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他开始悄然打听起有关麦芽威士忌的踪迹,但是即使已经借由好友的情报网,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消息。 他曾经刻意回避过那个人,所以反而更能清晰地察觉到对方这次失去联系其中的刻意。 好友问他是不是和麦芽威士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咖啡是那个人泡的,三明治是他准备的,然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个人枕在他腿上看侦探小说,他们在中午一起去了一次超市,买了午餐和晚餐要用的食材,那个人顺手往购物车里扔了几袋零食,平静的一天就这样毫无波澜地结束了。 但是一觉醒来后,太阳照常升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见了踪迹。 那几袋零食直到三个月后都没人动过。 诸伏景光想问理由,最终却保持了缄默。 他不想让这个久违的见面蒙上其他色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时间流逝就很好。 他已经不想纠结那个人离开的理由,他一直都知道那是个无法被看透的人,不会被任何事物绊住脚。 那本侦探小说不能,那几袋零食不能,而在雨宫清砚眼里苏格兰威士忌大概就和那本侦探小说、那几袋零食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是玻璃杯,在出行之前值得被眷顾几秒,而不是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 事情在他以为那个人很快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其实就已经错了,经验如此,每当他觉得可以预测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答案反而是最大错特错的,所以他不想再去思考任何缘由。 今天是愚人节,无论是玩笑还是真心话,总之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诸伏景光想,对合格的苏格兰威士忌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但即使不断告诉自己甚至是告诫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逐渐咬紧了牙关。 既然现在能对他说因为是他,那为什么那三个月里偏偏只有他得不到任何有关那个人的消息,仿佛活在传闻中的麦芽威士忌,唯独只有他仿佛被传闻所阻隔在外。 偏偏只有他。 这是很糟糕的,从训练场停车场里的那个吻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很糟糕的,而且会越来越糟。 他没办法移开视线,没办法拒绝那个人的任性,当一个人在一段关系里长期处于被动,那么往往得不到好的结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是很在意苏格兰威士忌是否能得到一个好结局,也并不是很在意苏格兰威士忌在麦芽威士忌眼中究竟是不是玻璃杯。 但是随着事情逐渐发展成不可控的模样,他开始意识到,最糟糕的其实是,他可以不在乎苏格兰威士忌在麦芽威士忌眼中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诸伏景光开始在意雨宫清砚眼中自己可以类比成什么。 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威士忌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又是同一个人,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所以长期通过收敛一部分特质,让自己从诸伏景光变成苏格兰威士忌。 这是很难界定清楚的一个问题,他以为自己能把两个身份划分得很清晰,所以在这格外寂平静的三个月里,他反而愈发能分清其中的差别。 毫无疑问,当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景光两个身份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那才是最糟糕的状况的伊始。 更糟的是,他只能抑制,而无法终止这种模糊的扩散。 这件事情他意识到得太迟了。 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景光的同一个行为都可以用不同的理由做解释,所以他直到见不到那个人的三个月里才迟钝地意识到这种不同的统一。 苏格兰威士忌会注视雨宫清砚,因为难以移开视线;诸伏景光也会注视雨宫清砚,因为要观察那个人的动向,因为不能让那个人察觉出破绽。 苏格兰威士忌不想让雨宫清砚死,因为说不清的情愫;诸伏景光也不想让雨宫清砚死,因为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是他精心筹谋来的。 那一天,他坐在咖啡厅里,与前来接头的线人对上暗号,以一本其实没看过的侦探小说作为契机开启话题,将情报传达过去。 他现在无法保证有关活捉麦芽威士忌的提议究竟是因为那个人真的是个重要角色还是因为他不想那个人真的死在一场围剿中,因为这两种可能性所呈现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长时间盯着一点,他的眼睛有些干涩,他敛眸,仍旧静静地感受着那个人所携带的温度。 雨宫清砚能感受到拥抱着的那个人微微动了动,将头埋在了他的颈侧,发丝扎在皮肤上,有些痒。 他抬了抬下巴,但是没有躲开。 这个拥抱在这个动作之后慢了许多拍地被加深,原本只是虚虚地搭在背后的手臂逐渐收紧,有点让他喘不上气。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那毕竟是苏格兰威士忌。 苏格兰威士忌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谨慎到迟迟不肯做下决断,但是那个人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雨宫清砚知道那个人只是在斟酌利弊,想选出一个最优解。 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太迟收紧手臂,那他或许已经结束了这个拥抱。 只不过他对这个人的耐心随着时间愈发增多,所以愿意停下片刻等等。 