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镜甚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了它说的是顺平。就和早就已经被粉碎掉的手机一样,吉野顺平这个和他校园生活挂钩的人仿佛也被一同粉碎在了这个世界以外,他甚至是现在才知道对方被带到高专了。 也是,毕竟稍微有点咒力,就算做不成咒术师,当当后勤的能力也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总比继续和他做朋友好多了——离天堂太远,离羂索太近。也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咒术师们才会特意庇护他吧。 观南镜沉默着,没有回答花御含蓄的好意,只是轻轻把手盖到了它残破的眼睛上:“睡吧。” “怎么还没睡?” 看到他办公室门没关、还透着亮,家入硝子满脸疲倦地推开了房门问,果然不出所料,五条悟正坐在巴塞罗那椅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在缓慢转动。 他显然是在仔细看着什么东西,戒指在灯下因为角度变换,而折转着不同的光,看起来流光溢彩,美丽非凡。 “你又为什么还没睡?” “去看看七海的情况,他该醒了。” 家入硝子不懂五条悟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如果是自己要每日佩戴这枚戒指,只会时时刻刻感到一种凌迟般的痛苦。看对方的神情,结合了之前问到的话,她约莫猜到了一点事情,抱着胳膊背靠在门上问: “那个剥皮诅咒师那里,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啊。”五条悟举起手里小到几乎不可见的一个、极其精致迷你的红漆小鼓给它看,鼓的两侧环绕着许多复杂的咒纹:“注入咒力的话,鼓就会震动,可以让人心智迷惑、陷入幻觉、两耳出血而亡。很神奇吧?这么小却咒力这么强的一级咒具,可是非常罕见的。然而这么罕见的东西,光他家里就搜出了八个。” 两人共同沉默了太久:让它能有这样功效的,不是咒纹。 构成鼓面的不是纸,而是皮肤,特殊体质的,人类的皮肤。 “我十一年没有碰到过他了,上一次看到的,应该也只是咒力捏的分身……”五条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沉默的家入硝子:“硝子,说起来很奇怪,我不应该感到恐惧,我也没有心脏乱跳、或是手发抖,但我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摸上去。” “这是恐惧吗?我对恐惧很陌生。大家在说恐惧时,描述的是这种感觉吗?” 他问。 语气是真的困惑,真的不解。 家入硝子点了一根烟,轻轻合上眼睛:“谁知道呢,五条。” “我睡了多久,家入学姐?” 她进入病房时,七海已经醒了,倒是比预想中情况更好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昏迷的时间太久了,她不确定对方的精神有没有受到什么破坏。 “睁眼。转。闭眼,睁眼,好。这是数字几?” 她比了个二给他,叼烟技术奇佳,微微俯身的姿势下烟卷依然稳如山,一点灰烬都没落。 “我没傻,没失忆,也没疯,也没被咒术控制,家入学姐。”七海建人眼神空洞、嗓音沙哑地问:“我睡了多久了?” “请用‘昏迷’这个词——很久了,快三个月。困在噩梦里出不来了吗?昏迷前的情报是什么?真不想这么冷漠,但你睡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我们很被动……” 七海建人却是怔愣了一下:“噩梦?不,准确来说是美梦幻境。” 他像是想抬手捂脸,挡点光线,但因为肢体太无力,最后就只是勉强转了转头:“我应该是被咒术迷惑了吧……我……看到镜了。” “我本来是在和一个缝合脸咒灵作战的,击退对方后逃到了外面,等待支援,就是在那时候见到镜的。周围应该是还有别的术式效果是引发幻觉的咒灵,不然不会这么逼真……” “等一下。”家入硝子打断了他:“原来你那么早就遇见他了?该死,我早该想到的,伊地知那点三脚猫急救技术哪里有本事帮你止住血啊。” “……您在说什么啊。”七海建人的声音开始带上了细微的颤抖,仿佛都快发不出来了:“那是幻觉……” “不是幻觉,是真的镜。”家入硝子的眼睛在烟中明明灭灭:“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绑架、胁迫、控制……他现在,正和未知的敌人混在一起。” 观南镜在麻将桌边兴致缺缺地托脸坐着,看着已经完成受肉的、九相图的前三个。 九相图,是用来记录人死后身体呈现的九个阶段的图画,常画的是美人如何一步步丑陋地化为枯骨,用意是叫人看破生死无常。然而制作了九相图的加茂宪伦却是在试图创生,尽管他创的是人类与咒灵的孽胎,用的是自己的血——但取了这样的名字,再结合咒物九相图是九个发育阶段的死胎的事实,还是显得无比讽刺。 比他身边的羂索还要恶毒一百倍的家长。* 这是观南镜第一次看到“受肉”体,除了胀相还保持着人样,只是脸上多了刺青外,血涂和坏涂都很奇特,明明有着人的基本身体结构和器官,但又确实变异了,仿佛真人捏造的那些改造人一样。 可即使长得很怪,高大得不得了,眼神却好单纯,真的能看出来是小孩子。三个人赤身裸体地一起蜷缩在地上,胀相护着两个弟弟,血涂还在懵懵懂懂地吃手指。 指望咒灵或是指望羂索去照顾他们都是不可能的,观南镜沉默着起身,带他们去洗了澡、梳头发,又拿了衣服来变成合身的款式给他们穿。受肉体的神志水平也和他理解的不一样,胀相也是新生儿,力量更强的同时,思考能力和社会经验仿佛也更足,把两个弟弟留给让他感到放心的观南镜后就独自去和麻将组交涉了。 观南镜又给饿得不行的两兄弟做了饭吃。