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捏起一枚糖丸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快乐丸”,而后又用更加细小的小字写着:在被保成气到后服用,一枚即可叫人通心舒畅,忘掉保成惹出来的小麻烦。 专人专用:只许阿玛一人使用。 皇帝看着这小儿玩闹之物,一时真是好气又好笑。 “就只会玩弄这些小把戏,怎不亲自回来好叫朕舒心?”康煦帝笑骂了一句,到底是笑了出来。 皇帝方才心里隐隐的刺痛与伤心,被这两个把戏拿捏住了,非但没有继续生气,眼下想再找回之前的愤怒之意,却也是无从下手。 只能有些干巴巴地与两位太后对视。 两位太后有多少年没看过康煦帝这般有些拘束的模样,两位对视了一眼,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太后打趣着说道:“皇帝方才不还在生气保成偷溜出宫的事,怎眼下又不气了呢?哀家原本还想着,等保成回来后,可得将他好好捉住,好好训斥一顿才是,眼下来看,纵然哀家如此,最心疼最不想的,怕是皇帝才是罢?” 康煦帝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太皇太后笑了笑,“方才咱们两个又说又辩,皇帝都未必能听得进去一二分,这都不如保成有用。人都被阿玛给气出宫外了,却还眼巴巴地惦记着在宫内会生气的老父亲,还忙不迭地叫人送书信与礼物回来,”她看向皇太后,“哀家与你,可还是没有的呢。” 康煦帝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于是更加尴尬地换了个姿势摸了摸鼻子。 但不得不说,太皇太后是最知道康煦帝心思的一个。 纵然是皇太后都比不得她。 康煦帝有时候并不在乎底下孩子对他意志的违背,除了对太子偏爱外,皇帝对底下的皇子们也都是各有喜爱。在立下皇位的继承人后,康煦帝也是真心想要培养其他的皇子,想要自个的孩子个个都好。 不然,康煦帝没必要那么抓着大皇子的功课,只要太子足够好不便成了? 皇帝的心思,还是带着从前草原未曾入关时的想法,想要儿子个个成才。 然这与太子的地位是有冲突的。 想要太子的地位稳固,康煦帝眼下的做法,本就是一种矛盾。 皇帝是想做个好父亲,可有时未必得当。 这便是太皇太后看到的危险,却还未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清楚这时候说给康煦帝听,哪怕他记挂着,也未必能真的听进去。 这得是留到后来,在最适合的时机再言。 而当下,康煦帝与太子的矛盾…… 不过是皇帝有些走偏的疼爱,与太子逐渐长成后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多个孩子里,哪怕皇帝个个都喜欢。 可最在意,最捧在手心里,自然是太子,不可能有其他人。 太皇太后一度担心皇帝与太子会升起愈发多的冲突,因着这两位的脾气与性格,都是有些一脉相承。 皇帝这尴尬时就会摸摸鼻子的动作,太子可是与他一模一样的。 然现下,看着康煦帝正笑吟吟地与皇太后说话的模样,太皇太后又有些放下心来,这般一瞧,保成还是抓住了与皇帝来往时最要紧之事。 皇帝最是在意,保成是否关心他这个老父亲。 皇帝的做法虽有偏颇,可他又的确是真心疼爱太子,只要保成牢记着一点,不与皇帝离心,那往后有再大的波澜,都不会再叫这天家父子两人争吵起来。 … 时间回到三刻钟前。 【康煦帝就是个**】 贾珠面带着微笑,正撑着下颚在看着太子低头写信。 “你很吵。” 他在心里和系统说道。 这可真是太吵闹了,贾珠简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不是住进了好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吵得要命。 可贾珠也不是不能理解系统的愤怒。 因为,就在太子那句话落下之时,贾珠非常清楚地听到系统发出的一声脆响。 【检测到数值波动。】 这不仅是系统的心结,同样也叫贾珠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抓住了允礽的小手。 贾珠的手一直都是温凉的,在触碰到太子时,那手上的热度便不断地传递过来,“保成……很伤心罢?” 小太子愣了愣,然后低着头,看着他们两人交握到一处的手。贾珠还特地避开了他受伤的右手,在这只手上,只是轻轻地捉住了允礽的手腕。 过了一会,允礽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不明白阿玛究竟在想什么?阿玛是讨厌保成?还是喜欢保成?” 贾珠缓声说道:“保成,皇上自然是爱你的。” 【康煦帝当然是爱允礽的,只不过他是个失败的教育家。】 贾珠还是第一回听到系统在脑海里响起来的声音带着波动——毕竟都差点将太子的黑化数值逼得飙升,这怎不叫系统后怕? “……如果皇上不爱太子的话,他又何必时时刻刻惦记着保成,将保成带在身旁教养,为保成扫除障碍,哪怕是朝务繁忙,保成生病时他都会停朝来照顾……” “大哥生病时,阿玛也停朝了。”允礽小小声地说道。 贾珠哽住。 “……这更说明,皇上对自己的孩子只有喜欢,没有憎恶讨厌一说。”贾珠重整旗鼓,“殿下,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我或许是为了……而进宫的事吗?” 他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但这一带而过的话语是何意,允礽也听得分明,便随之抬起了头。 贾珠和允礽已是凑得十分近,只听得唇红齿白的少年轻轻地说道:“换做是其他人,换做是其他皇子,保成当真认为,万岁会冒着这般大不韪,做出这样的事吗?” ……不会。 