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少做出这种小儿之态。 特意为他搬来的枕头软乎乎的,不是那种坚硬的玉枕。贾珠将小脸埋在这底下,颇有种要学着之前太子殿下说要将自己闷死的姿态。 “我不要这样。” 贾珠轻声地说道。 【宿主可知道为何在这么多人中唯独您如此与众不同?】 “我并没有什么神异。” 【您能听到系统说话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您是这本书的主角。】 万中无一之人。 … 因着贾珠生病,原本打算第二天便离宫的事情便无法成行了。他只得在毓庆宫内老实养着,同时无法阻止小太子气呼呼去找大皇子算账的事。 贾珠:“……” 真是抱歉,大皇子。 他在心里默默地担忧,不知这两位会不会闹出什么矛盾来。 贾珠带着这样的担忧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意识到,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人坐着在看他。 那种感觉有些奇特,令贾珠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抚上贾珠的额头,轻声说道:“吓到你了?”这般浓重的口音,令贾珠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谁。 他惊讶地抬起小脑袋,正看到皇太后就坐在床边,略带笑意地看着他。 殿内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伺候的宫人在,但仍然静谧得不像话。贾珠莫名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舒服,但又有些好奇。 怎么会是太后娘娘? 皇太后:“在惊讶为何是哀家过来?” 贾珠羞怯地抿了抿嘴角。 皇太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你有时候,总会令哀家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些陈年旧事,那些故人故梦,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总也会在午夜梦回,叫人心绪不宁。 贾珠不知皇太后的感伤为何,但也想要从被褥里面钻出来。 今日他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如果不是太子殿下不肯让贾珠起身的话,其实他早就出来了。 可是皇太后按住了他,淡淡说道:“还是躺着继续歇息罢,方才太医来回话,说是你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家里头的事情,就不必担心了。”她笑了起来,“保成都已经安排好了。” 皇太后想起保成今晨得意洋洋地坐在他阿玛的肩膀上,抓着皇帝的肩膀要人去贾府传话,说是要让阿珠多多休息的模样,就为可怜的皇帝而感叹,这头发都要给保成给薅光了。 想到此处,皇太后抚弄贾珠额头的动作更加温柔了,“莫要思虑过多。”她似乎看透了贾珠心里的想法,缓缓地说道,“阿珠,这宫里头的人,有时也是这般,就算是皇帝,就算是太子,也到底是人。” 是人,就会有爱恨分明的情绪。 人对自己偏爱的存在总是会有所不同,哪怕是康煦帝也是这般。 “现在之所以你可以站在这个位置上,只因为是你,因为你值得。”皇太后轻声细语地说道,“旁人,旁事,那些杂言,就让他们见鬼去。” 小孩微张着嘴巴,似乎没想到皇太后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他们也就见过一两次面,何以…… 皇太后似乎能够感觉到小孩身上呼之欲出的困惑,最后,他吞下那些或许不合时宜的疑窦,软绵绵地说道,“好哦,记得了。”他的眼睛看着皇太后,漆黑的眼眸里亮晶晶的,带着一些信赖。 这种似乎被小兽亲近的感觉,叫皇太后的神情也变得更加柔软。 她拍着小孩。 那一下又一下适中的力道,将贾珠重新哄得睡着了。 皇太后看着小孩红扑扑的脸蛋,过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了这内殿。 宫外有些冷,可是皇太后不愿意坐轿子,便在雪中落下了一连串脚印,不紧不慢地烙印在宫道上。 “桃酥,哀家几乎都能听到你的声音了。”皇太后半心半意地说道,身后跟随的宫女忙低下了头,“怎么不直接问?” “奴婢不敢。” 张嬷嬷笑骂了一声,“太后娘娘,您就爱说笑,可莫要惯着桃酥了,回头这小妮子怕是真的要变成慈仁宫内最大嘴的姑娘家,到时候可便麻烦了。” 大宫女桃酥微红了脸,“嬷嬷莫要笑话奴婢了,从前的坏习惯,奴婢已经都改了。”桃酥入慈仁宫前,最爱同人说话,也因为一手药膳的本领,才得以入了慈仁宫。但慈仁宫向来安静,久之,桃酥的性格便也逐渐变得沉稳了起来,也一步步走到了大宫女的位置。 皇太后笑,“这也没什么不好。” 她缓缓地走着,“张荷,你不也是有着一肚子的想法?” 张嬷嬷张了张嘴,到底也说不出来自己不好奇的话。这没有必要欺瞒皇太后,张嬷嬷在皇太后的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清楚这位最不需要的便是无意义的欺瞒。 张嬷嬷索性道:“太后娘娘,老奴的确是有些不解,您似乎非常喜欢那贾珠?” 喜欢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那位贾小公子的确看起来让人怜惜,可是皇太后与贾珠没多少见面的机会,又怎么会因为贾珠生病了的消息,便将一直几乎隐居在慈仁宫的皇太后给请动了呢? 