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蹙了蹙眉,“拖得有些久了。” “没办法各部现在都连轴转,礼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致远似笑非笑,“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昨个礼部士郎还在醉香楼说笑呢?” 陆轻舟诧异的挑了挑眉,“说笑?” 林致远压低了声音,“会试第四与礼部士郎有些关系,而会试第四的卷子是被圣上压下去。他招惹不了圣上,自然就把气放在了顶了探花位置的朱深头上,而朱深在京城背后就只有林家。一甲三人中就有两个与林家关系匪浅,再稍微杜撰一下秦王,一些闲言碎语自是不会少。” 陆轻舟不以为然,“丑人多作怪,徒添笑柄罢了。” 林致远摇了摇头,笑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未雨绸缪。这人我总是要把他拉下来的。” “你高兴就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陪你先过去?” 林致远深思片刻,微微颔首,“走吧。” 待二人到时,新科进士已经聚集到了礼部。 朱深见林致远来,就笑嘻嘻凑上前问,“你怎么才来啊?” 林致远回答的丝毫不走心,“迷路了。” 朱深谴责的看着林致远,目光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不久,裴云星也越过了人群,挤了过来。 “来了?林伯父让我盯着你少吃点宴上的东西,他也会亲自盯着你的。” 林致远一脸生无可恋,怪不得陆轻舟在竹林时没有说这事,原来是宴上有林如海盯着,他根本吃不了多少,才让他先吃一点的。 不多时,陆轻舟随着各官由光禄寺官员引到了礼部。 汇合的一众人由鸿胪寺鸣赞官引到香案前行礼,然后礼部为诸进士在官帽边缘佩戴簪花。精膳司视席,和声署奏乐。进士向主席大臣、读卷官、执事官等行礼、入席。 这一套流程下,林致远让第一次觉得在家卧床休息都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好不容易等到明文帝来,明文帝也没有拖沓就随便说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宴会就开始了。百官与新科进士觥筹交错,享用美味佳肴。而林致远则看着面前的佳肴,一脸苦大仇深。 蒸饼、鹅肉、鸡肉、羊肉,酒水、果品、米糕……,林致远细数桌上的菜品,而他能吃的没几个。 “林状元是对我们准备的菜色不满意吗?” 林致远闻言,幽怨的抬头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冲天怨气。 “咳咳,怪我身子骨弱,从战场上回来就有了病根,再加上围猎的刺杀,能从贡院里出来,已是皇恩庇佑,如今药不能停,也就碰不得荤腥了。” 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之前说话的人,谴责他没有问询过宾客的忌口,还大言不惭。 礼部士郎浅笑,“我怎么记得林伯爷可是与陛下说过你身子康泰了。林伯爷说话可要思量些,不然容易让人误会欺君?” 林致远笑了笑,“若是可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就可以强撑着从病床爬起来,时刻康泰的准备着。” “说得好!先前西蛮之战,林伯爷确实是言能践行。”秦王毫不掩饰的盯着礼部士郎,回敬道,“致远啊,你也要理解,一个连宴会都办成这样的废物,也难免会心生嫉妒,传些口舌。” 林致远笑着挑了挑眉,“学生受教了。” “你……” 林致远满不在意的朝他笑笑,丝毫不打算给他递台阶。 礼部士郎受不住众人的目光,却又碍于明文帝在场,不敢拂袖离去。 明文帝的面容非常沉静,多年处于权力顶端的威压一瞬间压了下来。 外面的风言风语明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无伤大雅,而朝堂又紧缺人手,所以明文帝不打算亲自出手。 只是没想到这些朝臣相争,如今竟都不避开他了,倒真是让本来心情不错的明文帝有些恼火。 明文帝风雨欲来的低沉嗓音响起,带着嘲讽讥诮,冷笑道,“一个为官多年的老臣了,竟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如何能赴这恩荣宴,为新科进士做表率?” 身处风暴中心的礼部士郎没来由的觉得心下一惊,只觉得膝盖一软,忍不住就跪了下来。 “臣深负圣恩,请圣上息怒。” 明文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四平八稳的威严语气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地让众人猛的一凛。 “诸位都是为官或是将要为官之人,如此朕便借着他提前给诸位提个醒,朝堂之上,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无功无过但手下百姓日子顺遂的,致仕也会有赏。小事,朕可以酌情功过相抵,但鱼肉百姓的,草菅人命的,或许是其他种种在朕这里,就只有过。” 话音刚落,明文帝将目光聚集在眼前跪着的人的身上。 “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可你偏偏要坏了朕与众位的兴致。散播流言,诋毁皇室,本想着给你留些颜面致仕,不曾想你在朕的脸上蹦得欢,如此你一会儿就跟着刑部走吧。”
