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府上欢喜不已。 张夫人忙派人去与两位老爷传话,又赏了府上下人三个月的赏银,说是一起同乐。 这时候王夫人就不心疼公中的钱了,甚至还觉得大房妯娌做得极是,朝她露出个有些僵硬的微笑。 实在是太过高兴,笑得脸都有些生疼。 放榜的日子,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就在府上欢天喜地之时,一道消息自宫内传来,便一下子让贾府冷静了下来。 ——皇贵妃重病,康煦帝心怜多年辛苦,特晋其为皇后,望上天垂怜,能为皇后冲喜。 此圣旨内的深意,发人深思。 可不到半日,未到天黑时,又一道消息从宫内传了出来。 这位刚晋位不到半天的皇后,宾天了。
第96章 允禛呆呆跪在承乾宫内,那低垂的小脑袋埋了下去,隐隐颤抖的模样,叫跪在不远处的三皇子有些不忍。 他虽是与允禛起过不少矛盾,可此时此刻,也未尝不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他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抬手扶住了允禛,免得他哭虚脱了去。 这位刚晋升不到半天的皇后宾天得无声无息。 康煦帝中午还与她说了会话,皇后说她累了,打算小睡片刻。皇帝便扶着她躺下,而后又在外间守着。 皇后的身体瞧着没两天了,康煦帝怎么上心都不为过。只是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嬷嬷去里面探时,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康煦帝霍然起身,大步走了进去。 就见皇后最是亲信的嬷嬷软倒在皇后的身上嚎啕大哭,“娘娘,娘娘,您快醒醒,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娘娘……” 老嬷嬷哭喊的声音尤为渗人,可她的哭声,却一下子叫整个承乾宫的人都知道这件大事。 康煦帝铁青着脸色,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方才哑声说道:“去将太子,众位皇子皇女全都叫来,还有那些嫔妃……” 不必康熙帝说得多清楚,梁九功就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很快,宫里内外,便再一次得到了关乎承乾宫的消息。 最快知道的,当然是一路之隔的永和宫。 德妃那个时候,正抱着胖乎乎的十四皇子在逗趣。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最小的孩子,康煦帝怜悯她之前的磨难,到底是默许了十四皇子养在她膝下的事情。 “娘娘,皇后去了。” 就在十四皇子嘿嘿直笑的时候,一位大宫女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行了礼数,轻声说道。 德妃的动作微顿,温柔地说道:“皇后的身体熬了这么些年,也未必是件坏事。”大宫女瞥见,德妃娘娘嘴角的笑意不变,甚至还浓了些。 承乾宫和永和宫向来不对付。 承乾宫那位没了,永和宫不高兴才怪了,只是德妃做事总是稳妥,不叫人看出半点端倪来。 她温柔着吩咐下去,“将这宫里头喜庆的东西都换下,能多素净就多素净,别在这件事上犯了忌讳。还有,晚些时候,叫人将偏殿收拾出来,布置一下……”德妃说到这里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她怀里的十四皇子。 这小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抓着德妃的袖子,想要和额娘说话呢。 德妃的手指摸了摸十四皇子的小脸蛋,“就按照小十四的分例来。” 大宫女的脸色微变,一下子明了德妃说的是何意,应下后便悄声退了出来。 承乾宫和永和宫这场无声无息的战役关乎四皇子,可这一切都伴随着皇后的去世烟消云散了。 只是,大宫女也没看出来,德妃娘娘有多欢喜,甚至连神情都有些淡淡。 难道德妃娘娘不高兴吗? 承乾宫那头,伴随着康煦帝的命令,这阖宫上下的人自然是赶来了。纵是皇太后,也在收到消息后,出现在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宫人自然是哭得最厉害的。 主子去世了,他们这些宫人,是亲信也好,不是亲信也罢,都要再寻出路。在这节骨眼上,是亲信反倒是一桩坏事,毕竟没有哪个宫的人敢于接手这样的麻烦。 而四皇子允禛在收到消息时就一直一言不发,待赶回承乾宫,看到那床榻上形容枯瘦的女人时,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哭得难以自已。 不论皇后从前到底做过什么,可她在时,待四皇子总归是不错的。 皇太后瞧着这满宫的哭声,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对康煦帝说道:“皇后既是去了,皇帝也莫要太过悲伤,这对她来说,也未必是桩坏事,拖着那样的身体……”她缓了缓,叹息着摇头,“皇后的身后事,便叫贵妃操持起来罢。” 康煦帝抿着唇,不怎么说话,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皇太后拍了拍康煦帝的胳膊,安慰之意甚浓。 待到贵妃等人赶到后,从这位皇帝的神情与说话的声音,足以看得出来皇后的去世,对他的打击也是有些大。 几位妃嫔安慰了起来,只是在这哭声不断的承乾宫内,这些略有干巴的语句,到底也染上凄凉的气氛。 康煦帝背着手出了宫门,站在外头望着天,众人知道皇帝的心情不怎么好,便也不敢跟着上前,只在远处看着。 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康煦帝头也不回地说道:“保成,这时候出来,可不明智。” 太子平静地说道:“禛儿哭晕了过去。我是出来传太医,顺便来看看阿玛如何,阿玛可莫要与禛儿一样。” 康熙帝低低笑出声来,“保成这是埋汰朕呢?” 