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贾珠看来不至于有人犯蠢,真在大皇子第一次设宴上闹出什么动静来,可是谁也无法保证,毕竟人的愚蠢是没有下限的。 宴会上热热闹闹,大福晋甚至还请来了唱曲儿的,从他们坐的方向望去,远处一片娇嫩傲雪的梅花就在眼前,那浓烈似血的红色铺满了墙头,一眼望去确实美色无边。 在那乐器声中伴着眼前这梅花雪景,仿佛心中的多虑多思也随之消散,贾珠的心思轻松了一些,不知不觉就吃了两杯酒。 他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不会吃上太多,略喝了两杯就暂停下,任由其他人来敬酒,怎么都不应,只用茶水与人对饮。 酒过三巡这氛围,就更加热闹起来,宴席上男客与女眷虽是分开却没有明确的禁止,等到后头那些各有情谊的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便也成为了一种雪中美景。 虽然春日,却偶尔会飘下雪来,这淡淡的雪花,让人称奇,这也让人担忧起今年的气候。 贾珠心中思忖了片刻,思绪便被人打断。 他看向走到他跟前的几人,最前面的一位,居然还是他的老熟人余庆兰。而他的边上站着的人,竟是王仁。 贾珠忍不住挑眉,他们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他与两人见礼,余庆兰的脸上也不见从前的记恨,有些硬邦邦说道,“再过些时日,我便要远离京城,从前与你有些误会,在离京之前,总要算个分明。算我赔个不是,还望贾兄谅解。” 贾珠也不是那等没度量的人,既然人都找上门来,又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没有将人推拒出去的道理。 他站起身来,平静开口。 “既然兄台已经要离京远去,从前之事,不过过眼云烟,随之消散,也算不得什么。” 王仁殷勤要给贾珠倒酒。 却被他拒绝。 虽然说一笑泯恩仇,话都在酒里,可贾珠的酒量又不好,之前已经尝过,眼下是万不会再喝了,他举着自己的茶杯笑着说道,“在下的酒量并不好,方才吃过几杯已是有些微醺,若是再吃下去,便要出些丑态。”他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吐露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坚定,不会退让。 余庆兰和王仁对视了一眼。 王仁耸肩,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声叹气。 “既然你不喝,那我作为你的表兄弟,替你喝上一杯也是应该的。”他且这么说着,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几人碰了碰,又将自己杯中物什一口喝下。 余庆兰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待他们一行人远去之后,贾珠忍不住把玩着自己的茶杯,从上面倒是没发现出什么端倪,又看向自己方才落于桌上的酒壶。 不论是这酒壶还是茶杯,都是原本就有的东西,王仁和余庆兰来了之后,唯一的差别就是王仁,碰过酒壶,但贾珠也没有喝过酒里面的东西。 他谨慎思考了片刻,确认这环节上没有任何差错之后,才微微放下心来。 倒不是贾珠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余庆兰从前与他仇恨有些渊源,而王仁对他又总是避让,今日这两人居然结伴前来,叫贾珠有些吃惊。 就算余庆兰想要和他一笑泯恩仇,可是王仁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贾珠想了想,没再继续坐下去,反而是起身问过了身边的宫女,知道了元春在何处后,便请人带他过去。 那位宫女知道福晋和大皇子对贾珠的重视,自然不敢轻忽,走在前头,恭敬地引着他去了女眷的方向。 随着宴席到了中半段,许多人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上,各寻朋友,各在一处,漫步在梅园之中欣赏着傲雪的梅花,那自有一番风趣。 而元春自然也与她新结识的朋友在了一起。 福晋将自己的姐妹指派了过来,岁数与元春相差也没有多少,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凑在一处,又引来了各自的朋友。她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在亭子中赏花,贾珠过来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相看。 他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还算相熟的朋友,如今站在一处,也不算落单。 元春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哥虽与她没有交谈,却知道大哥是为了来看她,便高兴的朝他笑了一笑。 贾珠在那些姑娘家们边上扫了一眼,确认家中带来的婢女正牢牢地站在元春的身后,这才轻轻颔首。 与贾珠一起过来的男客中,自然有人与这些姑娘家们相熟,两边便这般交谈起来,但也没有停留多久,男客们就沿着园子的小道往深处走。 元春身旁的圆脸姑娘朝着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贾家大哥是不是故意来看你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儿?” 元春的声音也低低的,带着少许笑意,“许是大哥知我莽撞,怕我出了乱子,惹得大家不快。” 那圆脸姑娘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若你这般谨慎的性子都能算得上莽撞,那我可就是个疯姑娘啦。”她脸上的恣意,叫元春也忍不住笑做一团。 有些人不过刚刚认识,便能感觉到那种情投意合,便是连说话都非常舒坦,巴不得黏在一块儿。 如今元春便有这样的感觉,以那圆脸姑娘的笑容,怕也是如此。 这梅林之中,到处都能看到赏花的人。 贾珠漫不经心地走着,何时跟方才那些朋友们分散了,倒也不在意,毕竟来而又去,总归能够在遇上。 