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不曾有过这般凑巧之事,如今给他们赶上,在这节骨眼上,也没人敢说嘴什么,只能在心里叫苦自己流年不利。 而这时日定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对贾珠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到了最后这几日,再苦读用功,也是拍马赶不及,不如放松精神,不再多思。 以至于到了最后几日,一贯勤劳苦读的贾珠,反倒显得过分悠哉。 贾政偶然见了,想要训斥,却想起不日的殿试,不敢惊了贾珠的情绪,竟是活生生吞下了怒气,勉强露出个僵硬的微笑,好好安慰了贾珠一番。 那时,宝玉正巧和贾珠在一处,小身子僵硬地贴在贾珠的身上,待父亲总算离开后,这才小小声地说道:“大哥,父亲看起来好生奇怪。” 贾珠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也觉得他好奇怪。”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哄然大笑。 他们习惯了贾政板着脸的时候,反倒觉得方才父亲那模样好生滑稽。 贾珠一边笑一边颠着宝玉,擦着他的眼泪说道:“私底下偷偷笑就算了,可莫要在面上给父亲抓住。” 宝玉揉着笑疼了的小肚子,呜呜地说道:“不敢。” 如果不是大哥在,宝玉才不敢笑话父亲呢。 贾珠顺着揉了揉宝玉的小肚子,许是觉得有趣,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揉得宝玉咯咯笑,笑得小脸发红。 贾珠揉着宝玉的小肚腩时,一时间却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太子殿下。 这或许是一起长大的烦恼,太子殿下不管是好的坏的事情,贾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段时间,小太子还喜欢拍着自己的小肚皮表达赞同。 那啪啪清脆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 一双小手好奇地摸上贾珠的脸,让他回神看向宝玉,“怎么了?” 宝玉眨了眨眼,有些羞怯地说道:“大哥刚才笑起来,真好看。” 贾珠微愣,“我笑了?” 宝玉抿着嘴,艰难地对比着,“是和刚才,笑话父亲的模样不同,是很……舒服,很温柔的笑……” 他顿了顿,高兴地说道:“是想到喜欢的人的笑!” 贾珠笑眯眯地揉着宝玉的小肚子,“宝玉可要保密,谁都不可以说。” 小孩郑重其事地捂住自己的小嘴,以示自己什么都不说。 小宝玉或许有着别的坏毛病,可唯独一点,便是嘴巴牢靠。 打小到大,贾琏不知要他藏了多少个秘密,他便每一次都不说,哪怕每次贾琏都会被张夫人捉回来挨打,然后被琏儿怀疑是他泄了密——可贾珠知道,宝玉每次都没说的。 是贾琏隐藏痕迹的功夫太差,才每每都叫张夫人知道。 宝玉认认真真地和贾珠拉钩。 他记下一桩事。 ——大哥哥有了喜欢的人。 是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呢! … 四月十五日,天晴。 晨光微熹,在那稀薄的日头下,一众考生在太监的接引下鱼贯而入,踏足了他们渴望已久的殿宇。 在那处,帝王与众位大臣,正微笑地等待着他们。 这或许是他们这一辈子第一次,或者是最后一次面见君上。 他们在太监的引导下,齐齐跪拜下来,高声叫道:“见过万岁爷,吾皇万岁万万岁——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坐在康煦帝身旁的太子在那些攒动的脑袋里,一个个看过去,终于看到长身而立的青年。 贾珠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紧不慢的动作带着行云流水的优雅,在康煦帝说话时,他抬起头望向殿堂之上,便也看到了皇帝身旁的太子殿下。 贾珠微愣,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太子美滋滋地看着他,阿珠真好看。 “回神。”康煦帝低声说道,“傻笑什么,殿试都要开始了。” 太子眼也不眨地说道:“孤在为阿玛居然有这般多新的天子门生感到高兴呢!” 放屁! 康煦帝在心里翻了白眼。 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刚才阿珠和太子对上眼时,保成那笑容就像是掉进油缸里的小老鼠,笑得可贼。 哼! 当着朕的面就眉来眼去呢? 康煦帝心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老陈醋,这两个臭小子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第97章 在殿试正式开始前,这一批学子本该还有一次应试,等这一次应试通过后,方才可以在保和殿参与殿试。 然这一回,因着皇后去世打乱了安排,一切从简之下,便省略了这一个步骤。 保和殿内,自从康煦帝口述了考题后,便已经是鸦雀无声,参与考试的学子们正低头思忖着题目。 ——当然,大多人也不敢抬头直视天威。 太子殿下坐在康煦帝的下首,时不时就往下打量一会。康煦帝着实是烦他动作明显,便瞪了他一眼。 太子嘀咕着说道:“若非可以看到阿珠,孤才不来呢。” “再说一遍?” 康煦帝微眯着眼,威胁地说道。 太子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这点勇气,孤可不怎么喜欢。”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当谁都和阿珠一样,日日都能见你?”