这三个月的时间,是0660号任务的任期时限,也是等待着再次见到那抹蓝色的时间。 三个月前,他愿意等待烟花绽放又泯灭的三秒钟,现在,他愿意等待更久。 他过去听说,如果真的倾注了心血,那么创作者会爱上笔下的角色,漫画家不爱苏格兰威士忌,但是他不介意去爱。 苏格兰威士忌不是属于漫画家的苏格兰威士忌,而是属于他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能感受到逐渐上移又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的手,雨宫清砚并不反感这种动作,所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头发开始越来越长,或许每天生长的长度肉眼难以观察到,但是只要积累足够的时间,总能看出差别。 0700号任务后,他逐渐回到他最原本的模样。 他想起苏格兰威士忌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藏在床头柜抽屉隔层里的照片有许多,但是那个人把他最早被拍下的那张照片放进了钱包。 诸伏景光的手指无意识地逐渐收紧,又在指尖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时下意识地松开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的头发长了不少,我帮你扎起来吧。” 那个人同意了。 诸伏景光没有在这间安全屋里找到发绳,但是看到了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耳机。 于是他扯断了耳机线,把那头略长的浅灰色的发丝绑了起来。 他想用一些东西绑住那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长的那截头发,也想用一些其他的东西绑住那个人。 手铐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第70章 风暴眼(十) 那三个月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雨宫清砚对此倒是不觉得厌烦,不过苏格兰威士忌似乎对此有些纠结,或者说是非常纠结。 他乐于欣赏这种思考的过程,无论那个人最终纠结出的结果是什么,这种保持思考的状态会让他感到愉悦。 在那三个月里,他在无聊时曾经查过有关【诸伏景光】这个名字所联结着的信息,但最终没什么收获。 比起相信漫画家是个对创作粗糙以待的家伙,他更愿意认为这是漫画家布下的隐藏设定,或者为什么未来的剧情打下的补丁。 苏格兰威士忌出门了,他躺在沙发上,看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指腹无意识地敲了敲手机后壳。 有关诸伏景光的一片空白让他在好奇之中额外生出了一份探究,那并不只是出于对苏格兰威士忌的偏爱,还带着一点儿其他的东西。 如果让任何一个人去查,有关雨宫清砚这个名字的过去都会是一片空白——因为雨宫清砚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名字。 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就算再什么去调查,得到的也只有有关麦芽威士忌的事情。 但他不是麦芽威士忌,他是雨宫清砚。 他想,或许,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其实诸伏景光与苏格兰威士忌的故事与他是相近的。 他知道这种概率微乎其微,连生出这种想法都值得好笑,但是这未尝不是可能性的一种。 雨宫清砚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放空自己,无所事事地躺着。 等待下一个任务到来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他也的确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因为总是无所事事,所以他想过很多种有关诸伏景光那个名字的状况,以及如果是哪种状况,相应的,他又会如何做。 如果诸伏景光背后隐藏着的真相真的与他的经历相似,那么他的想法大概率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麦芽威士忌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在他的基础上想象出来,诸伏景光又是如何诞生的?这仍旧是未知的,但他现在就已经能确定的是,他想要的是苏格兰威士忌,而不是所谓的诸伏景光。 想要确保苏格兰威士忌就只是苏格兰威士忌,那么要搞清楚诸伏景光究竟是什么设定刻不容缓。 雨宫清砚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把手搭在沙发背上,坐了起来。 解谜的乐趣在于发现正确答案的那个瞬间的成就感,如果再这么敷衍拖延下去,等到他离开这个世界时还没有结论的话,那未来就只能在漫画书里寻找答案。 从漫画家那里拿到答案比系统直接告诉他答案还要令人作呕。 * 雨宫清砚久违地拜访了一下琴酒。 琴酒管理着组织在东京的训练场,按照设定,那里不只是组织成员们进行自主训练的地方,也存在着数量不是很多的新人在那里进行统一特训。 那些新人还不算真正加入了组织,但是想正式进入组织,新人训练营是一个不错的跳板。 按照他知道的苏格兰威士忌的资料,那个人当初就是因为在训练营里的出色表现而得到机会正式进入组织。 他猜琴酒或许对还没有成为苏格兰威士忌的苏格兰威士忌有一些别的印象,所以他找到了琴酒。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那个银发杀手问。 雨宫清砚对此并不认同,他一本正经道:“就是因为无聊,所以才更要问。” 这种无聊又乏味的时间他已经度过了太久太久,久到他甚至曾经生出过如果苏格兰威士忌能早出现两百个任务就更好了一类的想法,这样他就不至于在这个无趣的世界里度过那么长的无聊的时间。 无论弄没弄清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景光之间的关系,他最终都会在第一千个任务完成后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显然,弄清楚然后把那个人的设定进行彻底修正后再离开才是最佳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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