皇太后淡淡地说道:“哀家有些心疼他,就如同心疼当初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她不紧不慢地走过一座殿宇,看着远处的日头,眼底的阴霾却不见稀少,“整座皇宫皆是囚牢,张荷,他进来了,就未必能出去了。” 张嬷嬷的脑中一下子想起当年许多事,想要张开的嘴巴也合上了。在听完太后娘娘这一番话后,她多少猜到了主子的心思。 难得除了五皇子之外还有能让皇太后上心的人,纵然这个人是外臣之子,可张嬷嬷又会在意什么呢? 说到底,这对贾小公子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 … 乾清宫内,康煦帝看着这呈上来的医案,眉间露出些许沉闷。 良久,方才开口。 “李太医,这脉案上所说并无奇怪之处,指的又是什么?” “万岁爷,小公子的身体仔细查来并无异常,只是不知为何呈现了发烧的状况,服下药物之后也能缓解一二,这的确让臣纳闷不解。” 李太医没想到自己随手书写在医案上的文字竟然会引起万岁爷的注意,连忙拱手说话。 他还以为康煦帝唤他过来,是担忧太子殿下被小公子过了病气的事情,没想到却是为了这桩。 “没有症状……” 康煦帝看了眼李太医,脸上看不出喜怒,“依你来看,阿珠的身体该是如何呀?” 听着皇帝对小公子亲昵的称呼,李太医总算放了点心,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些糟糕的事情。 “小公子的身体仔细来说,便是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需要仔细调养,不可疏忽。前头开了药方,想来小公子一直是按时服用,近来已经康健了许多。” 康煦帝颔首,又随意的问起了太子殿下的问题,李太医逐一回答之后,才被帝王随意挥手,让退了出去。 “顾问行,如果让你来看,你会觉得这是什么?” “万岁爷,您是说,贾小公子……” 顾问行欲言又止,却并非是说不出来,而是为着其背后重大的意义。 康煦帝默然地坐在位置上,屈指敲了敲桌面。 “此前查过的贾府情况,再调出来看看。”皇帝揉了揉额角,不紧不慢地说道,“贾府,贾家,阿珠……” 这一切,肯定与之有关。 顾问行欠身应是,而后又说道:“如此看来,殿下真乃有真龙护体,小公子与太子爷,实在是有缘。” 提起太子,康煦帝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些。 “阿珠与保成有缘,自当,重赏。” 顾问行笑着,“是极。” 贾珠并不知这因果,等到他可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太子殿下和大皇子正因为大干一架而闹得宫内鸡飞狗跳。 贾珠心虚。 贾珠非常心虚。 他没想到太子真的去找大皇子了,这叫他心中实在不安。得亏那日回来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哪里受伤的样子,可惜的是,他上下检查允礽的姿态,似乎又伤了小胖崽的心,伤心失落地又去找了武师傅。 贾珠:“……” 怎么,怎么这样嘛,他瘪着嘴。 小太子比大皇子岁数少了那么多,他心中担忧,也并不奇怪吧? 哪有小孩子和大孩子打架的嘛! 好在允礽只失落了一天,第二天就已经彻底昂扬了斗志,每天大清早就出来锤炼自己,直到第三天贾珠要走的时候,允礽将回礼塞给了贾珠。 那同样是太子亲手做的印章。 上面只烙着“珠”。 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做的,惊得贾珠也想去看小胖崽的手,可太子蹭蹭蹭躲到了毓庆宫大太监的身后,探着小脑袋笑嘻嘻地说道,“阿粗且家去,来日再见。” 毓庆宫的太监宫女们总算松了口气,他们险些以为太子殿下还要闹着,结果这一遭如此顺利,实在是老天保佑。 殊不知其实是昨夜贾珠已经做过太子殿下的思想工作了。 他晓得太子殿下的确是有些娇蛮,可并非说不通道理,只要多说说,太子殿下总是愿意听的。 贾珠颇为苦恼,拧着小眉头,深感大家对太子殿下的误解。 马车离了宫,送走了贾珠后,毓庆宫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太子殿下连着安分了几日,除了醉心武艺外,就是每天都被爱子心切的康煦帝薅着去乾清宫。 被薅到第五日,允礽彻底爆发了,抱着康煦帝的腿坐在地上,“阿玛不答应,保蹭不起来!” 康煦帝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胡闹的允礽,“你这是作甚?还不快快起来。” “阿玛先答应保蹭。” “阿玛先打你。” 康煦帝撸起袖子,将允礽追得上蹿下跳。 这到底是哪路菩萨佛祖送来的倒霉孩子,皇帝的头发都要被气秃了! … 荣国府上,荣庆堂内。 众人正在说话。 除了贾赦贾政,府上一大家子都在此处,原是王夫人的娘家来了人,女眷们正坐在一处说话,小孩则是在底下作陪。 见王仁,贾琏等几个小儿坐不住,贾母笑着说道:“珠儿,你做大哥的,就带他们几个小子姑娘去外头耍耍,无需在这里陪着我们说这些话头了。” 王家女眷微红着脸,怒视了眼自家坐不住的孩子,“老祖宗千万别这么说,能听您说上几句话,就足够叫这小子将来受用了。” 贾母笑着摇头,“就让孩子们都出去走走吧,这府中景致还算不错,打发打发时间也可。” 说到这里,便不好再推辞了。 贾珠带着元春贾琏,并着王仁几个人出去,这外头正下着雪,冷是冷了些,可是对这些半大小子来说,却是正好。贾珠带着他们往花园去,到了暖房,又请厨房送来了吃食,正好一边赏雪,一边吃饮,好不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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