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随手地将一张纸丢给玉柱儿,同时又将一封信交给王良,让他派人去送信。 “阿玛身体不适,孤心中担忧不已,决意亲自过去一趟。”太子淡淡说道,“传他们进宫来,孤要与他们一同商议孤离京后的事。” “嗻。” 玉柱儿和王良欠身,领命而去。 … 翰林院,贾珠归来时,想起太子殿下的暗示,犹豫了一会,还是去找了徐柳青。 徐柳青听了贾珠的话,起初一愣,继而一喜,“贤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珠敛眉,轻声说道:“殿下此番传我入宫,的确是透露出了少许意思,若是……那自然是真的。” 徐柳青憨厚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拍着贾珠的肩膀,笑着说道:“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愚兄都谢过贤弟这番心意。” 徐柳青似乎将这件事都归功于贾珠。 贾珠含笑说道:“这可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的,与我倒是没什么干系。” 徐柳青只是笑着,看起来却是不信。 他自诩身为状元郎,总是有几分独到之处。可是这些在皇帝太子的眼中,根本也算不得什么。 这春闱每三年一回,状元三年也有一个,值钱,但也不那么值钱。如果不靠着在翰林院的时间早早地给自己争出一条门路,那状元郎和普通的同进士也没什么差别。 不管差旅多累,可要是能在太子的面前混个脸熟,到底是好的。 更别说,这一出是为了慰问军队。 徐柳青不知道皇上重病的消息,贾珠提及时,也只说太子殿下是为了前往慰问,其他的事情并未多说。 而这件事,伴随着宫里传下来的命令,很快传遍了翰林院。 因为太子决定明日动身。 这命令来得仓促又突然,贾珠和徐柳青收到命令时,已经是要下值的时候,好些同僚听闻这事,正要问及他们,却发现贾珠已经早早走了。 徐柳青倒是慢了一步,被好几个同僚围住。 有的问:“徐大人,此事,可是与贾大人下午入宫有关?” 也有人问,“此次出行,徐兄竟在名单上,这正说明太子殿下对徐兄的重视。” 还有的说,“……实乃幸事,徐兄若是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我们。” 徐柳青憨厚笑着,一一应着,心里倒是发苦,方才他怎么不警惕些,跟着贾珠一起早早离开。 但这怨不得这些人在乎。 毕竟他们刚入翰林院没多久,大家原本是一样的,可突然有人被挑出来,便显得打头刺眼了。 能入翰林院做庶吉士的,要么出身好,要么排名前,两者都是的也不少,当然说起话来,便更为直接。 范茂酸不溜秋地说道:“贾珠能被选中,那是人家从前和太子殿下十来年的关系;徐兄能被挑选上,是因为他是这一届的状元郎,我们有什么?” 徐柳青哽住,花了一点时间,总算摆脱了他们,脚步匆匆地走了。 他那个态度,就好像背后跟着一堆饿狼。 当然,他尽可能地掩饰了自己离开时的如释重负,但还是脚步轻快地离开。 毕竟,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但很快,就变成了一件坏事。 因为这些随行的人总算知道,为何太子殿下要这么快就决定启程,乃是因为康煦帝病重了。 这的确是个坏消息。 他们在离开了京城后没多久,便开始赶路,纵然大部分人都有马车可坐,可是这一路颠簸下去,人都快没了,有些人一下了马车,就忍不住吐了一地。 可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毕竟没看太子每日都是在外骑马,跟着一路疾驰,直到夜间才回去休息的吗? 也有不少人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的心情不怎么好。也不敢在这时候,触怒太子的霉头。 贾珠的马车就依照官位,被安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可贾珠大多数时候,都在太子的马车上。 太子累时,才会回马车休息。 贾珠知道太子是在趁机宣泄自己的情绪,每次跑完马后,他回来时就能冷静一点。 “殿下还是心情不好吗?” 这日,太子躺倒在贾珠的膝盖上,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贾珠的小/腹处,这吐息弄得贾珠身体有些僵硬,毕竟这闹起来有些痒痒,但贾珠还是任由殿下去了,只是手指穿插在太子的头发里,将冠帽取下来后,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太子含含糊糊地说道:“阿珠将我的头发弄乱了。” 贾珠:“太子的头发本来就是乱的。” 太子哼唧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又说道:“真奇怪,阿珠,我又觉得难过,又觉得担忧,可是愤怒的情绪还是挥之不去。” 贾珠挑了挑眉,殿下这话,就让他不知道怎么接。 他知道殿下为何愤怒。 可贾珠不应该“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是他可以入梦,贾珠是不会知道缘由的。他的手指在太子的脑袋上拽了拽,有些好笑地说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愤怒?” 太子委屈地说道:“就是愤怒。”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太子这些天浑身充满戾气。 这让贾珠看了,都很是心疼。 那些陈年旧事的压力,落在年纪小小的太子身上,这是多倒霉的事呀。 一时间,贾珠对太子的态度更加温柔,有时都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 太子一边得寸进尺,一边指出,“阿珠,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叫我越来越过分。” 