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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面是有一点滑稽的，不过与谢野晶子并不在意，依然只是盯着窗外那点天空，期盼着有鸟飞过。 “很无聊吧，生病的时候，什么都想观察，又没什么可观察，一遍遍地重复，让人生腻。” 这是唯有生过重病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与谢野晶子很慢很慢地，将视线聚焦到这次来送饭的人身上。 他身高体壮，手指粗大，四肢充满力量感，因此让规规矩矩的和服，都显得有些臃肿。但最显眼的，是他脸上、眼中透出的那股神气，从里到外地散发出来，能将医院里的病人刺瞎。 与谢野晶子想要移开目光，身体却僵直着动不了，只有眼球在轻轻颤动。 “要看棒球吗？”男人蹲下身，对着坐在轮椅里的小女孩认真询问，“或者其他。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脑海里唯有棒球，给我一个出去玩的机会，我愿意连续咳三天血。” 咳血……是肺病？肺结核？ “但最重要的还是吃饱。即使呕吐，呕血，也要把应有分量的食物塞进嘴。晚上痛得睡不着，会期待早上的早餐；上午空余着无所事事，会期待中午的午餐；下午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必须要面对合心意的，让自己愉快的一餐。这样才能熬过仅能躺卧等待的夜晚。” 与谢野晶子仍迟钝地望着他。 “吃过饭，我可以带你出去，”男人指指她脖子上挂的手机，“你不放心，可以问侦探社的人。” “对了，我的名字是正冈子规。” 没什么放不放心的。与谢野晶子面对向食盒，等着它在自己面前打开。奇怪的男人，奇怪的餐厅，还有那两个……邀请她加入侦探社的，奇怪的两人…… 她拿着勺子，机械性地吃着，无论面前是什么，都会被她囫囵塞进嘴里。男人飞快地替换着正好放在她眼前的盘子，以确保每道菜都被尝过，时机落点都恰恰好。 仍然是有些滑稽的场面。仍然没有人笑。 等到与谢野晶子放下筷子，男人便开始收拾食盒，分门别类。做得极有条理。 “子规。”与谢野晶子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又干涩。 “嗯？”许久没被人如此称呼的正冈子规凑到她面前。 “……鸟，”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用啼血……隐喻……” “啊，没错，”正冈子规笑笑，“是我自己起的。咳呀咳，咳呀咳，希望我能像子规鸟那样，在凄苦之余唱出优秀的诗篇。” “……” 这人的脑子说不定比这所医院大部分人的问题都大。 明明得过肺结核，却用子规做名。自嘲里带着股让人哭笑不得的诙谐，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与谢野晶子缓慢地思考着，几乎要生出追问的想法……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她任由这个算是陌生人的人推着她的轮椅出去，也没有打电话求证的意思。 - 即将过年，街头很冷。正冈子规生怕人着凉，外衣之上再加围巾，毛毯外面又盖大氅，几乎将与谢野晶子裹成一个球。有趣的是，明明很麻烦，他却没有打消出行计划的意思，非要带着与谢野晶子去看那劳什子的棒球，也不知道什么队伍，这个时节也出动，不要命似的在打。 这不是一个好年。 街上的人也行色匆匆，不愿过多停留。港口黑手党带来的黑暗压抑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肩头。连小孩子也极有眼色地木着脸，不敢大声笑闹。 四处都很是寂静，不仅没有力气庆祝，连害怕到哭泣的胆量也失去了。 简直就像战争从未离开过那样。 街上坑坑洼洼，很难前行，不过与谢野晶子的体重一直没上来，就算带着轮椅也能被正冈子规轻松举起。路上总有行人打量他们，似乎是想能不能偷抢他们身上的东西换钱，但注意到正冈子规的体格，又悻悻地走开。 他们几乎横跨了半个横滨，来到了知名的镭钵街……不远处的一家小店。 门上挂着OPEN的牌子，但店里没有一个客人，正冈子规推门进去，元气满满地打招呼：“俺回来啦！还带来了晶子小姐！” 坐在吧台后面昏昏欲睡的看店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什么！您怎么把人家带出来了！” 与谢野晶子：“……” 还真是这人临时才有的想法啊。 时近年关，除了在外面有正事要做和莫名其妙耽搁了的，图书馆大部分人都回到了横滨。很快，图书馆里正在做新年准备的人便闻风而动，猜拳投硬币掷骰子的约定谁先去偷看小晶子——毕竟不能一窝蜂围上去，再把病人吓到了。 与谢野晶子看到了来过几次的石川啄木几人，自窗外一闪而逝，就被不知名力量拖走了。 “晶子小姐，你好呀，我是这座图书馆……食堂……总之管事的，”同样换上和服的司书笑眯眯地蹲下身，对神色冷漠的与谢野晶子说，“子规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吧，晚饭在这里吃好不好？会吃火锅哦，侦探社的人也会过来，一起品尝露伴老师和鳟二老师辛苦钓回来的羊。” 与谢野晶子：……？ 是她病得脱离社会太久？什么时候羊也能通过钓鱼钓到了。 ---- 晶子的名字让我再次对着内容提要思考了一分钟，还是改了连接词……比起与谢野这个夫家姓氏，我更喜欢晶子原本的姓“凤”，多好听啊。 