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本来抬起袖子正要拭去眼角残泪,听他这么一说,泪水反流得更凶了,断断续续又啜泣了一阵,伏在玄霄怀里道:“弟子自知忘却了一样极重要的事情,几次问起,师叔总不愿提及,想必弟子曾经所为甚是不堪,伤了师叔的心。” 玄霄一时无言以对,怔了半晌,苦笑道:“你想的未免太多。有些事我未曾直言,只因大体无关紧要,似你我如今这般,又有什么不好?” 慕容紫英从他怀里挣开,目光中隐含嘲弄,淡淡道:“这番话,师叔自己相信?”说罢忽地伸手掩住玄霄双眼,凑上去在他唇瓣上轻轻一点,话音几不可闻:“师叔若是真不放在心上,不妨就此推开弟子,好教我也死了这份心。” 心心念念之人就在咫尺之外,温言软语,情真意切,玄霄怎可能无动于衷。他的手本已搭上慕容紫英的肩膀,意欲将人推开才意识到压根使不上半分力气。片刻,终是将人揽得更近,叹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慕容紫英犹豫一阵,道:“前些日子在东海,弟子的功体与师叔如出同源,相辅相成,若是两个不相干之人断然不能如此。后来在青鸾峰,又听天河说起我的炎阳旧伤乃修习望舒所愈,弟子便去翻了师公手记,才知……才知双剑修炼中另有双修一法,想来若非双剑双修,亦不能那样融会贯通。”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这番话说得丝毫不拖泥带水。罢了却见玄霄凤目微阖,若有所思,既无惊讶亦无忸怩之态,不知想到些什么。 玄霄原未料到他如此直言不讳,默然片刻,苦笑道:“你所言不错,然而……也都过去了。今非昔比,你无需将这些看得太重,便是当作从来没有发生,亦无不可。” “若是我非要看重呢?”慕容紫英几乎立即反问回来,墨玉色的眸子看定了玄霄,丝毫不为其言所动。 见玄霄似乎被他问住,慕容紫英咬了咬嘴唇,心中一横,倾身向前双唇颤抖着在玄霄眉心朱砂处轻轻一碰。这一回不比早先略为压迫的亲吻,不等玄霄有推开他的机会便飞快扭开了头,生怕满面的失措不安落入对方眼里。 看似逾矩的动作,实则比之反复出现在梦中的情景可谓微不足道。最初一场荒唐的春梦,却在数月之内越发频繁越发清晰。烛影摇曳中自己发狠般拥着那具炙热瘦韧的身躯,紧紧交缠,深深结合,舌尖温柔密切的缠绕带来宛如窒息的压迫感。一片不着边际的梦幻中唯有男人额间朱砂鲜艳无论,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尖擦过心口,染上犹自温热的心头血。 梦中荒唐至此,还有什么资格妄谈修仙问道,自居一派掌门?慕容紫英不止一次告诫自己,最好的办法便是当机立断下山而去,寻一处远离人烟的所在再也不见玄霄。或许随着时间流逝,这份无法启齿的渴望终将淡去,从此太上忘情,摈弃一切为人的喜怒哀乐。 心下清楚,可当真向玄霄提起离山的想法时却又鬼使神差应下了两人同行的提议。 平日里玄霄面对他多少有些疏离冷淡,可于细处却又无微不至。时间一久,慕容紫英亦不难看出事出有因,且那些事情玄霄并不愿提及,便也不再发问。他越发确定二人之间曾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只不知为何自己心中一片茫然,毫无头绪,连问也不知从何问起。玄霄并未否认双修一事,慕容紫英是有些意外的,可初时的诧异过后又觉另有别情——双修虽极其私密,到底也是宗炼手记中提及的修行之法,这些年来自己没少旁敲侧击地询问,玄霄绝非忸怩造作之人,一直以来又有什么不敢正面回应的呢?许是这些天相处下来的和睦与默契助长了贪念,亦或玄霄始终回避的态度令他终于忍无可忍,致使今日一连两次僭越失态。一时冲动过后,慕容紫英方觉腔子里的心跳得擂鼓一般,手心一片冰凉——纵然玄霄并不讨厌他,也终究只是他的师叔。那瑶池圣水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男人,岂是他小小的痴心能够沾惹的? “紫英……”预料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却觉身子猝不及防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两片湿软之物小心贴上自己脸颊,一点点吮去不及抹去的残泪,“你当真知道双修是什么?” 慕容紫英下意识点了一下头,迟疑片刻,又摇了摇。梦中早已经历过无数次,岂有不知,只是玄霄所指又哪能是那样肆无忌惮的欢爱呢?他阖起双目,喃喃道:“师叔,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耳畔玄霄的呼吸声陡然急促了起来,似乎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慕容紫英尚未反应过来便觉那双在脸上轻轻啄吻的唇蓦地放开了他,下一刻自己的呼吸亦是一滞,回过神来时双唇已然完完全全贴上了对面之人。 若非慕容紫英契而不舍地试探,玄霄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伪装下去,将那份无可言说的情愫深埋心底,只消每日见见他的模样,听听他的声音,便已说不出的欢喜。他还能奢求什么呢?忘却玄霄的慕容紫英就算知晓过往又能如何?不过徒添为难罢了。源自愧疚与自责的温暖玄霄并不稀罕,求来的东西那终归是别人的,来得轻松,去得也容易。区区孤寂于他玄霄又有什么难以忍受,若无法得到心之所向的那份情谊,不如从一开始就将所有游移不定的情丝连根斩断。 慕容紫英睁开眼时才发现玄霄狭长秀美的眼角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晕红,眉宇间不似平素凌厉决绝,微微弯起多了几分梦里似曾相识的柔和,淡粉双唇尚沾着属于自己的湿润。