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有不俗的心智,也有自己的是非观,但不可否认他也还处于少年心性,对自己不认同或有意轻慢的行为,他向来不屑于掩饰真实的想法。 悠仁听着,也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对于低年级监管者的无奈,还是表示自己不会这么做。 长阶尽头豁然开阔,仅靠壁灯投下的昏黄光晕撑起视野。会议桌周围坐满了人,他们半边身子都没入阴影中,来人完全暴露于他们的目光中,却连他们的面容都辨认不清。 主位传来苍老的声音。 “听说你有意离开东京。” 夏油杰的报告还没交上去,他们已经知道了悠仁的最新动态。夏油杰知道这群老家伙不会放心他一个人担起检视悠仁的重任,索性连报告都没写。 悠仁没有否认,他很少主动见高层,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要离开咒高的监管范围。 “我们的人汇报说,昨天你有意甩开了他们。这让我很疑惑,悠仁阁下,最初是你主动找上咒术界,请求我们对你进行全方位的监管,在必要时施行处决。” “您当时大义凛然,我们也感谢您为了世界作出的牺牲。但您最近异动频繁,是想反悔了吗。” 悠仁沉默,他起一只手,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咒符。 这一举动顿时刺激到了在场众人。 “你想干什么!?你要在这里动手?!” 端坐的人们霍然起身,提前部署好的武装力量全部出动,眨眼间将下方的两人包围。 “住手!”主桌的人抬起一只手,道:“你们看清楚,那条咒符早就失效了。” 黄符掉在地上,原本写在上面的血色咒文模糊褪色难以辨析,失却束缚力的黄色纸张,现在不过是一堆废纸了。 老者再开口时,已明显凝重。 “你想寻找新的封印之法?” 悠仁点了点头。 这就尴尬了,他们若想阻拦,除非高层有人能提供助力。悠仁虽一个字未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凡你们咒术界有胜过安倍晴明的人,也就不用我四处找法子治自己。 不是我不想待在咒术高专的监管之下,实在是你们咒高无人。 有人提议道:“不如向五条家和禅院家求助……”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冷光一闪,桌案轰然裂成两半。 百米开外,悠仁收刀,向老者投去警告视线。 “当初我们既然已经做好协定,不让他的事牵涉五条禅院两家,你的建议还是烂在肚子里,以后也休再提起。”老者暗中考量,更何况他也不愿悠仁这种人间杀器与世家势力扯上关系,他明显在意五条禅院两家,若成为了他们的助力,反而是大麻烦。 老者阖目沉思,会议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半晌,老者开口唤回发呆的悠仁。 “我可以同意你暂时离开监管范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老者道:“你的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你待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出了问题咒术界能第一时间支援。所以,你想离开,必须提前将命抵押给我们。” 夏油杰道:“将命抵押给你们还怎么离开?我即是你们找来的监管者,不如由我随行监视。” “他一旦失控,你能阻止吗。”老者看向夏油杰,目光幽幽,话里尽是平和的傲慢:“夏油杰,你还没有见识过他斗篷下的真容吧,你真的明白,与你生活在一起的是什么怪物吗。” 夏油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如果他真的是你们口中可怕的怪物,现在我们都是尸体了。” “天真。”老者嗤笑,不再理会这个他不太看得上的,只能靠着天分立足的小孩子,转向悠仁,道:“仁慈有时候就是对自己残酷,我们之所以能友好地谈条件,也是因为我们都抱有着对无辜普通人的仁慈。” 他们几乎是推着所谓的普通人步步紧逼,必要在悠仁危难之际强迫他退让。 悠仁摊开掌心,掌上方吐出一团裹在黑雾里的物件,待黑雾散去,在场众人不由大惊。 那悬停在少年掌心上方的四方体,赫然正是传说中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深藏无穷诅咒的囚笼,一旦落入它的禁锢,再强大的力量也会日渐消磨。狱门疆就算无法彻底消灭悠仁,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禁锢他。 更何况这等秘宝落在他们手中,将来应对其他世家也是一张王牌。 老者眼神示意接引者,那接引者正要上前,却被悠仁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止在了原地。 牵动无数视线的狱门疆悠悠升起,就像一朵无根莲花无风自动,转啊转啊悬停在夏油杰面前。 夏油杰看看悠仁,又看看对面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几分。 “给我?” 悠仁点头,接引者只好尴尬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 “也对。”夏油杰乐了,笑道:“我也是咒高的一份子嘛,给他们还是给我,不都是给咒高。正好我还是大人们钦定的监管者,这东西我拿着也很符合身份。” 笑死,当初忌惮世家势力,又想在悠仁身边安插眼线,再加上悠仁本人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监管,但愿意学生接近他。一群老家伙跳来跳去,筛掉有背景成分的学生,又不能找一个平庸愚笨之徒,最后捏着鼻子选了草根出生又颇有天赋的夏油杰。 给人家安插了苦差事,却一点好处也不给,他们算盘精着,倘若虎杖悠仁失控杀死夏油杰,那首先,他与五条家就不可能再结盟。 也许这群人心里隐隐盼望着这种走势,给夏油杰说了一堆悠仁的可怕之处,结果半件防身的宝贝也没送。 