贾珠仰面躺倒在床榻上,含糊着咬着自己的头发,“……我不如此,保成就不会过分吗?” 太子两只手撑在贾珠的左右,认真思考了片刻,“不。” 他笑了笑。 “的确是,欲/望难平。” … 这可是快速行进的马车,这么颠簸的时候,也不可能做点什么。太子也不喜欢将情绪发泄在贾珠的身上,只是两人显得更加腻歪便是。 又过了几日,太子好似突然自己想清楚了,又或者……将那些负面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这才一点点好转起来。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快赶到目的地,而舟车劳累,每个人都疲倦不已。 太子眼看快到了,便令队伍的速度放慢了些,又多给了半日休息的时间。 不仅是为了人,也是为了马。 在驻扎休息的营地里,贾珠从太子的马车下来,与玉柱儿说了几句话,这才迈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徐柳青和贾珠是一起的,对于贾珠每日都出去,只有在夜间才回来的事,徐柳青一直都没说什么,更是什么都不问。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次能够入选,是沾了贾珠的光。 太子和贾珠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殿下时常召见贾珠也是正常的事,他从来都不曾多想。 而太子那处,等贾珠离开后,允礽召来了王良,吩咐了几句,这大太监立刻领命下去,过了好一会,回来时,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太子撩开车帘,侍卫便低声禀报着什么。 太子半心半意地听着,待听到其中一句,微挑眉说道:“大夫?” “是的,在离开京城前,贾府多次延请大夫,说是为了府上的主子们诊脉,但据卑职观察,许多时候,应当只是为了大人。” 太子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于是这两个侍卫,便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等到他们禀报结束后,太子漫不经心地叫人赏赐了他们两个,自个儿琢磨了好一会,方才看向王良。 方才那些侍卫说的话,王良也基本听了去。 太子淡淡说道:“王良,你瞧着阿珠的身体,可看出来什么不妥?” 王良小心翼翼地说道:“恕奴才愚钝,并未看出来。” 如果贾珠的身体不适,王良自认为不说看出十分,那最起码也能看出五分吧? 毕竟贾珠从前的身体孱弱,生病是常有之事,而且他常在太子身边,这朝夕相处,伺候的宫人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也白干了。 可方才那侍卫说的话,又不可能是虚假。 为何贾府要频频请来大夫? 这或许是他们心中的疑窦,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贾珠看起来身体健康,更是没瞧出来哪里有问题。 而再过一二日,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康煦帝所在的营地,此事更是被掩在角落,暂时不被提及。 康煦帝病得很重,但也没重到危及生命。 不管是皇帝,还是随军的大臣们,都清楚这点,但多数人还是请求皇帝回到城镇休息的缘故,自是非常鲜明。 是为了皇帝的安全,也是为了军中的士气。 康煦帝御驾亲征,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打着要将这件事一鼓作气解决的目的。若是皇帝在军中病恹恹的,哪怕只是小病小灾,也会影响到队伍的士气。 康熙帝便是为此,犹豫再三,还是后撤。 也是在那个时候,写信回了朝廷。 太子的书信,只比他们出发的队伍早了一日,而他们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倒是没比书信慢了多少,康煦帝堪堪收到信件的两日后,太子亲率的队伍便也抵/达了这里。 康煦帝收到消息时,正披着衣裳坐在床头看着军报,闻言都吓了一跳,“太子到了?” 梁九功的脸上总算露出少许笑意,高兴地说道:“是啊,皇上,这还能有假?太子之前送来的书信,不也与您说过此事吗?” 康煦帝将手里的军报阖上,嘀咕着说道:“这送信的速度,和队伍行进的速度,怎能合在一起比较?”只要算上马车这些,行进的速度就不可能快上多少。尤其是一路上那些保护的侍卫,总不可能一个个都是骑马…… 康煦帝想到这里,突然脸色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太子熟悉的声音,“……等你这个奴才通报,孤自己喊一声的时间都有了,阿玛——” 康煦帝闻言,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罢了,还不快让那混小子滚进来。” 梁九功连忙去请。 “阿玛,我带阿珠来看您啦。” 太子的声音刚进门时,就已经响起,“您信中也说得不清不楚,叫人看了也是难受担心,怎么不多写一些。”允礽抱怨着,又看向梁九功,“最起码,也应当让太医将脉案给附上。” 太子这话直截了当的,仿佛之前那些时日的距离不在,连一声招呼都不怎么打,便直接问起了皇帝的身体。 康煦帝咳嗽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朕竟是不知,保成还会看病,这医案给了你又有什么用?” 太子快步走到康煦帝的床边,贾珠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行了礼,又好生将康煦帝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398 首页 上一页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