他犹自不敢相信方才收到的回应,怔怔抬眼望着面前的人,双手不知所措地蜷起。分明是他胆大妄为先招惹了玄霄,此刻心中却忐忑得仿佛初尝情味的少年。 玄霄凤眼微眯,似笑非笑道:“梦里也是如此?” 慕容紫英睁大双眼,慌乱之色溢于言表,好似什么拼命隐藏的心事突然教人撞破。大约是见到他难得无措的模样,玄霄眸中笑意闪烁,又加了一句:“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紫英只觉双颊前所未有的炙热,低下头犹可感到玄霄如炬的目光直穿心底。他想了想,破釜沉舟般艰难开口:“若非日有所思,也不至于数月来修行毫无进境。” 声音很轻,说的也并非什么山盟海誓,然而在玄霄听来却不亚于世间最缠绵挚诚的表白。这番话或许慕容紫英很早就想对自己说了,只是自己对他再三的试探每每回避,从未给他出口的机会。 “终是小看紫英了。”玄霄心想。相识之人皆道玄霄执念深重,其实慕容紫英心中执念何曾少了半分,只是这些念想仿佛一根根藏在棉絮中的细针,外人一眼看去温软浑厚,就中刺痛却只他自己知道罢了。 感到慕容紫英挨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栗,玄霄低头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插入自己指缝之中。慕容紫英一言不发乖顺地任他摆弄,直到二人十指紧紧相扣,终是难以置信看向他道:“师叔……不生气么?” “是我不好,教你委屈了多日。”玄霄摇头轻叹,伸臂将人拥入怀中。这样亲密的接触亦许多时候不曾有过了,两人的动作皆有些生涩,然而身躯相贴一处时的暖意却一如往日,彼此心跳声隔着薄薄一层里衣清晰可闻。慕容紫英握着玄霄的手心头一阵安定,仿佛这来之不易的相拥只是他与玄霄之间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他的嘴唇沿着玄霄的脖颈缓缓下移,吻至修长锁骨便再也舍不得挪开。 玄霄耐心等他亲得够了,方松开手臂牵着他一同卧倒。见慕容紫英睫毛轻颤宛如意犹未尽,笑道:“既有今日,自然来日方长,紫英又何必急在一时?”只见慕容紫英脸上一红,悄悄收回了摸上自己腰带的手。玄霄暗暗好笑,也不说破,自顾自阖眼睡了。 他素来少眠,夜里只睡一两个时辰便罢。自小憩中醒来时,意外瞥见身边的慕容紫英依然未睡,虽一脸倦意却始终半睁着双眼。 “为何不睡?”玄霄侧身轻轻搂住他拍了拍,又攥了攥他的手确认温度适宜。 “师叔……”慕容紫英一个激灵后立刻转过头来,于清亮月色中仔仔细细端详了玄霄片刻,轻声叹道:“只怕一觉睡去,醒来又是黄粱一梦,连这些时日里相伴师叔左右的时光都是假的……” 玄霄心中一痛,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安慰才好,顿了顿,伸出手缓缓解开慕容紫英的领口,俯身在他耳畔一吻,道:“罢了,遂了你心意就是。”
第20章 番外 入世(下) 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就这样一幕幕在眼前重演。不再回避他的玄霄眉梢眼角、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摄人心魂的魅惑,慕容紫英只觉多看一眼便足以抽干自己多年清心修道的定力。他唯恐自己一时忘情做出什么令玄霄不快的举动,咬牙强自压下胸中那团愈烧愈烈的火,只将将漏出几声低微呻吟。然而玄霄却似压根不知他忍得辛苦,轻柔湿润的碰触在耳尖停留了片刻,沿着脸颊、脖颈、胸口一路向下不见半分焦躁。空气里尽是那人独有的炎阳炙息,可落到身上的触感却是微凉的。他早已浑身燥热,被吻过的每一处都泛起不容忽视的嫣红,偏生玄霄最后只停在小腹亲了亲便放开了他,自顾自侧身卧倒,半阖了眼道:“可知足了?” 这当口说停就停无异于万蚁噬心,慕容紫英心中又慌又怒,再也顾不得拘谨,一翻身反手将玄霄按在身下,眉间尽是焦急不甘之色,然而终究说不出什么露骨的话来,嗫嚅半晌,半是羞愤半是委屈道:“师叔若无心,又何苦作弄于我?” 玄霄低笑一声,抬手虚虚揽在他的肩上,道:“你才说梦里不过如此,想来别的也不知道了。” 慕容紫英自诩平素也是惯于隐忍之人,可到了玄霄面前不知怎的竟全无自持。玄霄此言显然是有意逗弄,他却偏偏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心中委屈更盛,索性放开了人,悻悻道:“师叔不愿,那便算了。”说着便欲挣开拢在肩头的手臂。 玄霄见他认真着恼,心下暗暗好笑,手下则加了几分力气将人按进怀里,拨开额发吻了吻他的额角,道:“得寸进尺,就是你的尊师重道?” 慕容紫英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受用,含糊不清道:“师叔分明已然应允,却又出尔反尔,也不是什么为人师长的作为。” 玄霄不再回答,顺着他光洁的背脊一直摸至腰侧,知他那处甚为敏感,着意揉按了几把。慕容紫英果然经受不住,紧抿的唇间漏出几声断续呻吟,自己方觉羞赧,贴蹭着将头往玄霄胸前埋得更深。 说也奇怪,他明明白白感到玄霄应已忍了许久,当不比自己好受,可那人的耐性好得难以置信,反倒显得自己欲火中烧毫无自制。想到此节慕容紫英又不甘心起来,忍着腰间传来的阵阵酥麻,偷偷伸手直向那人要害之处摸索过去,只是到底心中忐忑,又是初次,虽大起了胆子手下反而越发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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