血涂蹲在椅子上笨拙地试图往自己身上系围兜,坏相则是好奇地到处趴着看,又问观南镜人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像他这么大的人类每天都干嘛? “……”观南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说谎:“会去学校,和朋友一起上学读书。” “和朋友一起”自动被翻译为了“和兄弟一起”,坏相和血涂呆呆地指着自己问: “那我们也可以去吗?” 毕竟是怨力所化,他们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相貌是和正常人类不同的,所以想要遮掩和感到担忧。观南镜却又怎么都没法说出真话了,轻声说:“可以哦,只是制服要改改样式,所以需要过一段时间。我也是一样的情况,现在才暂时在家里的——” 坏相和血涂欢呼起来。 打着麻将的室内却没有这么热闹,只有摸牌的哗啦声在不断流动。听着外面声音的胀相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还是和他们说: “我选择你们。” 然后开门出去打断了正在询问观南镜在学校里可不可以学料理的弟弟们,告诉他们有事情要做,暂时不能读书了,真是对不起。 “没有关系!”坏相扑到了他的身上。 “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会去做的!”血涂也扑到了他的身上。 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感觉空荡荡的胸口刺刺地痛,仿佛他也应该有个兄弟似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与虎谋皮,依然是与虎谋皮。眼前的三兄弟,和所有诅咒师还有咒灵都不一样,让观南镜无法自控地心情很差。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只是拉开了椅子: “先吃饭吧。” 丑陋,痴傻,愚钝,弱小。 羂索看着隔着门看着乱跑的坏相和血涂,在心里厌弃嫌他们是失败品,看向观南镜时目光才真的温柔下来。虽然说虎杖悠仁是最成功的那一个,但他是交给宿傩结契的货物,羂索自然没有留恋的心情。九相图不是他生的,又非常失败,所以他一向毫无感觉,只记得希望破灭后浓浓的厌恶和失落感。 只有观南镜既是他第一次自己辛苦分娩来的,又是力量强大、聪慧漂亮的一个。虽然诞生后出了点意外变成了混沌体,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意外和计划外,变成了他可以留在身边的唯一一个孩子。理想实现后,观南镜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老实说他不知道。可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他为他一手创造的—— “夏油杰,作为人类,你是出于什么理想在奋斗呢?” 漏壶一边码牌,一边忽然开问。 十根宿傩手指都交给了它保管——老实说,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也让他对面前的“夏油杰”有点改观,决定要多试探他一些。 “‘母爱’,我对全人类怀揣着这样的情感。” 他看着门外的观南镜,笑着说:“我会为我的孩子,创造一个崭新的、富有无限可能性的世界。不管新世界适不适合他生存,都远远胜过这行将就木的人类社会。如果人类真正的母亲已死,没有人试图开辟真正的未来,那么现在开始,我就是新的母亲。” “……是吗。”漏壶若有所思:“你说话还真是有种特殊的恶心,不过我选择尊重你。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的理想能够实现吧。” 羂索终于把视线挪动到他的脸上,和那只巨大的橙色眼睛对视着,微微笑了起来。 疯子,漏壶有点敬佩地想。 蠢货,羂索十分不屑地骂。 ---- *镜不知道加茂宪伦也是羂索以前的壳。最后羂索关于母爱的话是他鬼扯的,他对人类没爱,不care,没有要引领人类的意思,不是那种角色(。)说这种话一方面是迎合了漏壶真·想为族群开辟未来的理想,另一方面是在偷看小宝发癫口嗨来着,没有真情实感在里头,他说话很诡的,妈咪们不要太当真! 感觉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已经是一个漫长的世纪,妈咪们会不会已经流连新欢忘记了可怜的nina,忍不住陷入这种奇葩担忧(扭捏)(扭捏)不过说晚上好也很开心!因为一直在说早上好已经说腻了,感觉妈咪们生活里别的时间我都没有参与感呜呜,现在就又很激动!不知道妈咪们晚饭都吃了什么,好好奇哦(但不用为了哄我特意留评论的啊啊),总之想你们,爱你们,明天还要见面哦~~啾咪啾咪!祝妈咪们晚上可以好好放松,舒舒服服吃吃玩玩早点睡觉(大大的拥抱)
第10章 在观南镜约莫没死透这件事终于在小范围内变成已确认的公开情报时,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三个男同学忽然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尴尬关系里。 “所以伏黑同学是观南同学从小到大的朋友?”顺平都快灵魂出窍了:“怎,怎么会的……他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吉野顺平还以为,还以为观南镜和他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亲密友人的…… 伏黑惠受到的打击却一点都不比他小:“……所以,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怎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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