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的余光扫过将士的脸,轻声道,“几春几秋几征雁。” 明文帝笑笑,“那就此情此景作诗一首吧,朕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蔡公公为林致远端来了笔墨纸砚,林致远以为殿中不便搬来书桌,就急忙拿起了托盘中毛笔,就着蔡公公端着,写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本想的是省得让人一直端着,可等落笔抬头,林致远就见几个宫侍搬着一个案桌楞在了当场。 林致远快速的扫了上面的明文帝一眼,尴尬无措的朝蔡公公苦笑。 丢人。 真丢人。 要被自己蠢哭了。 蔡公公先是一惊,等瞧见林致远的脸,就明白了,努力憋着笑,憋的很辛苦。 明文帝没给面子,直接笑了出来,不少人跟着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陆轻舟也唇角微翘,好心情地喝了杯清茶。 九年了,一切都还是没变,和之前一样笨。 陈瑞文嗤笑一声,嚷道,“蔡公公,你还不给陛下呈上去吗?” 明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收了笑意问道,“林致远,你可写好了?”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陈瑞文,温声回,“学生写好了。” 明文帝轻叹一声,就让蔡公公呈上去了。 殿中的众人也神色各异,不清楚林致远的人难免会感叹一声年少轻狂。 明文帝拿起诗文,看后眸光微闪,强压下上扬的嘴角,“不错。你给众卿念念吧。” 蔡公公笑道,“如此倒是小的荣幸。” 明文帝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水擎眼波流转,赞道,“好,倒是应景。” 首辅听后微微抬头,眼睛里光华流转,像是见到了一个稀罕物一样,瞧得的林致远发毛。 温览笑得一脸得意,转头瞧见有人觊觎自家弟子,暗自思索着一会该如何宣誓主权。 “今日的宴会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热闹?” 太上皇被人扶着缓缓走来,环顾一周笑道,“朕先前身体不适,故来得迟了些,不过还好没有错过。诸位将士为黎朝鞠躬尽瘁,朕总是要来敬诸位一杯。” “父皇身体不适,还是以茶代酒吧。” 太上皇笑呵呵的恶心明文帝,“皇儿有心了。” 瞧见下首的林致远,太上皇状似惊讶的问道,“这是哪位啊,我怎么都未曾见过?” 林致远垂眸刚要回,就被陈瑞文抢了先,“这是户部侍郎林如海之子林致远,一届白身罢了,圣人没见过才正常。” 林致远低头跪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的所有情绪,“学生林致远见过上皇,愿上皇身体康泰。” 太上皇似是没听到一般与陈瑞文聊起来,忘了让林致远起身。
第60章 宫中禁忌 殿中一片静默,偶有他人附和两三声,多是太上皇与陈瑞文在聊。 良久,明文帝垂眸浅笑,柔声道,“平身吧。朕也愿你所愿。” 林致远稳住了身形,风轻云淡地缓缓起身,只有隐隐作痛的膝盖昭示刚才的警告。 “学生,谨遵圣意。” 一身天青色衣袍的少年如竹如松地立在灯火通明大殿中央。少年眉眼间不经收敛的意气,杂糅着与生俱来的纯粹通透,淡淡的悲悯气质,又让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太上皇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瞧朕竟是与你聊入迷了,忘了这个孩子。致远是吧,朕刚听见蔡公公念了你作的诗,写得确实不错,也很是生动,只是莫不是你去过战场?” 林如海心中一惊,镇北王也眼神微眯,文官很少有人知晓军中事宜,自是不知有一条规矩是无关人等擅入战场,均按细作处理,杀无赦。 秦王望着高处的上位者,握紧了手中金樽,随时准备起身,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毁了这场鸿门宴。 “回上皇的话,学生未曾踏足过战场。至于如何做出此诗,学生认为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书中有大漠黄沙,长河落日,自然也有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林致远抬头目中似是向往,眸光柔和惋惜,“学生自幼体弱多病,没有福气能亲临战场建功立业。只能靠读书想象漠北的风,西北的沙,聊以慰藉。” 温暖的光洒在少年清澈昳丽的脸,为他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圣灵的光彩。 同时也让很多人好似隔着斑驳的岁月长河重新见到了当初温和睿智,心怀天下的先太子殿下。 明文帝的耳畔好似重新响起那温和有力的声音,“孤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的责任,孤身后亦有着数以万计的百姓。责任与百姓让孤不能同父皇远赴战场,与众将士一同杀敌,但孤可以坐阵后方保证将士无后顾之忧。待将士凯旋而归,孤率百官接风洗尘。” “孤总想着孤再努力一点,孤的百姓就会好过一点,将士自然就更放心。待到父皇回来,孤也能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小五,名就那么重要吗?那个高位真的就那么好吗?还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殿中人都不约而同的呼吸轻浅,眸色复杂,怀念,悲恸,怨恨各种情绪聚齐在一个宫殿中。 