贾珠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被当做了替身,可显然皇帝与太子都是这般认为,在此时将此事拿出来说,也不过是为了佐证他说的话。 康煦帝当然不会这么做。 便是要冒风险,也得看是为了何人。 而太子,显然就是康煦帝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兴师动众,追查至今的人。 或许康煦帝在教育亲子关系上,有些拿捏不当,可这份心意,到底还是真的。 对保成而言,真与假,也的确是最要紧的一环。 见保成低头默然,似是在思忖着什么,贾珠又道:“保成为何不将此时的想法告知皇上呢?纵不是亲口所言,但也可以写作书信,好生将心中的困恼告诉皇上?” 允礽认真思考了贾珠的话,半晌,小太子点了点头,委屈吧啦地说道:“好吧,看在阿珠的份上,看在笨蛋阿玛的份上。” 贾珠忍不住笑,起身去叫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方才他们两人的交谈不为人所知,可从打开房门时屋内的气氛,这些太监侍卫还是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有所不同,低眉顺眼地送来了笔墨纸砚后,又快/手快脚地关上了屋门。 就在小太子奋笔疾书时,贾珠就坐在边上注视着他。 但心里,是在和系统说话。 系统看起来好像是劫后逃生般,【正在下降。】 贾珠忍不住说道:“我不问你细节,但是皇上对允礽未来,或者说,在这本书中的未来走向,是不是影响深重?” 【自然,宿主曾梦到过的内容,不也正是昭示着这一点吗?】 贾珠再一次回忆起当初梦里那个空荡荡的毓庆宫。 康煦帝似乎觉得,太子会与他起矛盾,自然都是身旁教养的太傅,那些伺候的宫人的问题。这或许不是在后来才显示出来的苗头,而是在现在就已经流露出来的迹象。 皇帝的确是真的宠爱太子,也想做个好父亲…… 只是有时候,总是容易,事与愿违。 允礽显然有许多想要和康煦帝说的话,在奋笔疾书了好一会,换过两张信纸后,小太子方才矜持地放下毛笔,待晾干后又装进去。 小太子一边招来了人,欲将这书信送入宫内,一边也想早些离开茶楼,便带着贾珠下了楼,待要上马车时,允礽看着街对面的店面,忽而又犹豫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去买了七八丸硕大的糖丸,又买了个荷包,回来在马车上一顿捣鼓,方才将书信与荷包一同递给了其中一个侍卫,叫他快马加鞭,一定要早些送入宫内。 做完这些后,允礽拖着贾珠瘫软在马车上,不高兴地说道:“本来出宫是想要与阿珠找些乐子,却只是困于这些无趣的事情。” 贾珠与太子一同躺在马车的底部,淡笑着说道:“殿下,这可不算是无聊的事,这是非常要紧的事。” 他可不能无视殿下的愤懑。 允礽纳闷地说道:“可我都藏得这么好,阿珠是怎么发现我不高兴的?” 就连裕亲王,也只隐约察觉到一点奇怪,却没意识到是为何。 贾珠慢吞吞地抓住允礽的一根手指,懒懒打了个哈欠,“保成,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他软软地说道,“我要是连你的想法都猜不透,那我可真是太没心了。” 这话要是旁人说来,太子怕是要不高兴。 像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最是忌讳被人猜出来自己的心思。 可当阿珠慢悠悠地这般说时,允礽又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欢喜。他美滋滋地反握住阿珠的手指,摸着小肚子在想要去何处。 正此时,车窗外被轻轻敲了两下。 方才他们上了马车后,这辆马车就已经沿着明桥街在缓缓走动。 贾珠睁开眼,看向车帘外,他还记得这是贾府的马车,“何人?” 如果是许畅或是郎秋在时,本来是他们来问。但贾珠在出来时,并没有叫许畅跟随,而是让他去府中解释。 贾珠自然不能叫他身边的小太子出声。 “大爷,是我。” 这是郎秋的声音。 贾珠坐起来,撩开车帘,小心翼翼不露出还躺在车厢底部的太子身影,“你怎还在这?” 他看着站在车厢外的郎秋,一时间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今儿告假,便是为了这个?”这里是明桥街,郎秋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和他之前吩咐下去的事情有关。 郎秋笑嘻嘻地点头,“是的,大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小的进马车去罢。”这街上人来人往,也不好说话。 他原本得了消息,是要赶回去贾府的。却没想到,在路上居然能看到自家的马车,尤其是在远处看到大爷上马车的身影,这才兴高采烈地赶了过来。 贾珠还未应答,从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句不紧不慢的话,“那就上来吧。” 郎秋高高兴兴地绕到前面去——府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车夫了?他心里开始嘀咕,然后掀开车帘时,再看清楚那马车内还跪坐着谁,郎秋的身体就险些软倒到一边——他就该想到,这个时辰,大爷分明应该是在府上才是,能叫大爷在这时候出府的人,除了太子殿下,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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