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屋里出来,接近江停云三丈之内,就无奈地发现,原本宝光氤氲,霞气生辉的两样东西,立刻就变得灰扑扑的。皮囊又破又旧,上面的毛都磨秃了;檀木匣子也坑洼又油腻,好像几百年没刷洗过一样。 虽然这东西的确是上千年没刷洗过了,但此等神物,自清自洁,本来也不需要那等工序呀! 老道士叹了一声,把东西递给那气死人的逆徒,再三叮嘱他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 “若是丢了一样,老道死不瞑目!” 他知道这孩子重情重义,他若是拿自己说事,江停云肯定能听进心里去。 果然,江停云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君放心,我一定贴身保管,不离左右。” 一凡道人十分欣慰,但脸上却半点不露,反而板着脸呵斥道:“还不快去练功?” “行行行,你这老道士,真是让人感动不过三秒。” 第二天一早,等江停云赶到江行正家时,老道士已经飘然而去了。 就在他怅然之时,虎头悄悄问他,“云哥,如今道长走了,咱们是不是每天都要去学堂了?” 瞬间就把他的伤感冲散了大半。 江停云没好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恶狠狠地问:“你说呢?” “啊——”虎头哀嚎,“哥,我不想念书呀!” 他根本不是那块料好不好? 正在这时,江行正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你不想干嘛?” 虎头大惊失色,秒怂,“不,没什么。我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和云哥就得专心念书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江行正冷哼一声,“吃饭了,吃完饭赶紧去上学。” 兄弟二人乖乖应了,急忙跑到厨房帮罗氏端饭,又以最快的速度扒完了饭,一人背起一个书包,往村东头的村学跑去。 对于一凡道人的离去,最欣慰的就是赵秀才。 他最得意的学生,终于可以专心读书了。 这五年江停云虽然只有半天读书时间,但由于修炼了蓝皮书上的内功,他时常精神百倍,记忆力大幅度提升,功课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学得更好了。 这可把赵秀才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心里更加埋怨贾氏,觉得她不该因为死人,耽误活人。 赵秀才虽然功名不高,但却一身正气,是以正气克鬼神的典范。 据说赵秀才当年回家奔丧途中,在一家旅馆投宿时,夜里有鬼闯入他房中。 正在读书的赵秀才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也就是比平常人丑了点,舌头长了点,有什么可怕的?” 他是真不怕。 那鬼见吓不倒他,就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抛上抛下地把玩。 赵秀才哈哈大笑,“你有头的时候我都不怕你,如今你连头都没了,我就更不怕你了。” 那鬼物一僵,骂了声“无趣”,就从门缝里溜走了。 结果,等赵秀才返程的时候,还是同一家客栈,还是同一间客房,还是同一个鬼物。 不过这一回,那鬼一看清屋里的人是他,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话。 “怎么又是你这扫兴的玩意儿?” 赵秀才借着这个故事,告诉自己的学生们,只要心存正气,便是遇见了鬼,也不用怕。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江停云却严重怀疑,赵秀才这故事就是瞎编的。 不过,寓教于乐嘛,不寒碜。 如今天气已经入伏了,还是早晨呢,空气已经开始逐渐燥热了。 好在村学包围在一片树林里,进了树林就有一股凉意袭来,让跑了一路的兄弟俩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啊,爽!”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今天的世界,貌似不大科学?
第11章 虎头的天赋 私塾的嘈杂,是由零星几声嘹亮的蝉鸣开启的。 这片广袤的杨树林,占地足有半倾,私塾占地不大,几间屋子蓝砖蓝瓦,屋顶虽无兽檐,却也有着简单的雕刻,足见古代乡村的建筑虽然淳朴,却也在淳朴中透露着对美的追求。 从村里穿过树林通往私塾的道路只有一条,是村里的男人们齐心合力,用独轮车推来的碎石子铺成的。 经过多年的踩踏,那些原本带着锋锐的石子,已经像鹅卵石一样光滑。 学童们一蹦一跳的走在上面,脚下斑驳的触感便成了他们最好的玩具。他们时而快走重踏,时而轻巧潜行,每当体验到了不同的踩踏感,都会乐得咯咯直笑,迫不及待地和小伙伴们分享。 因为私塾里的学生不多,中午是管一顿饭的。 他们兄弟俩只下午上课,吃了饭再急匆匆跑过来,路上自然是半个同学都没有的。 但广袤的树林里,却三三两两聚集着乘凉避暑的村民。 他们有的摇着大蒲扇,有的带着稻草或芦苇编成的席子,歪在席子上享受难得的清凉静谧。 等走得近了,就能听见嘈嘈切切的说话声。 他们或担忧地或高兴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还有未来可能的气候,期盼着下半年风调雨顺,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再丰收一季粮食,能多几分活命的资本。 出于对私塾的敬畏,他们乘凉的时候,都尽量避开通往私塾的这条路,倒是让两兄弟省下了不少打招呼的时间。 