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个书童和宫女,那宫女还是方才一直在他边上守着的。 郎秋看着他们逐渐走往深无人迹的园子深处,忍不住说道:“大爷再往里面走,可就不知会遇上些什么了。” 身后跟着的宫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公子莫要担心,这深处只有一处小楼。那楼阁也是这园林中的一景,若是公子不弃,倒是可以看看。” 人都已经走到了此处,再往里头走走,倒也是无妨。 虽然天上飘着雪,但是也不过片刻就已经消融,春日下雪本就比较少,如今这冷意带着清凉落在发间林梢,也不过是沾染了少许湿润。 待不紧不慢走到了深处,果然能见一处小楼,那小楼与梅林相辉交映,确有其美。 仔细看来就能知道,这宅院中的布局是经过了大家手笔,皇帝对于这位大皇子还是颇为上心,这底下的人也不敢疏忽,自然处处都竭尽全力,因美尽美。 贾珠站在小楼下,悠悠望着远方。 直到身上的凉意更重,这才打算离开。 他刚才没想着出来这么久,倒是忘记带了汤婆子,只是这身子走了这么久,却也没有感觉到太凉,反倒是越来越热乎了些。 难道是方才吃了几杯酒起了作用? 贾珠边是这么想,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论这酒有天大的好处,他都不会让自己多喝的,他不会忘记从前醉酒的时候到底引发多少的麻烦。 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他强行令自己忘记,莫要再提起的? 贾珠不知。 若是没有从前醉酒的种种,没有那些亲密的接触,那些滚烫的热意,他会发现自己对太子的心意吗? ……他有些出神。 “啊!” 一声娇弱的尖叫声,突然从小楼内传来,那声音饱含痛苦与难受,令贾珠下意识看了过去。 “小楼内住着人?”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陌生宫女连忙摇头,急切说道,“这不应当,此处小楼只做观景之用,并不能留宿,本不该有人才是。” 这位宫女许是担忧起家中主母的责罚,连忙推门而入。 贾珠微微皱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位宫女的惊慌,只是出于礼节,他并没有跟着闯进去。 不过他还是踏入了这小楼的内部。 从门口的位置望向里面,这处小楼的布置的确错落有致,非常精美,但也正如那个宫女所说,这看起来只做观景之用,并没有其他的布置,若是真要叫人留宿,怕是不能够的。 而这一楼也只有一个简单的房间。 从那大开的房门之中,能隐约听得里面的交谈。 过了片刻,这位宫女有些苍白着脸出来,嗫嚅着说道,“这位小姐不小心与自己的婢女走散,且又在林子中崴伤了脚,这才会落到里面。奴婢得去请大夫……”这宫女看起来有些为难。 贾珠也不是不能够理解她的担忧,毕竟她原本是跟着他而来,如今却是要分/身去请大夫,若是此中出了什么差错,她的罪责也是难免。 他平静说道:“我就在此处,你快去快回便是。” 这宫女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得救了的表情,欣喜朝着贾珠行礼。 郎秋看着宫女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摇头。 “大爷就是心善,方才便是不答应,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贾珠慢悠悠说道:“我若是真的心善,方才就应该跟着一起进去慰问,查看情况,可你不也瞧着我,就在外头一动不动吗?”他这话的声音不大,至少不会叫房间内的女眷听到。 郎秋抿唇,大爷这般谨慎,方才不会出错。 就在他们交谈之间,房间内的女子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发出了一点轻响。 贾珠和郎秋同时看向了房间。 过了一会,房间里面没什么动静,显然那一位姑娘家也不愿与他们相对。得亏这个时候郎秋在,贾珠漫不经心想着,随意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郎秋挑眉:“大爷难道是觉得太燥热了吗?这个时候您居然不怕冷?”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却又觉得有些奇怪,大爷的身体他是心知肚明的,以今日这样的天气,方才离开之时并未带上汤婆子,本该冰凉才是。 这也是他对那个宫女有些恼怒的原因。 毕竟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久,大爷的身体就越受寒意侵蚀。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忍不住想要去碰一碰大爷的手,这样的动作对他们来说不算逾矩,毕竟他身为贾珠的书童,总该时刻关切着主家的身体。 秋碰到贾珠的手指时却是大吃一惊,他竟没有想到,大爷的手指却是如此滚烫。 郎秋顿时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向贾珠,仔细观察之下,方才发现大爷的眼神有些涣散,脸上也沁着薄薄的汗意,像是热得发汗,眼角那一抹潮红,好似带着湿润,“郎秋……”贾珠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仿佛有气无力,“我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搀扶住贾珠,这才发现他的身体虚软无力,被他一扶,整个人就差点软倒下来。 郎秋差点跳起来,“大爷,你好像发烧了!” 他能做出来的判断也仅限于此,毕竟高热,身体微颤,虚软无力,这不正是高烧的症状吗? 贾珠的意识有些混沌,被郎秋搀扶着进去坐的时候也很是迟钝,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落座后,房间内响起一位女子担忧的声音,“你们……是何人”时,他才缓缓眨了眨眼,感觉无力的感觉更加泛起,带着一些难以忍受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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