这群人不真诚,夏油杰也阴奉阳违,他索性隐瞒下入学前遇见过悠仁的事情。悠仁几乎无法开口说话,夏油杰瞒而不报,高层都只当他们第一次见面。 兜兜转转,最后给他真正意义上防身宝贝的,还是悠仁。 高座上的老家伙没防备到这一茬,再想反驳已是站不住脚,个个憋得眼斜嘴歪,暗骂夏油杰不会来事,不想着依靠高层保护,以后就别想绕开死亡率高的任务。 不站队就只能当炮灰,咒术界死亡率高居不下,但上位者们的势力却不会因此衰减,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他选择给你,你且好好收下。”老者拂须道:“他愿意信任你,说明你的工作完成得不错,以后还需继续保持。切记分内职责,勿要感情用事。” 夏油杰点头称是,额前碎发遮住眼中细碎的嘲讽。 老者转向悠仁,道:“你打算去几日。” 悠仁比了一个‘七’的手势。 “好,早去早回。”老者温和地笑了,仿佛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幻象。 悠仁拉了夏油杰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老者的疑问。 “说起来,你有见过那个五条家的孩子吗。就是夏油的同期,与他同一个老师的,五条悟。” 斗篷尾摆直直垂落,悠仁轻轻摇了摇头。 “唔,那大概是强者之间玄妙的吸引力吧。”老者道:“夏油小组提交的协理监护人,写明要求是最强的那位前辈。我想他是意有所指。” 悠仁与咒高高层达成协议是在两年前,他在那时顺便领了咒高学籍,日常以咒高学生的身份处理棘手的特级咒灵。 悠仁摇头否认,老者也是信的,如果他们真的认识,五条悟至少会写下悠仁的名字,而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可没有泄露你的身份。”夏油杰举手立誓,道:“是观测所那边的记录露了痕迹。我要是阻止他,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不如任由申请表提交上来,你们驳回就是了。” 老者点头,最终只是道:“这份申请我会处理,你们日后行事定要更加严谨。” 回去的长廊依旧空旷,壁灯幽幽投下两排光点,像是冥河的引路灯。 夏油杰双手枕在头后,也许是出身原因,他实在不爱与这些老东西打交道,现在办完了正事,心情都跟着轻松下来。他想起协理监护人那茬事,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说起来,悠仁,你姓什么呀?” 那些老东西明明很厌恶悠仁,却还是称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极有可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悠仁姓什么。 悠仁又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不想说?” 悠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夏油杰笑了:“那不然你姓夏油好了?反正你住我家,用的也是夏油门牌。” 悠仁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夏油杰一眼,拉过他的手腕,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虎杖’ 夏油正要念出声,却见悠仁食指竖于唇前,比了个噤声。 “明白,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的。”夏油说完,又有点感慨,道:“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一点,还是太不想姓夏油了?” 悠仁笑了笑,不说话。 他们又走到了升降梯前,这是夏油第四次坐升降梯,名为升降梯,其实是一种能跨越空间的术式。你说那群老不死进出会议室都要经历一次极速冲击,夏油杰是不信的,明显是专门搞鬼来整他们。 “我真不想再坐这玩意了。” 漆黑长刀出鞘,伴随刀鸣火光,漆黑墙壁刻下一行字。 ‘我也是’ 长刀并未回鞘,悠仁手腕一转,赤红咒力流转刀身,血色咒文字字点亮,长刀向前劈落,特殊材料支撑的电梯就像豆腐块一分为二,内中术式顷刻间销毁殆尽,爆炸扬起的黑焰散去,眼前只余一个大洞。 夏油杰乐了,他挥手打开烟尘,忍着呛咳笑道:“悠仁啊悠仁,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脾气呢。” “敌袭——” 身后警报长鸣,武装部队的脚步声从长阶尽头传来。 悠仁握住夏油杰的手腕,一只手覆在夏油杰眼前。 眩晕感一晃而过。 等悠仁拿开手,夏油杰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那栋大楼,天色放晴了,水滴从头顶的枫树叶坠落,溅在夏油杰的额头,他越想越好笑,道:“你说他们年纪那么大了,没了升降梯要爬多少层楼才能下来?” 然而身旁无人回应,夏油杰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悠仁不见了。 “杰!?” 夏油杰一下子僵住。 他回头,五条悟就站在绿化带外,隔着几株落叶飘飞的枫树,定定望着他。 白发少年摘下墨镜,苍蓝眼眸微眯,挑眉道:“你站在绿化带里傻笑什么?”他说着,眼睛忽然盯住夏油杰身旁那棵树,目光似乎要刺穿树身,再看向夏油杰时,似笑非笑道:“你和谁在这有说有笑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3 23:36:42~2022-02-27 18: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土少女会吐土、悠仁绝绝天菜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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