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道:“这一位乃是我派肃武长老,道号玄霄。” “玄霄!莫不是昔年……” 紫英料到蜀山诸人于玄霄昔年之举或有所闻,虽然说出玄霄的名号多有不便,但想他既是自己亲封的长老,岂有在外人面前遮遮掩掩之理,正要答应下来,旁边玄霄却抢先一步道:“不敢,吾之逍,逍遥乎寝卧其下。同音不同字罢了。” “原来如此,从前不曾听说过贵派这位人物,倒是贫道孤陋寡闻了。既是玄字辈,又是肃武长老,那修为必定高得很。”蜀山与琼华派多年交好,道阳又是前代掌门首徒,与琼华玄夙辈弟子多有相识。只不过玄霄入门后一直专注修行,不耐烦那一等送往迎来之事,被选为双剑宿主后更是整日在禁地修炼,因此道阳只知玄霄乃是琼华派那位惊才绝艳的羲和宿主,十几年前因逆天行事被打入东海,却从未见过他的真面。 慕容紫英一愣,但想玄霄这么说必有计较,便不再言语,随蜀山派一行人入内坐下。道阳这才说起前些日子天呈荧惑守心之象,不知是否受此天象牵引,蜀山派的锁妖塔上空忽而妖气大胜。蜀山诸人深恐妖物趁机破塔而出,便有长老提议在锁妖塔周围布下七星剑阵以防万一。这七星剑阵乃是蜀山绝学中威力极大的封印之法,需当世七大剑术高手合力注入灵力,一旦阵成可保百年安定。然而施布此阵需极高的剑术造诣,蜀山派弟子虽多,能够布阵的连同道阳与四位长老在内不过五人,即便算上修为非凡却戴罪禁足的道臻,也还缺着一人。 那日道阳找来道臻商议锁妖塔的情形,道臻当即说起琼华派的慕容紫英心胸宽宏,深明大义,又极重信诺,虽非蜀山派的人,倒是个可以信得过的助力。只是道臻在丹房禁足多年,却不知琼华派陨落又重建之事,更不知慕容紫英如今已成了现任掌门。 紫英见他说起道臻,想起他的兄弟道闰及赶去琼华求助的殷芙萝与睿儿,便向道阳问起道闰的近况。道阳摆摆手教他宽心,道臻这一番若能戴罪立功,昔日盗丹之事自可不再追究。至于道闰,便让他回去与妻儿团圆,从此与蜀山派两不相干,也就是了。 紫英见道阳不再追究道臻兄弟盗取灵丹、叛离蜀山之罪,更知锁妖塔一事非同小可,当下一口应承下来。道阳见紫英应得爽快,如释重负,正要起身道谢,玄霄忽开口道:“掌门且慢,锁妖的情形我等并未亲见,究竟能否相助,如何相助,总要看过才好定夺。” 道阳一愣,转念一想玄霄所言亦在理。眼看今日天色已不早,便命弟子给玄紫二人安排客房,说定第二天由他亲自带紫英查看锁妖塔。 因锁妖塔乃是蜀山重地,又有掌门人亲自陪同 ,玄霄便也未坚持跟着。次日慕容紫英一早离去,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归来。玄霄在房中坐立不安,来到庭院里张望了十几回,直到终于望见走廊尽头的蓝衫白袍,心中一块千斤巨石方落了地。 慕容紫英进得屋来,只见玄霄神色安然歪在榻上随意翻书,桌上放着刚沏好的茶。见他回来,只是微一抬眼,漫不经心问道:“锁妖塔状况如何?” “确如掌门所说,妖气极重。”紫英答道,“而且,塔中关着的妖魔长年自相残杀,存活下来的都是千里挑一,穷凶极恶的强者,万一破塔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玄霄听了,正要劝他七星剑阵一事不可莽撞,紫英又道:“却还有一件始料未及的变故。” “什么变故?” “弟子昔年于不周山寻得魔剑一柄,为姜国太子龙阳所铸,得公主龙葵的室女之血为祭,又有千百姜国王宫守卫的魂魄殉葬,出炉即将方圆百里的杨国将士挫骨扬灰,也是因饮血太多,剑️中困了无数的厉鬼怨魂,龙葵公主则成了魔剑的剑灵。” 