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在场两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羽贺先生一双红眸里都有明显的震惊闪过,似乎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一个刚刚过世的人,一口气说出如此多讲情面的负面评价。 多少有些不尊重逝者。 尤其是在逝者的遗孀面前。 远野大小姐先是一愣,随后语气略带恼怒地说:“那只是别人对弘二的偏见罢了,弘二其实很有才能,也很爱我的。” 这位女士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薄怒,情绪仿佛延迟半秒才窜了上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是一直知道今井弘二的这副德行,一直装聋作哑,还是根本就对这个人是和品行完全不在意呢? 乱步摸了摸下巴,赞同道:“的确,和那位做议员的哥哥相比,这位弘二先生完全不值一提嘛,莫非您是因为对今井议员求而不得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这位的吗?” 远野大小姐猛地攥紧了拳头,应该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面前不断说出这种冒犯的话来,此时用尽了全身的涵养才能维持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强迫自己不做出过激的举动。 “想必您是误会了,我和弘二认识的时候,他的哥哥还没有评选成为议员,在我这里一直查无此人,我怎麽会是因为喜欢今井议员才和弘二交往的呢?” 听到这句反驳,乱步单手捂嘴,声音模糊地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不能说的吗?” 远野大小姐眉毛一抽,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将星空图样的裙摆拽出丝丝褶皱,看起来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这位大小姐从来不是什麽温和的性子,只从以前那些出格的行为就知道,如今这幅谦逊的模样都是伪装。 如果这里不是什麽公共场合,远野大小姐说不定就要把乱步捉起来毒打了。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把远野大小姐架在火上烤,不知道这会儿,大小姐有没有后悔。 她应该将时间单独留给这两位侦探的,这样就不会被乱步没有距离感的话语打击到了。 在远野大小姐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一边的羽贺先生瞥了这位一眼,脚下下意识向后挪腾了半步,也并未开口,看起来很不想触远野大小姐的霉头。 好在大小姐自我调节能力极强,稳住了即将崩坏的表情,做了几次深呼吸,声音轻柔地说:“希望您不要过度关注我的私人情感问题,还是多看看我们的新技术吧,一定有一种是您喜欢的。” 乱步听到这话,思考片刻,说:“的确有一样很感兴趣,昨天参观时你介绍的监控设备,看起来就十分好用,不知道有没有拍到那位凶手杀人的全过程呢?我能去监控室看看吗?” 这话让乱步身后的琴酒忍不住挑眉,据乱步先前的推测,那些所谓作为证据的监控录像,大概率根本不存在。 即使有,估计也是后来做的伪造,不知道这时候乱步突然提起,是有什麽目的。 远野大小姐闻言面色稍霁,甚至悄悄松了口气,调整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说:“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让羽贺先生带你去吧。” 身后的羽贺先生好像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略有些犹豫:“……我吗?” 远野大小姐点了点头,肯定道:“麻烦您了羽贺先生。” “那两位就跟我来吧。”羽贺先生犹豫一瞬,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带着两人去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 乱步欢呼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琴酒拎着小鱼桶走在后面,在和远野大小姐擦身而过时,对方那一丝外溢的杀意被琴酒捕获了。 远野大小姐不能在这种公开场合对做出些失了分寸的事,好在乱步见好就收,没有彻底将她激怒,否则两人被带去的可能就不是监控室,而是不知名的杀人现场了。 银发男人在几步之外驻足,回身看了一眼,青绿色的眼眸看向远野大小姐,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团死肉,让人不住地胆寒。 这冷漠的眼神让远野大小姐悚然一惊,脊背一股凉意上涌,连那点翻涌起来的怒火都被压了下去。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长廊里,远野大小姐立刻黑了脸。 因为此时恰巧是背对着一众宾客,她面上愤懑的表情十分明显,甚至带着难以遮掩的嫌恶。 方才那个黑发青年一句接着一句,实在让她有些压抑不住怒火。 此时叫来一边一直跟着的保镖,也是她带上游轮的一个心腹。 黑西装的男人长相十分普通,看起来就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估计扔到人堆里就会消失不见。 “这两个人是什麽来头?”远野大小姐语气冷冰冰地问:“是西西里来的?” 心腹仔细回忆了一下宾客名单,以及宾客们登船时的场景。 他当时就一直守在门口,几乎记住了所有宾客的脸,方便进行核对。 “是拿着发到西西里的那部分请柬来的。具体是哪个家族,恐怕还要去再调查一下。”心腹压低声音说道。 “西西里”三个字好像一盆冷水,直接彻底浇灭了远野大小姐的怒火。 如果原来被银发男人那一眼刺激到而心生戒备,此时就已经完全丧失了想要搞点小动作的心思。 因为这场招标会,远野组真正想要拉拢的目标,就是西西里的黑-手-党-家族,尤其是彭格列,据说现任教父就是出身日本,说不定会对扶持本土黑-帮很有兴趣。 即便被黑发青年如此冒犯,她姑且也只能先忍了。 