第163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礼部士郎还未开口求饶,就被周围的禁军堵住嘴,拖了下去。 林致远感受着周围些微凝重的气氛,重重地咳了几声,苦笑着跪下,“多谢陛下为我申冤,不然,坊间勾结谋逆的帽子,恐怕微臣就戴上了。” 明文帝明白林致远的用意,便摆了摆手道,“坊间流言,不必在意。” 林致远乖巧的笑了笑,一脸恭敬的道,“微臣还是要多谢圣上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如此不放过一个异心之臣,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温览挑眉,“陛下圣明,此乃百姓之福,也是黎朝之福。” 一时间“陛下圣明”的声音此起彼伏,气氛微微热络起来了,新科进士也对圣上多了更多的敬畏。 林致远悄悄地退到人群后,深藏功与名。 不多时,明文帝先行回了宫,众人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林伯爷,我早就听说了你不顾自身,远赴战场,如此气魄是我不能比的,我敬一杯……茶。” 林致远笑了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您过誉了。文治国,武安邦,都是为了百姓。” “林伯爷高义,我也敬你一杯茶。” “您客气。” “林伯爷,……” …… 林致远强撑着快要笑僵的脸,只觉得肚子快要撑破了,可这茶水他也不能说是不胜酒力,喝醉了啊。 “林伯爷,我敬你一杯茶。” 陆轻舟接过了林致远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这杯茶就我来替他喝吧,毕竟先前欠了林伯爷一个人情,如今找这种轻松的事来还人情最好了。” 林致远诧异的挑了挑眉,没有戳穿陆轻舟的话,悄悄的退了出去,直奔厕所。 一场宴会下来,众人倒是都特意敬了林致远一杯茶,饶是有陆轻舟时不时地挡一下,也还是让林致远跑了好几趟厕所。 等恩荣宴后,众人再次在香案前行了礼,来感念皇帝赐宴之恩,才匆匆散去。 只是临走时,林致远却莫名看到了朱深与裴云星两人在争吵不休。 “我们都心心念念的盼着还能在一起谈笑,你呢?你就这么不想留在京城吗?” “我志不在此。” “京城不是造福百姓吗?非要去地方做知县,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京城做出一番成绩,为什么非要如此啊?” 林致远听着朱深一声声的质问,也走到了近前。 “云星,你要去做知县?” 裴云星低着头,良久才缓缓开口,“没错。我想去地方做出一番成绩来。”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林致远目光紧紧的盯着裴云星,“出自本心?” 裴云星仰着头笑了笑,“顺从本心。” 林致远沉默良久,才颤抖着手拍了拍裴云星的肩,笑道,“出自本心就好,我信你在哪里都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到时候你就会被调回京城,就算你不愿意也不行。” “致远,我……,对不起。” 林致远深吸了一口气,“胡说什么呢,莫不是背着我有了其他发小?都为官了,自当谨言慎行。我府上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走的那天,告诉我一声,我还想送送你呢。” 林致远转身逃一般的上了马车,朱深也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就拉上了裴云星去吃酒了。 林致远不能喝酒,朱深也不想让他干看着,就先带着裴云星去吃这践行酒。 而林致远坐在马车心情不好,进了林府就不想出门了,独自关在房间里压抑着即将离别的烦闷。 良久,林致远实在是撑不住心中的烦闷,就在院中到处乱转,也不让林强析木跟着。 林强本想让林致远说出来,心情就会好许多。 可是林致远光是想想就烦,更别提说出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就想一个人呆会儿。” 析木看着林致远情绪不对,便有些犹豫。 林致远一脸无语,“我倒是不至于寻死,都出去吧。” 眼看着林致远露出了一些小脾气,生动了一些,林强析木才敢出去,不过还是不敢离他太远。 林致远静静的坐在院中怅然若失,他做不来朱深肆意的一直逼问,可却也一遍遍的思考着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林致远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只能把这归为裴云星的顺心而为。 人活一世,能顺心而为已是不易,致远又怎么会阻挡好友的脚步。 况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这恩荣宴本就是一场离散的宴会,从此各奔东西。 林致远周身的气息太过寂寥,看得刚来的陆轻舟心尖一疼。 “岁岁。” 闻声,林致远一脸茫然的回头,好似还没从思索中抽身,目光有些空洞。 陆轻舟没忍住快走两步,伸手握住林致远的手,“虽说是四月了,可这外面依旧风大,岁岁怎么不披件衣裳?” 话落,带着陆轻舟温度的披风就裹在了林致远身上。 林致远被暖意包裹,缓缓抬头看向陆轻舟,“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世子可以解惑吗?” 陆轻舟看着林致远干净的眼睛,目光温柔缱绻,“你说。” “有人舍弃了平安顺遂的大路,而选择了一条危险曲折的小路,这是为什么啊?” “或许是小路上有他在意的东西,或是小路上有他喜欢的风景,又或许是不得不走小路。” “是吗?那哪种的可能大呢?” 林致远垂眸仔细的思索着。 “这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岁岁又何必多心呢?” 林致远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多年发小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我倾向于第三种,至于是不是还需要验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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