贾珠:“琏儿,你晚上特意过来一趟,便只是为了这个?” 贾琏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又忙在窗外跳脚,“我此番来,是有要事的。”看着个岁数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站在面前说出“要事”这两字,贾珠莫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而是冲着贾琏招了招手,让他从门口进来。 扒着窗说话像什么话呀? 贾琏进来后,郎秋与许畅进来送了茶水和糕点,然后就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兄弟两个说话。 贾琏兴致勃勃地跪坐在贾珠的对面,正在观察着桌案上的东西。 贾珠从贾琏的反应看得出来,纵然真的有“要事”,这件事定也不是大事,便放下了心,端起放在手边的茶盏。 就在贾珠低头饮茶时,贾琏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将自己的视线从桌案上的物品拔/出/来,“珠大哥,我这回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贾珠:“什么任务不任务,是珍大哥叫你来的?” 贾琏:“珠大哥怎会知道?”小孩的脸上满是讶异。 贾珠:“……” 因为先前已经拒绝过几回了。 贾珠:“我自上次后,便不怎么去东府。珍大哥怕是以为我生气了罢。” 贾琏想起上次东府的宴席,距现在已经快大半年,贾珠的确不怎么去宁国府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叫道:“难道两位兄长有误会?” 贾珠摇了摇头,示意贾琏吃茶,“不是什么误会,只是我不喜欢那些,便也少去了。” 贾琏还记得上次的事情,毕竟贾珠中途落跑,还叫珍大哥好一番找,还是后来王夫人派人去了宁国府,说是贾珠发了烧,这才免去了一番误会。贾珠也自此没怎么去过东府,这中间要是真没闹出来什么问题,贾琏可都不信。 不过这却是贾琏误会了。 贾珠和贾珍的确没闹出什么问题来。 他不愿去宁国府的原因很简单,贾珍喜欢玩闹,喜欢宴席,喜欢热闹的事情。他好面子,也好酒,与贾珠正是截然不同的脾气,上一回宁国府的宴会就足以看得出来,他和贾珠走的是不同的路。 他也不是完全不去宁国府,至少在两府间正式邀约还是常去的,只是推辞了几次贾珍下的拜帖。 可这一回,贾珍都辗转寻了贾琏过来,贾珠要是再不去,就实在是太不给脸了。 贾珠:“此事我知了,晚些时候,我会叫郎秋去送口信。” 贾琏试探地说道:“那珠大哥是去还是不去?” 他看着贾珠有些严肃的表情,生怕贾珠这就不去了。 贾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好堂弟,“你记挂这个作甚?难道大太太的意思是,如果我去了,你才可去?” 贾琏这小孩尬笑了起来,不敢再看他。 贾珠想起之前王家来人那一回,贾琏与王熙凤的来往,多少也能明了张夫人的担忧。她对这个儿子的管教很是严厉,虽然贾琏在读书上并没有什么天赋,可她还是给儿子请来了先生,并且时刻提点他身旁的书童,就是生怕贾琏学歪了。 如今看来,贾琏的性情倒是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特别爱口花花。 这点是张夫人最不喜的。 到底贾琏机敏,这才屡屡逃过了母亲的责罚。 贾珠叹了口气,声音软乎乎地说道:“我倒是去,可你要是随我同去,便只能在我跟前,不可去往旁处。” 听着虽软,却带着强硬。 这意思便是说贾琏要在贾珠的眼皮子底下做人。 这对贾琏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可是不去,那才是惨上加惨。 最近贾琏真的是在府内憋坏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东府办了宴席,这般近的距离,他要是再不去,可不得是浪费了这大好韶光? 贾琏瘪嘴,还是应了。 等贾琏离开小书房,贾珠叫来了许畅,“去探探东府办的是什么宴席,琏儿说得不清不楚,没头没脑的。” “是。” 许畅应了声,就出去办事。 两府的距离不远,都是自家人,想要探点消息,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到两炷香的时辰,许畅便回来了。 “珍大爷花钱捐了个官职,过些天就要去任职了。东府这是趁着还未上任前来宴请……”许畅的声音压低了些,在贾珠的耳边说道,“听说这事,老爷也参与其中。” 父亲也参与其中? 贾珠微微蹙眉,倘若此事是和两府都有关系,那就是过了明路,连老太太也是晓得的。 摇曳的烛光中,贾珠抚摸着他读得泛起了毛边的书页,过了半晌才说道:“明儿东府要是来下帖,便应了罢。” “小的记住了。” 翌日,不到天明,贾珠人就已在宫内。 春光烂漫,花香阵阵。 