玄霄登时想起那个追着紫英喊“紫英哥哥”的剑灵小葵,心中一阵不快,哼道:“原来那丫头片子是什么公主,她怎么了?” 紫英皱眉道:“今日在锁妖塔旁,魔剑忽然自行从剑匣中飞出,绕着塔顶足足转了十几个圈子,不断发出铮鸣,弟子捏了几次法决都无法令其安定。过不多时,自锁妖塔底也传出声声剑鸣,此起彼伏,倒似一个问话,一个回答。听道阳掌门说,蜀山派立派之初得了神界战将飞蓬遗落下界的镇妖剑,后来被一位前辈带入塔中除妖。那位前辈与妖王战至同归于尽,镇妖剑从此也留在了锁妖塔底。听那剑鸣声,倒像是镇妖剑发出来的。” 玄霄听了,沉吟道:“莫非魔剑与镇妖剑竟有什么渊源?魔剑饮血无数,凶戾异常,镇妖剑若真是神将佩剑,按理说一正一邪难以相容,又怎会相互呼应?” 慕容紫英点头道:“弟子与道阳掌门亦是这么想。然而更奇的是,双剑这一番折腾下来,周边的妖气竟淡了许多,倒像是……像是这两把剑不知如何将塔中的妖力镇住了。” “果然离奇。”玄霄托首沉思片刻,忽道:“倘若魔剑真有镇妖之能,你何不将其送予蜀山派,一了百了。那什么七星剑阵且不说治标不治本,按照道阳的说法,此阵对布阵之人消耗甚大,连他们自己也轻易不敢使用。你眼下灵力亏损,更不该以身犯险。” 慕容紫英道:“弟子并非不曾想过,只是……” “怎么?是舍不得剑,还是舍不得剑灵?”玄霄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慕容紫英连连摇头,正色道:“魔剑中的凶煞之气本已极重,再添上锁妖塔经年累月的妖气,小葵如何经受得住?” 玄霄冷笑道:“如我所料,果然是心疼剑灵。” 紫英连忙单膝跪下:“师叔,你知道弟子不是……不是……”他想说自己对小葵并没有男女之情,又怕话说得直了反而惹玄霄疑心,“不是”了几回总也说不下去。玄霄见他窘迫,有意逗弄,也不说破只是冷眼瞧他。慕容紫英被玄霄盯得又羞又急,无奈之下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垂首道:“弟子昔年答应小葵帮她寻找她兄长的转世,如今毫无线索不说,若再将她封入群魔环伺的锁妖塔中,如此无信无义之举,弟子做不出。” 玄霄见他真的急了,暗自叹口气将人拉起,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好了好了,没人要你不仁不义。不过我问你,若有办法使魔剑不受妖气侵染,你待如何?” 紫英想了想,道:“没有小葵哥哥的下落,弟子总是不放心……” “……紫英哥哥。”一丝微弱的声音忽自剑匣中传出。 紫英听得清楚,连忙挣开玄霄,打开剑匣取出魔剑,二指抚过注入一缕精纯真气,温声道:“小葵,你怎么出来了。放心,我绝不会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小葵知道,紫英哥哥绝不会丢下小葵不管。可是小葵在先前那个地方,感到……感到了一些哥哥的气息。” “什么!在锁妖塔?” “是……当时小葵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着,可是小葵没有怕,因为那股力量,有一点像哥哥。小葵绝不会认错的!” “小葵莫急,告诉我,你究竟感应到了什么?”慕容紫英一面问,一面施法安抚魔剑的躁动。 “那股吸力……似乎来自附近另外一把剑,小葵虽然看不见那把剑,可不知为何就觉得它很熟悉,就像……就像是哥哥用过的剑一样。” 