若是有人靠近,定要觉得惊奇,皇帝何以还能笑得出来? 太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阿玛,这可不是我逗你笑的。” 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是不错,有她在,后宫会更安稳些。只可惜……”对于皇后的去世,康煦帝当然是惋惜的。 他对于身边陪伴多年的人,总归有几分隐忍与纵容。 只是皇后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不能动的念头。 皇后早该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早晚能够走到皇后的位置上。可也偏偏是她的身份地位,康煦帝是不可能让她再有皇子的。 一个允禛,已是足够。 再想更进一步,便是妄念。 佟家,止步于此,康煦帝或许还会手下留情,可有些时候,不敲打一番,总归是不成的。 康煦帝看了眼太子殿下,平静地说道:“就是太狠了些。” “狠?”太子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阿玛,尾大不掉,这是您教会保成的。” 一击必中,不留后患。 需斩草除根矣。 太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深厚,除却与大皇子相爱相杀的外,便属允禛与他最是要好。可太子在动手时,可丝毫都没想过要为了允禛手下留情。 这,很好。 康煦帝似笑非笑地说道:“当然。” 皇帝很满意。 … 皇后去世,众位官宦女眷都要入宫祭拜,就连殿试,也为此推移了少许,为了皇后的奠仪让道。 贾府上,有身份浩命的女眷都不得不早出晚归,每日回来,都累得困顿。 好在这是春日,不比冬日难捱。 贾珠去探望王夫人时,恰好听到她在说起四皇子的事。 王夫人道:“四皇子是个纯孝的孩子,每日都在灵前跪着,那单薄的模样,瞧着可有几分可怜。”她叹息着说道,周瑞家的正坐在脚蹬上,给她捏着脚。 贾珠微蹙眉头,“四皇子哭得很厉害?” 王夫人:“谁哭得不厉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眼角,对周瑞家的说道,“再准备两条帕子,就跟之前一般,沾点蒜汁水。” 迎着贾珠有些震惊的眼神,王夫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地说道:“在那种场合,若是不哭出来,便会引人注目。前几年,太皇太后宾天的时候,有位夫人没哭出声,被皇上发作,连夫君都丢了官位。” 贾珠喃喃说道:“不过禛儿该是真的伤心了。” 王夫人有些敏锐地意识到贾珠的称呼有些不同,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皇后是他的母亲,四皇子难过也是正常。” 贾珠抿着嘴角,“眼下皇后去世,四皇子先前的养母是皇后,其他的妃嫔怕是不能养着他,这最合适的方式,便是将四皇子送回德妃娘娘的身边。” 王夫人皱眉,而后松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世事难料。” 贾珠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候四皇子越是表现得悲伤,等到时候回到德妃身边,就越是处境尴尬。可四皇子也不能表现得不悲伤,不然不管是前朝后宫,都要唾弃四皇子的冷血。 这可当真是为难。 贾珠一心一意地想着这桩事,没瞧见王夫人的眼神一直在他的身上打转,过了好一会,王夫人将周瑞家的挥退了下去,这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王夫人皱眉说道:“有一桩事,别管做母亲的没提醒你。老爷,本来打算殿试后,给你议亲。”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皇后宾天的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皇帝的霉头,这事应当会搁置一段时间。 “可你也知道,不能婚娶也顶多一年,两家若是有了默契,明面上不做什么,私底下想要商榷,也是不难。”王夫人担忧地说道,“珠儿,你……” 贾珠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母亲莫要担心,孩儿已经有了准备。” 王夫人自然记得,贾珠曾说他已经有了法子,然这事,总叫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 王夫人看着贾珠微笑的模样,不复当初的苦涩,一时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最近珠儿的心情瞧着甚好,尤其是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说……是因为考上了的事…… 不对,好似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什么…… 可还没等王夫人想出来,贾珠便已经起身告退。 王夫人看着贾珠远去的背影,拄着脸叹了口气,珠儿这已经是一十九岁了……这么俊俏的模样,优雅得体的孩子,怎么偏偏就…… 冤孽啊! … 数日后,大行皇后的梓宫移至朝阳门外享殿,康煦帝仍罢朝未上。 朝臣们数次请求面见皇帝,都不得皇帝允诺,一时间众人交叹,康煦帝对大行皇后的感情至深。 又过一月,才诸事平息。 皇后的棺椁得到告慰太庙,祭奠祖宗后,方才会藏于景陵。 可康煦帝的情绪一直不大好,每次朝上,偶尔想起皇后之事,仍会精神恍惚,而到这时,礼部尚书思忖起一推再推,还未定下的殿试,到底是咬牙将此事往上递。 康煦帝仿佛才想起今年之殿试,到底是重振精神,将殿试的日子定在半月后。 此事一出,京城学子总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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