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有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无论愿意不愿意,也只能变成男人的附庸。 再加上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不把女人当人看。 当他们的丈夫死了,把她们往寡妇村一送,家里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那些没有儿子傍身的,宗族可就更乐意了。 虽然大家都穷,家里都没有多少资产,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能白得的东西,谁会不乐意要呢? 从前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江停云只觉得古代虽然落后,但也有它浪漫的一面。 真正在这个时代生活十几年之后,江停云才明白,古代固然有灿烂风流的文化浪漫,但更真实的,却是一部隐藏在史册字里行间的吃人史。 高官吃富户,高官和富户合伙吃平民,父亲吃儿女,男人吃女人…… 一层一层压迫下来,最底层的女子好像只能自我麻醉,自我安慰了。 但凡有了一两个在男权社会混出头的,要么就是变成了父权与夫权的帮凶,要么就会被打上离经叛道的标签。 如果江停云不曾见过太阳底下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也会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男子身份带来的天然优势。 但偏偏他是见过的,再看如今的世道,哪里还会洋洋自得? 他只会觉得窒息。 就像一个正常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一般,谁还会为自己智商正常沾沾自喜? 江停云这么努力地救助那些可怜的女子,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呢? 正常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让自己被周围的疯子同化吧? 好在他的计策是可行的,有了金陵城的权贵背书,这些小地方的乡绅、地主、地头蛇们,哪能不把他奉为上宾? 在他来之前,皇甫夫人早已把那些寡妇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 其实用哪里需要刻意打听呢? 江停云有望气之术,那些将寡母赶走,或者是吃寡妇绝户的人,身上自带业障。 或许这些人自己不觉得,但实际上,他们的气运却被这些业障一点一点的削薄。 也真不愧是玄学世界,哪怕有些鬼神不作为,天道自然有他运转的轨迹。 江停云在临近的几个村子里转了一圈,就发现那些吃绝户的人家,大多数都子孙稀薄,有的人家一根独苗还病怏怏的,仿佛随时都有咽气。 与其说那是他们的子嗣,还不如说是上天送来的讨债鬼。 他们从别人那里敲骨吸髓来的钱财,最后都要花在买药上。 真是何苦来哉? 最让他觉得怪异的是,整个彩霞镇近十年来出生的婴儿,竟然有七成都是男婴。 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出生比例明显不对劲。 江停云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到了少有的积善之家,便面露笑意,当场赐福。 作为一个多次法术造假的熟手,江停云熟练利用光效,务必让没开天眼的普通人,也能看清楚法术的绚丽。 只有视觉刺激到了,才能更容易攻破他们的心防。 走到那些业障深沉的人家,江停云就全程黑着脸,顺手施展法术,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家的血气和煞气有多重。 渐渐的,有心人就发现,凡是被高人赐福过的人家,都是从未溺死过女婴,更是将寡妇送走,而是妥善安置,养老送终的。 那些业障极深的,则或多或少,都为了钱财迫害过族中守寡的妇人,或者是因为养不起,溺死过刚出生的女儿。 他们不免暗暗嘀咕,心中惊疑不定。 江停云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就选了一个大庭广众的场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说了一句十分耸人听闻的话。 “只怕不出百年,此地将为坟场矣!” 众人心头一跳,推举了德高望重的乡老来问:“上人,这话又怎么说?” 这个乡老,其实就是彩霞镇为数不多的乡绅之一。 江停云不答反问:“难道诸位没有发现,近些年来,各村的新生儿数量都在逐渐减少,就算生下来的,夭折的也特别多吗?” 至于女性比例锐减的事,这些人好像半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江停云心中犹疑,也就没有提。 可只新生儿越来越少且越来越弱这一件事,就足够震撼了。 且不说这是个事实,就算不是事实,众人也会顺着他的心思脑补的。 因为古代医疗条件差,新生儿夭折的本来就很多。 江停云一句话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那是越讨论就越害怕。 事实本来就够可怕了,大家的恐怖脑洞再凑到一起,不把自己吓瘫才怪呢。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第130章 畏威而不怀德 “还请上人救命!” 一个乡老跪了下来。 此时众人的心防已经被江停云攻占得差不多了,有了这一个带头的,众人纷纷破防,哗啦啦跪了一地。 江停云忙扬声道:“在场的女子就不要跪了,不然盘踞在上的鬼魂们怕是要发难了。” 真是越说越吓人了。 但人们偏偏还就吃这一套。 能出现在这种公共场合的女子,都是年纪不小,不用避嫌的。 饶是如此,江停云的话音刚落,就有此起彼伏的呵斥声,恶声恶气地让她们起来。 江停云忍不住皱眉,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掐了个决。 “轰——” 一声闷雷从天而降,在场的人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这是江停云从泰山府君那里学来的阴雷,只作用于活人的魂魄,也是唯一一种不伤阴魂的雷法。 在场这些人都不明就里,被这阴雷吓得浑身打颤。 江停云虽然站在高处,离众人还有一段距离,却依旧闻到了人群里传来的骚臭之气。 有人吓得尿裤子了。 他只当不知道,嗓音淡淡,“女子乃孕育繁衍之源,自有上天庇佑。尔等如此轻贱呵斥,上天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在场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那些已经做了祖母,却还没有多少家庭地位的小老太太们也都一脸懵。 前者是难以置信,后者也是难以置信。 只不过,前者的难以置信参杂的是惊慌恐惧,后者的难以置信参杂的却是隐秘的欣喜。 江停云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事会不会矫枉过正,但有些事情,矫枉过正也是发展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了,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没有一个肯起来的,依然跪在那里,苦苦哀求。 看起来很可怜吧? 实则这些人心里,未必没有携众势威逼,恃弱凌强的意思。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处于弱势的人若是遇见了恶人,只敢龟缩起来任人欺凌; 但若是遇见了朝他们发善心的,他们或许也不会感激,反而千方百计的想要利用这份善心,甚至想把对方架到高处。 用句现代话来说,就是搞道德绑架。 对于他们的小心思,前世混迹各大平台的江停云如何看不出来? 得庆幸他这些年修身养性,此时倒不怎么愤怒,更多的是好笑,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就说嘛,这些人平日里欺压良善,对弱者敲骨吸髓,若无雷霆手段震慑,他们又怎会懂得,应该对帮助他们的人心生感激? “你们只来求我也无用,须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江停云不动声色,仍旧满脸诚恳地提点了一句。 这群人里但凡有一个能醒悟的,也不算白费他一片苦心。 只可惜,这些人做恶做惯了,难免以己度人,因为江停云说这些话,是想趁机多索要些香火钱。 想从他们手里扣钱,怎么可能呢? 毕竟平日里,都是她们吃别人的肉,喝别人的血。 这个道长不是个高人吗?不是说自己下山,就是为了降妖伏魔积德行善吗? 既然如此,怎么能朝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要钱呢? 一群人跪在地上,叩头哀哭,诉说自己的种种不易。 更有甚者,还拿村里那些或早夭或病弱的孩童做筏子,一个劲儿地把江停云往高处架。 甚至于,那些被江停云拉起来的妇人们,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哭求。 由此可见,道德绑架这回事,是亘古就有点,后世的网络只是对这一现象做出了最精确的总结而已。 江停云差点被气笑了。 难道真是这些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连带面相里也多了几分大慈大悲? 他面色一冷,将自身威压气场一点一点放出来,冷冷道:“怎么,诸位莫不是以为,贫道的雷霆手段,只能对付妖魔?” 现场登时鸦雀无声,原先那些各怀心思,甚至内心深处怀着隐秘得意的人,都略带惊恐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又在那几个老妇身上顿了顿,清喝道:“谁让你们跪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几个老妇面面相觑,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 江停云冷笑道:“贫道虽有荡平天下之志,却也不介意放过一两个魔窟。 一方小镇而已,还真以为自己地理位置有多重要? 大不了百年之后,贫道再来清剿,将死气去尽之后,令迁良民来此定居。到那时候,自然又有繁华之景。” 若不是这地方还有几户善人,江停云是真不想管。 偏偏这些人还畏威而不怀德,一再挑战他的忍耐力。 一群人冷汗都下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高人就是高人,并不是他们耍些小聪明就可以随意拿捏的。 几个乡老膝行几步越众而出,眼中的精明算计,全都换成了惊惧惶恐。 “上人恕罪,上人恕罪,山野乡民,无知无畏,并非有意冒犯上人。” 此时此刻,若是个宽宏大量的,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但江停云却半点儿都不想宽宏大量。 他冷声道:“无论有意无意,冒犯便是冒犯。怎么,贫道若是不肯谅解,便是小肚鸡肠了吗?” 说话的那乡老一噎,心道:您这还不小肚鸡肠呀? 但他嘴上却不敢说,脸上也不敢露。 “不敢,不敢,我等冒犯上人,理应向上人赔罪。”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懂的都懂,这就是要看他们的诚意了。 那乡老心下苦涩,为了整个镇子,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也不得不拔毛放血。 “上人容禀,我等愿捐二十两香油钱,求祖师爷赐福。” 二十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了。 但比起这些年,他们从寡妇弱子身上榨取到的,却又远远不足。 不过江停云也知道,那些钱财大部分都被他们花用了,拿出二十两,已经是在割他们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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