天知道皇帝听说这几日太子往外跑的次数,都颇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你该收敛一些。” 这都知道贾珠要参与殿试,还这么不加遮掩,这岂非是害了贾珠? 太子懒洋洋地说道:“便是阿珠不是孤的伴读,想来也不会这么唯唯诺诺。” 康煦帝摇头,“他就算不是你的伴读,也是贾府出身。”从前贾家,也可没少受宠,这家底可不算薄。 太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阿玛说的是。不过,孤总觉得,阿珠便是阿珠,不管什么出身,都不会变的。” 梦里的“贾珠”,遇见“他”的时候,贾府似已经出事了。 “你这是因为喜欢阿珠,所以才偏心。”康煦帝不偏不倚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值得,为何不可?”太子哼哼唧唧,“总好过那些酒囊饭桶罢?” 允礽满是嫌弃地皱眉。 康煦帝知道太子埋怨的是内廷侍卫。这些向来是勋贵出路之一,也是最靠近帝皇太子的位置。再加上,皇帝特许侍卫可以改为文臣,所以也从这个位置走出了不少权臣。 既然这是勋贵世家的出路,便也免不了一些脏污事。 太子前些日子刚刚发作过一回,将几个人罢免到了四等侍卫——这不是个定职,只有被惩处者才会落到这个职位。 “若非阿珠执意要科考,还轮得上他们浪费?”太子蹙眉,“都怨他父亲。” 贾珠执意走科举,除开他本身的意愿外,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满足贾政的希望。 康煦帝懒洋洋地说道:“他爹是贾政,总好过是贾赦罢?” 太子听了皇帝的话,露出了一副绝望的表情,厌恶地说道:“这应当叫,出污泥而不染。” 康煦帝哼笑了声,视线不紧不慢地朝着下面扫了一圈。看到了好几个正在偷偷四处打量的考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居高临下,便能看到许多不同的景色。 哪怕底下的人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谨慎,其实早已经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康煦帝:“你不是已经将格图肯和曹珍都安排好了?” “他们两个愿意走内廷侍卫,孤倒是无所谓。”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磨砺几年,也就可以放出去了。” “朕倒是听说,你和老大起了些矛盾?” 太子假惺惺地微笑起来,“阿玛,我与大哥,什么时候没闹过矛盾?” 康煦帝忍住笑意,这话说起来倒是没错。 过了一会,允礽的笑意淡了些,平静地说道:“我劝大哥若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便趁早提要随同阿玛出征的事情。” 康煦帝挑眉,“朕几时说要出征?” 允礽假笑得更加明显,“那阿玛之前几夜不休息,难道只是闲着没事和军机大臣们聊天吗?” 边关传来的消息,已经三番两次入朝。 即便康煦帝并未说起什么,可是允礽还是能猜得出来阿玛的心思。 康煦帝是想要打的。 还是狠狠地打。 太子淡淡说道:“大哥既然有这个想法,从前也有天赋,那想要做什么,倒也不必这么拘泥。” 不过太子这番话,大皇子想必是没听进去。 最起码,康煦帝知道,昨日太子是从大皇子府上被赶出来的。 “你铁定是理亏。”康煦帝笑了声,“不然以你的性子,怎可能会让保清这么做。” 太子打量着底下的考生,眼神落在贾珠身上,仔细看了好几眼,确认阿珠还在认真刻苦后,这才懒洋洋地说道,“我骂了他几句懦夫而已。” 康煦帝:“……” 而已? 允禔的脾气看着是好,但这也只是看起来。 康煦帝都能想象得到以允礽这个性子,必定是指着允禔的鼻子骂人的。 “孤又没说错。”太子嘟哝着说道,“他喜欢这个,也想要这个,那眼前有个机会,他为何不主动来争取?” “也许,保清只是担心呢?”康煦帝慢吞吞地说道。 太子总算将眼神从贾珠的身上挪开,黏在了康煦帝的身上,眯着眼睛说道,“阿玛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可没有。”康煦帝笑眯眯地说道,“保成莫要污蔑朕。” 太子狐疑地看着皇帝,半晌,“他要是担心这个,那孤可真是得抽他几鞭子。” 他傲慢地笑了起来。 “孤可不需要他来相让。” 康煦帝思忖,太子这番话,倒是切中了皇帝的心思。边关被人侵/犯,皇帝自是恼怒,也的确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 而这几个皇子里头,唯独大皇子与太子还算长成,其余的皇子便着实太小。 若康煦帝要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为理所当然。 那允禔呢? 康煦帝的确动过要带他的念头。 “允禔在兵马军事上,的确是小有能耐,可能与不能,不是靠嘴巴说的。” 太子闻言,便道:“那阿玛带他去遛一遛不就知道了?” 对于帝王和大皇子的担忧,允礽虽有所感,却嗤之以鼻。说到底一个人是否会滋生欲/望,难道压着他便不会有这样的冲动吗? 对权力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允禔不过是怕了。 那是对他自己的恐惧。 … 就在保和殿内进行着殿试时,大皇子也递了牌子入宫探望惠妃娘娘。 自从皇后去了后,后宫的事务暂时就交给几位妃位上的妃嫔处理。 大皇子到殿前时,正看着几个宫人抱着一大堆账本离开。而入到延禧宫内,正巧看到良嫔起身,朝着大皇子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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