远野大小姐嗤笑一声,道:“一直听说西西里的黑-手-党都很有风度,在那位教父先生的带领下焕然一新,看来现实也和传闻有很大出入啊。” 心腹沉吟一声,说:“真的就这麽放任那两人去查看监控录像吗?” 远野大小姐面色一沉:“不是已经伪造好了?你很细心,我也没想到真会有管闲事的来找茬。放心,他们什麽都不会找到。” 心腹犹疑片刻,说:“那个黑发青年……看起来洞察力十分强悍,羽贺先生的事会不会被他识破?而且看起来,他很像找到今井先生死亡的真相。” “识破也无所谓,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是我死就是我的好哥哥亡,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远野大小姐伸手抚摸自己裙摆上点缀的碎钻,仿佛在通过这个缓慢的动作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收敛干净。 在转身时,她已经变回了那个优雅有礼的远野大小姐。 “至于‘真相’,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被他推理出来龙去脉,我就原谅他的无礼。” 因为在这艘游轮上,从始至终都不存在所谓的“凶杀案”。
第四十章 【二更】 而前往监控室的路上,乱步上前几步,和羽贺先生并排向前走。 船舱里的铁皮地面显得脚步声十分明显,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仿佛直接响在耳边。 在这阵奇怪的沉默中,仿佛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十分真切。 乱步虽然耳力不像琴酒或者苏格兰那麽变态,但也比普通人强上不少,此时明显察觉到这位羽贺先生心跳有些加快。 这位在一众宾客面前进行推理,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青年,却在仅仅面对两位观众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 乱步状似无意地开口道:“看起来远野大小姐也没有那麽尊重你啊,居然完全不担心你的安危,就让你一个人带我们走吗?” 乱步此时的语气和之前的热络对比,明显冷淡了不少,完全不掩饰自己刚才全是伪装。 羽贺先生脚步微顿,语气温和地说:“只是看个监控录像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麽危险吧?” 乱步侧头看他,语气很稀奇地说:“没有危险吗?就算我不是威胁,身后这位呢?他可是很轻松地就能打碎你的天灵盖呢~” 说着他侧了侧身,伸手向后指了指,示意对方看跟在身后的这位大杀器。 琴酒完全不介意被乱步推出去作为耀武扬威的筹码,甚至希望这位受人恭维放不下矜持的羽贺先生,在乱步面前能谦卑地低下头。 不然琴酒不介意让他直接跪下说话。 银发男人手上虽然十分儿戏地拎着个小鱼桶,但身上冷冽的气场怎麽也压不住,被那冰冷的视线盯上时,羽贺先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开玩笑似的打趣道:“轮船上有那麽多监控,这边的走廊里也有,在这里动手,得不偿失吧?” 羽贺先生表现得好像十分有恃无恐,但隐隐又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如果面前的两人仍然认为他是那个受远野大小姐尊敬的幕僚,他尚且还能狐假虎威一番。 可黑发青年开口的第一句就已经将这种他自我保护的途径斩断了。 以单纯的武力值对比,他的确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乱步点点头,十分赞同:“说的有道理,不过还做不到无孔不入吧?否则也不会没有能证实凶手在游轮上行凶的监控录像存在了。” “而之所以把这场推理放到今天,是因为你们需要时间伪造证据和凶案现场,以防备有人真的要对事情的真相刨根问底,也是为了做给之后来查案的警方看的,顺便,更重要的是要让你记住这些细节,这才好在所有宾客面前表演,我说得没错吧?” 几句话说得羽贺先生走路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抱歉,您说的这些话我听不太懂。我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才推测出杀人真凶的,并非您所说的那样……” 乱步突然轻笑几声,摆摆手,说:“不要紧张,如你所说,在这里干掉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你也应该明白,想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对我们来说也轻而易举。” “所以,羽贺先生——” “能请你告诉我,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麽样的吗?” 乱步拉长了音调询问着,听着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三人此时恰好走到了一个转角,密集的监控也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死角。 下一刻,羽贺先生的后腰处被冰冷的棍状物抵住了。 三人的脚步停下,乱步慢悠悠地上前几步,正视羽贺先生写满紧张和恐惧情绪的一双红眸。 琴酒就站在羽贺先生的侧后方,姿态相当轻松写意,像羽贺先生这种身体素质约等于一只鹅的人,琴酒根本不需要太过紧张。 乱步盯着这双恐惧的眼睛,发觉这人虽然仍在恐惧,但身体却调整得十分自然写意,好像完全没有慌乱一样,忍不住赞叹:“啊,对了,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哦,居然能表演得没有不少破绽,很厉害,找这份兼职也是因为生活窘迫吧?” “不过你要好好想想,钱财真的能和自己的性命比较吗?” 羽贺先生顿时瞳孔微缩,他视线向上瞥了一眼,也发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监控死角,这两位在这种威胁人的情况下,选择地点也十分谨慎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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