还是太上皇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低沉复杂的声音隐隐带了些许的疲惫,让人听不懂喜悲,“看你面色苍白,不曾想真是身有不足之症。日后还是安分一点,养好身体再考虑其他吧。” “学生谨记圣诲。” “朕身子乏了,就先回去了。你初入宫中,好好见识见识吧。” “恭送上皇。” 明文帝目送着太上皇离去,良久又一脸复杂的望着林致远,温声道,“致远,天上有一明月染尘,有心人欲日日拂拭,只可惜路遥无光,明月可望不可即,空有心而无力,该当如何?” 温览低垂着眉眼,握住了腰间的一块青玉,掌心也印上了玉佩的形状。 “学生认为,明月虽蒙尘,群星仍璀璨,无需勤拂拭,有心月长明。” “群星璀璨,有心长明?”明文帝深吸了一口气,轻笑,“或许吧。” “去吧,朕等着你入朝,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学生谨记。” 隔间的皇后娘娘听着这边的动静,明艳大气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笑意,“这林家的孩子倒是一个好的,不管是长相,还是学识,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甄妃娘娘听罢,染着殷红丹寇的指尖死死捏着帕子,垂眸轻叹,“只是这家世还是低了些。” 命妇们都低着头,一声不吭,但都心中明白甄妃娘娘是在暗指林致远配不上庆阳公主。 皇后抬头瞥了甄妃一眼,捧起了茶杯,嗤笑一声,“妹妹在想什么呢?怎么还考虑到家世上去了?” 甄妃好一顿没脸,如此就好像是公主上赶着一般,气得甄妃暗自咬牙,强撑起一抹浅笑,低声说,“是我想多了。” “那孩子还小呢。” “娘娘说的是。” 平日里和善,与世无争的皇后两三句就打了一次甄妃的脸,也挑开了宫中的暗流汹涌。命妇都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各异,暗自思索。 * 许久,林致远才晕晕乎乎的度过了这场鸿门宴,等从殿中出来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上皇就这样放过了? 林如海见林致远神游,拍了拍他的肩,等他回神,父子两个才慢悠悠地往宫外走。 有公公在前为赴宴的人打着灯,照着长长的宫路,送到宫门。 林致远慢慢欣赏着宫中红墙碧瓦,走过重重朱门,深深庭院。前世他忙与学业,奔波于生计,从未曾去过故宫,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待父子两人到了宫门外,就见一个身着玄甲的将士等在林家的马车前。 “林大人,这是镇北王命小将送过来的帖子,邀林家上下前去赴宴。” 林如海接下帖子,谢过将士,才带着林致远上车离开。 待马车驶离宫门口,林如海打开帖子瞧了瞧,就递给了林致远。 林致远也不墨迹,快速看了一遍帖子,笑道,“还好,不是鸿门宴。” 林如海笑呵呵地看着林致远,调笑道,“怎么一次鸿门宴就吓到了?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呢,怎么怂了?” 林致远嘟起嘴,“在嘴仗与小命之间,当然是保命要紧啊。” “哈哈哈,你倒是拎得清。既然今日你幸运地过去了,那日后就莫要深究其中的原因了。” 林致远蹙眉,“为什么?” “有些事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只需记住先太子殿下是个很好的人,今日也是念着先太子的原因,才如此顺利。最重要的是先太子是宫中禁忌,日后莫要提起了。”
第61章 哥哥我呀,最擅长成人之美了 禁忌? 也不过是上位者亏心的说辞罢了。 就像史书的记载,永远是由胜方书写,至于真相,谁又真正清楚呢? “儿子知道了。” 林致远乖巧式的敷衍,林如海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数,多说无益。 * “大爷,泊明来信说,一切顺利。” 林致远点了点头,拿出两封信,交给析木。 “这封给泊明,这封给林州管家,他们自会清楚。” 析木麻利地接了信离开。 自从庆功宴后,灼华公子就在京城这个名头传开了,林致远也没料到会传的如此迅速,想压制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京城百姓看林致远就像看吉祥物一般,夸得天花乱坠的,弄得林致远都不太敢出门。 不仅如此,和这个名头一起流传的,还有那首诗,近日来的各府邀约不断,林致远能推则推,也是剩下不少,最后索性称病不出,落一个清净。 影三自觉的搬出了林府,但每日还是会到林府待上两个时辰,教林致远后面的刀法。 至于国子监,常先生直接把林致远划入他的班里,也给了林致远一定的自由度,当然前提是林致远在考试中稳居榜首。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初六镇北王邀约的日子,说来也好笑,明明是镇北王给的帖子,宴会场地却布置在了长公主府。 夫妇一体,果真诚不欺人,只是林致远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不过,更多人在意的却是这个宴会的日子,七月初六再过一天就是七夕。 而秦王认下的世子,也就是镇北王亲子陆轻舟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早些年随父母在外游历,回京后又远赴战场,自始至终都没有定亲。 很多人猜测这次长公主府宴请宾客,是为了给陆轻舟寻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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