标题似乎也是出自晶子的诗，不太记得了，懒得去翻。 一个人的苦难，总是无法被拥有七十亿同类的世界看见，是我对最近社会新闻的，最大的感想…… 正冈子规老师，诗人，是夏目老师的好友；子规这个笔名，也真是因为咳血起的。看他写的病中散文，那种蓬勃的生命力，简直让我胆寒，病得不断吐血，还是想出门，看棒球，吃好吃的 “我以前一向不吃早饭，但自从生病后，肚子饿，等不及午饭时间来到，变成每天的家常事。”（《等开饭》正冈子规） _(:з)∠)_您不愧是和胃溃疡的夏目老师做朋友，饮食习惯都不怎么样 以及，他和与谢野铁干站俳句的不同流派，打过激烈嘴架，我真的很恶趣味（望天 最后（我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这章是收到评论的加更！！今天收到17条，超开心！吃羊！
第十五章 涮羊肉 若说日式火锅，最出名的便是寿喜烧。 而在火锅前面加上图书馆的定义，那还会出现安吾锅，米糕锅，鲸鱼锅，萝卜锅，泥鳅锅……等等千奇百怪的煮物记录。 毕竟图书馆的大家来自南北各地，饮食习惯都各有偏好，哪怕不擅长，也喜欢做来请大家尝尝。 但因为有上好（并少见）的羊肉，度假归来的檀一雄决定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经过他细心研究，认真调味，放眼整个横滨乃至日本都不会有哪里做的比他还正宗的，老北京涮羊肉。 涮羊肉，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对岛国来说，最难的还是拥有新鲜羊肉，其次才需要考虑怎么做。 北海道的成吉思汗锅是蒙古烤羊肉的日式变体，但蘸取用的佐料和配菜还不够精心。 比如檀妈妈的专属蘸料，由麻油，煎白芝麻，花生，核桃，腰果，松子，杏仁，枸杞，洋葱，生姜，蒜瓣，红辣椒，与柠檬汁、酱油与苹果肉组成；最后适当填上葱，香菜，醋或柑橘类水果的汁液，并根据图书馆不同人的口味再行调整。 以此，制作一次堪称完美的涮羊肉。 论刀工，各位“刃”的练度都不相上下，唯一的问题是大部分人无法直视还算完整的羊，要先由伊藤左千夫他们把肉切得看不出外形才敢下手；论调味菜，虽然大块土地没了，这将近一年来各个老师也零零星星种了无数花盆，就等着年夜饭大放光彩；甚至为了照顾外国友人，在外打拼的几位也意外或故意地打通了一些小小的走私线路，专门搞一些高级白兰地、伏特加和干红，外加海鲜、蔬菜和香料…… 司书：第一次收到从彭格列秘密发货，特意避开港口黑手党而来的高级奶酪，随船还附送几瓶特质蛤蜊油时，我真的很震撼。 而年节必可不少的御节料理也在加急制作。出生地不同，习俗也不同，这个说想念青森的竹笋汤，那个说想吃秋田的米糕，还有的说我们都在横滨了从聘珍楼点餐它不香吗，旁边谷崎幽幽地补充“真在那里订所有人的餐司书会一夜破产”……等等让人听得青筋直跳的内容。 总之，非常之热闹，和门外就像两个世界。 与谢野晶子面前的桌子堆上了从咖啡抹茶腰茶奶茶到可乐冰淇淋苏打水，从苹果派牛角包马卡龙舒芙蕾到和果子烤丸子关东杂煮葛饼等等五花八门的零食，供她一边随意享用，一边看一群人在院子里打棒球。说是打球，但其实并没有怎么遵照规则——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行使规则。院子一共就这么大，还有几个少年在嬉笑着拍毽子，输了的要用毛笔在脸上画画；场边有人围着巨大的木桶打酒，讨论是不是味道没有去年的好，又被耳提面命不准多喝；打年糕的没几下就嚷嚷手臂酸了，吐着舌头想要逃避工作，被安静削土豆的同伴阻拦；还有人坐在她身边，正往成沓的年贺状上画图案，看来实在是个不小的工程。 那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笑着问：“晶子小姐要画吗？有人收到会很开心。” “……我不会画画。”良久，她还是勉强回复了这样的一句。 “那提两首和歌也行，”对方不在意地说，“我去拿两本和歌集来，好不好？” 在高村光太郎以为自己不会收到回答时，他听到一声轻轻地“好”。 他微笑起来。 - 司书带着受邀的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过来时，高村光太郎正教与谢野晶子雕刻。 不过工具用的是没开刃的雕刻刀，和制作失败，吃起来宛如橡胶的年糕。 “晶子！”江户川乱步远远地向她招手，“啊，有羊羹，我也要吃。” 本来应该是他们去疗养院接晶子过来，没想到被送饭的人先带了过来，接到电话，他们干脆也提前来了。 福泽谕吉无奈：“乱步，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点餐的。 “也没什么区别吧，”江户川乱步嘟囔着掀开衣摆坐到桌边，看到了还在晾晒的红封，“咦，这是什么？‘群山震动，红日东升’……” 司书下意识地：“所有沉睡的妇女如今须将清醒，行动起来，以此标志着日本第一本女性杂……” 高村光太郎：“……” 与谢野晶子：“？” 福泽谕吉：“第一本女性……？” “……杂、杂志用书封，在图、图书馆流行起来了，”司书磕磕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眼神飘忽地说，“哎呀我去拿羊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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