天至正午,太阳似乎发挥出了所有的威力,誓要征服每一片供人遮阴的树林。 但杨树叶大而密,任太阳再烈,也休想穿透层层碧色盔甲的防护。 栖息在林间的夏蝉以此自得,纷纷发出嘹亮的叫声,仿佛在嘲笑太阳的自不量力。 兄弟二人便是伴随着蝉鸣,踏入赵秀才的私塾内。 此时午膳已过,该轮值的四个学童在后厨,帮助师娘江氏收拾厨房,其余孩子都乖乖地趴在自己的书桌上闭目养神。 让学童轮值的主意,还是江停云给出的。 私塾的学生最多的时候达到二十个,煮饭炒菜也便罢了,若是连饭后的清理工作也让江氏一个人,实在是太过辛苦,效率也低。 乡下的孩子,便是在家里也要帮着父母干活的。 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里,学生帮老师干活,传出去也是一项美德。 而且,师娘江氏对他们这些孩子一向温柔,有重活也不会让他们干。他们在后厨,最多也就是干些扫地和擦桌子的事。 就连洗碗,江氏也怕他们不小心把碗打碎了,会被碎陶片割破了手。 他们俩来了之后,也没打扰正在休息的同学,而是跑到后厨,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云哥,彦哥,你们来了?”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赵秀才的独女赵月,小名叫星星。 虎头的大名叫做江彦舟,因为他嫌“舟哥”不好听,所已比他小的都喊他“彦哥”。 正在帮忙的四个学童也赶紧跟两人打招呼,江停云一一回应,虎头则是忙着和赵月说话去了。 “来了,来了。你们中午吃的啥?” 两人把书包挂在门口的架子上,一挽衣袖,江停云帮着江氏刷碗,虎头帮着赵月扫地。 赵月笑得眉眼弯弯,“中午娘炒了腊肉,配上去年收的干笋子,可好吃了!” 听见“肉”字,虎头的口水就开始疯狂分泌,眼巴巴地问江氏,“师娘,明天中午还做腊肉吗?” 江氏温柔地笑道:“腊肉还有一点,明天再给你们做。” “哦——” 几个顽童都欢呼了起来。 其中一个叫江帆的听出了苗头,问道:“云哥,明天你不学武了?” 其余三人也是眼睛一亮,都看向江停云。 江停云一边把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橱里,一边答道:“我师君走了,往后我和你们一起上学。” “哦——” 几人又是一阵欢呼。 等收拾完了之后,江停云洗了洗手,正要和大家一起进学堂,却被赵月叫住了。 “云哥,我问你个事儿。” “昂?”江停云下意识看了虎头一眼,才问道,“什么事?” “你……”赵月扭捏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师君教你的功夫,能传给别人吗?”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停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渴望。 江停云点了点头,“能倒是能。不过,老师和师娘乐意让你学武吗?” 赵月立刻露出了笑容,“我娘说了,只要你答应教,她和爹就让我学。” 好嘛,看这架势,赵月是早有预谋。 江停云撇了一眼神情紧张的虎头,笑道:“我学得最多的还是道术,你要是想学武,还是让虎头教你吧,他拳脚功夫学得可比我好多了。” 对赵月来说,她只是想学武而已,谁教的都一样。 于是,她欣然应允。虎头得偿所愿,也不禁咧嘴一笑。 江停云只能暗暗感慨:古代的孩子可真早熟啊!为了兄弟的幸福,他学武也得变成学道了。 还好他背的道经够多,拿出去也颇能唬人。 等下午放学之后,赵秀才又把他单独留下了。 “先生。”江停云冲赵秀才执弟子礼。 赵秀才的双眼根本没从书本上移开,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日后你总能安心读书了吧?” 看来,对于贾氏安排江停云学道一事,他仍旧耿耿于怀。 江停云急忙道:“先生放心,自明日起,学生定然安心读书,再无他念。” “那就好。”赵秀才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星星闹着跟你学武了吧?若是能教你就教她几招,如果不能外传,那就算了。” 对待他们这些学生,赵秀才是个标准的严师。可是对待唯一的女儿,他便是有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 虽然赵秀才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可是他对孩子的教育理念,却颇有些现代风格。 但也可以说,颇有些先秦古早风。 他比较主张孔子的教育理念:因材施教。 而且他也和孔子一样,觉得学生读书之前,一定要能解决温饱问题。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明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还不想着怎么赚钱养家,反而死守书斋皓首穷经的酸秀才。 用他的话说:“嫁给这种人的女子,定是把八辈子的霉都在这一世倒尽了。” 因着赵秀才开明,赵月一向是跟着他们这些男孩子一起上课读书的。 只是,赵月今年已经七岁了,赵秀才纵然不甘心,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也不得不让她退出了学堂,晚上再单独教她。 如今女儿想学武,他也不觉得一个女孩子舞刀弄枪不好,反而觉得可以强身健体。 江停云知道他的为人,直接就说:“星星已经问过我了,我让虎头教她,虎头学武学得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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