慕容紫英点了点头,又问小葵是愿意继续跟随他寻找哥哥呢,还是留在锁妖塔附近,小葵沉默良久,道:“这些年紫英哥哥带小葵去了那么多地方,只有这里有哥哥的气息,小葵不想错过。可是这样一来,小葵以后就不能陪着紫英哥哥了。” 慕容紫英还未答话,身后玄霄沉声道:“紫英是好是歹自有人照看,不劳你费心。” 紫英哭笑不得,回身瞥了玄霄一眼以示责备,又向小葵道:“不必担心我,如若小葵想留下,我必定尽我所能。” 说罢小心翼翼将魔剑收好,回身挨着玄霄身边坐下,道:“如此看来,魔剑与那锁妖塔内的镇妖剑或许真有什么瓜葛也未可知,师叔方才所说,能让魔剑不受妖气侵染的办法,不知是什么?” 玄霄见他口气松动,也自松了一口气,顺势揽住他笑道:“那个法子容易得很,不值一提。今日晚了,明日再和你细说。” 紫英闻言便不再追问,侧头枕在玄霄肩上,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待要起身忽又想起一事,便道:“弟子还有个疑问。” 玄霄“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紫英正起身来,望见玄霄的襟领被自己靠得略为凌乱,伸手替他理了理,才道:“日间道阳掌门问起时,师叔何以不愿以真名示人?虽说各修仙门派对师叔昔年所为难免有微词,但紫英想,以师叔的本领心性,当不至于在意他人眼光。” 玄霄覆上他在自己胸前摆弄的手,淡淡道:“玄霄这名字说出去,不知道的还罢了,知道的怕是讲不出什么好话来。我虽不放在心上,却也不必为此招惹些无关紧要的闲气。何况……”玄霄说着,挑了挑眉:“既然世人都认定玄霄罪有应得,合该被关在东海漩涡,便让他们这么想好了。” 慕容紫英一愕,知道师叔素来心高气傲,如今为了迁就自己竟然甘心隐姓埋名,做个默默无名之人,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欢喜还是难过。他抬起头来望着玄霄,见他神色自若不似玩笑,心下一热,忍不住想问他是否对那句“苍天弃吾,吾宁成魔”的话亦不再挂怀,然而顿了顿,终是不敢问出来。
第11章 11 次日紫英早早出门,告知蜀山诸人以魔剑压制锁妖塔之法,又道自己猜测魔剑与镇妖剑有些渊源,此法或是长久之计。掌门人道阳昨日亲眼见到魔剑如何镇住了妖气,心中也存着疑惑,听慕容紫英一言更无怀疑,欢欢喜喜答应下来,更对琼华派仗义相助感激不尽。 众人商议一回,紫英言道将魔剑封入锁妖塔还需一番周折,需与自家长老商量。差人去找玄霄时,掌管客房的弟子却道琼华派的那位长老在慕容掌门离去不久后便也御剑离开,临行前也未交代去往何处,只说申时左右即可归来。道阳见时辰尚早,有意投紫英所好,便邀他同去仙剑派收藏名剑的剑阁。紫英知道蜀山派藏剑不逊于昔日琼华,早就心痒,自无不允。 从剑阁出来时,申时已过。慕容紫英匆匆赶回客房却依然不见玄霄。他隐隐感到不妙,却又不知玄霄去了何处,传音与琼华弟子也说并不曾见肃武长老回来。紫英越想越按捺不住,索性御剑升至半空,于蜀山各处探查玄霄的踪迹,过不得一会又惦记玄霄万一回来寻自己不见,恐要忧心,遂调转回房,却又哪有玄霄的影子。 这般起起落落数次,一直捱到戌时,总算自空中远远望见一道红光降下,他心下大喜,忙不迭跟着按剑落下,果然前面玄霄已步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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