借着昏暗的灯笼摇晃,即便这宫宇森严交错,愣是叫这花香柔和了这肃穆。 贾珠往往是最早到的那一个。 宫人行礼,与贾珠说话,“殿下昨夜已经吩咐下来,倘若公子来了,便请您先去毓庆宫一趟。” 贾珠微讶,认出这宫人的确是毓庆宫的小德子,迟疑了片刻,“殿下当真这般说?” 宫人笑了,“公子这话说得,倘不是殿下有令,奴才哪有这胆子来请公子呀?” 贾珠抿唇,小脸微红,那是方才行走间带出的热意。 他慢吞吞地说道:“既是殿下的命令,那便请在前头带路罢。” 那宫人应诺,便带着贾珠往东宫去。 往东宫的路,贾珠不知走了多少回,这往往是被太子殿下带着去的。 允礽总是喜欢把贾珠往毓庆宫拖,就好似小兽把猎物往巢穴里叼似的,还曾经被大皇子给笑话过。 贾珠不紧不慢地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看着宫墙上跳跃的鸟雀,然后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没想到…… 好吧,他大概应该想到这个的。 从道路的尽头,从拐弯的角度,从倒映出来的人影,贾珠发现了某些端倪。 “我记得,你叫小德子,对吧?” 毓庆宫宫人笑了笑,“公子还记得?” “我不知道你背后是谁派来的,也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不过,我劝你尽早坦白。” 小德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会,变得有些淡淡。 “公子,奴才不知你在说什么。” 贾珠站定了脚步,注视着拐弯处的影子,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小德子,”他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没多少威慑力,“别把我当傻子。” “公子,奴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德子重复了自己之前的回答,硬邦邦地说道,“难道公子想要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威胁。 “阿珠想要违抗谁的命令?” 拐弯处的影子动了动,允礽哗啦啦带着一群宫人走来,小胖脸上满是清晰可见的怒容。 小德子惊慌失措,猛地跪倒在地。 “殿下,您,您怎么……”小德子本不应该这么惶恐,因为太子的确是下了命令,叫小德子去宫门口将贾珠先行请去毓庆宫。 他唯一与太子命令不同的是,他不是去宫门口迎接的贾珠,而是在贾珠入了宫后,都要走到了,这才拦下的人。 这或许可以治个办事不利,却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何以要这般诚惶诚恐,好似他…… 当真做错了什么事呢? 贾珠看向另一端的太子殿下,有些冰冷的手指头捏了捏袖子,缓声说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出来?” “是阿珠不好,阿珠为何要停下问话。”小胖崽理直气壮地将锅甩回去。 他们原先的计划不是这般的。 是的,今儿不过是俩小孩提前算好的事情,只是被太子殿下的骤然出现打乱了节奏。当然,在小太子看来,是阿珠提前问话,他才会跳出来的。 贾珠叹,指了指允礽的脚下,“方才殿下的影子,都落了出来。” 再往前走,小德子怕是要发现了。 允礽雷霆震怒,回头瞪着身后的宫人。 他都叫他们要藏好灯笼,怎么还是泄露了痕迹。 贾珠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跪着的小德子身前。他半跪下来,凑近这个身体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的小太监,轻声说道:“看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脾性,在他面前耍花招,岂非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小德子嘴唇惨白,事已至此,他哪里猜不出来,殿下早就知道他了。 “孤打小就聪明,偏是猜不透,你这心眼到底是怎么长的?”小太子盯着这个太监,倒还真的有些不明白,“这可是孤宫里头,第一个这么吃里扒外的。” “殿下,奴才只是,奴才只是一时没有接到贾公子,耽误了一点时辰……” 事到如今,眼瞅着小德子还要狡辩,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的太监总管诸华,已经铁青着脸,上前一脚踹开了这个妄图扒拉殿下的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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