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彦先生亲自嘱咐我,这件衣服务必赶制出来。月彦先生想与您交个朋友,这是他的一点心意,您瞧噢桥,用料剪裁都是一流。” 悠仁摇头,道:“这件衣服我不能收。” 老板滔滔不绝的自夸戛然而止,他面露难色,又听悠仁继续道: “你不必为难,如果那位月彦先生问起,你就转告他——以真面目示人,才是交朋友的心意。衣服很好看,您辛苦了,抱歉。” 雪停了,山上的雪还未化。雪化时又更冷几分,龛舍前装钉木板的男孩子,手指头冻得通红。石墩旁给他搭把手递木头的小姑娘,鼻头也冻得红红的。 炭治郞在胸口拍掉掌心雪,摸摸妹妹的头,道:“祢豆子坚持一下,快完工啦!” “你在干什么。” 炭治郞吓了一跳,他回头,惊喜道:“虎杖先生,您回来啦!” 跳下石墩,炭治郞拉过小姑娘,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灶门祢豆子。”男孩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的关系,弄坏了你住的地方。虎杖先生不愿意来我家,我没什么可以报答您的,只能帮您修一修屋子。” 何止修一修,损坏的部分全部用其他木材替换,龛舍前垂挂的厚帘子挡去风雪。 在不知悠仁来历的炭治郞眼中,这间龛舍就是他的栖身之处。 “……”悠仁深深看着炭治郞,看得男孩略微不好意思,食指轻扣脸颊。 “虎杖先生不喜欢吗,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不,我很喜欢。”悠仁捡起一条枯树枝,他看了一眼躲在哥哥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的祢豆子,又多捡了一条枯枝,递向兄妹两人,道:“但是现在,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很残酷,也很危险,你们必须尽快拥有自保的能力。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无法永远留下来,我所能做的,只有教会你们如何执刀。”他抖了一下用来假装武、士刀的树枝,道:“现在告诉我,万一再遇上鬼,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炭治郞咽了口唾沫,眼神骤然坚定,他决然抽出一根树枝。 “绝不给它伤害我家人的机会!” 祢豆子抽出剩下的那一根,奶声奶气道:“我也不会给它伤害哥哥的机会!” 半个月后,初雪消融。 一声痛呼惊飞熟睡鸟雀,炭治郞身影断线风筝一般高空抛落,重重摔在冷硬地面。 不远处交战未止,悠仁的刀快得只见残影,祢豆子横刀迎击,冷兵交锋双刃嗡鸣。 炭治郞看得傻眼,呢喃道:“祢豆子……好厉害啊。” 刀柄震得祢豆子虎口发麻,她凭着一股天生的韧性咬牙撑到现在,忽然手腕一酸,后退间刀脱手而出。 向来好说话的虎杖悠仁厉声道:“不准弃刀!” 祢豆子吓得一哆嗦,半个月的训练使身体形成反射记忆,右手使不上力,祢豆子弯腰,左手抓住半空中的刀柄,灵机一动,就着沉腰之势刀尖上挑刺向悠仁下颌。 “漂亮!” 可惜,还是经验不足。 悠仁刀也不收,上身后仰,徒手砍在祢豆子手腕。 祢豆子只觉左手突然酸麻,五指使不上力,刀再度脱手而出。 雪亮刀刃高空抛起,落入一只宽厚的手掌。 三人同时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我这是来得不巧,还是来得正好?”炼狱杏寿郞随手挽了个刀花,刀刃向着自己,刀柄递向祢豆子,道:“好有天赋的小姑娘,我也有一个厉害的女徒弟,你们也许有机会成为朋友!” 他转向悠仁,道:“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你看,男子汉的直觉没有错!” 不等悠仁问询,炼狱杏寿郞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主公大人听说了您的名讳很是高兴,他托我确认一件重要事情。”杏寿郞微微躬身,信封托于双掌,道:“主公想请虎杖先生解答产屋敷家族传承数代的困惑——这封信究竟寄往何处。” 信封作过防腐处理,还是显出陈旧的黄褐。 悠仁小心拆开脆弱的信封,同样泛黄的信纸上陌生字迹写下几句句话: ‘爷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在课堂上睡觉了,请你好好照顾自己。这是正确的死亡,请您不必为我伤心。’ 落款虎杖悠仁。 “这是……” 久远记忆浮现眼前,宿傩的火焰焚烧整座平安京,他似乎从坠落的火雨中救下一人。他已记不清那人的面貌,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曾想,千年之后,这封没有来得及留下地址,也根本不可能传达的信,寄给了千年后的自己。 炼狱杏寿郞一直观察着悠仁的表情,此时再次发出邀请:“悠仁,我早说过,你与鬼杀队有缘。主公说了,若虎杖先生还是没有想好这封信的去处,产屋敷家欢迎您。” 他说的是产屋敷,不是鬼杀队。仅代表产屋敷个人,并不涉及任何利益相关的集体。 “主公还说了,若您肯舍光相见,您的一切疑惑,必知无不言。”
第38章 送上门的 ◎都有毒。◎ 虎杖悠仁叮嘱炭治郎兄妹千万不可懈怠训练, 如遇危险,可进入龛舍中暂避。半个月时间他补全了龛舍墙壁上的降妖伏魔经,有菩提木加持, 龛舍方圆一里内自成结界,寻常妖魔鬼怪无法攻破。 交代完性命攸关之事, 虎杖悠仁随炼狱杏寿郎出发, 拜访传闻中的鬼杀队当主。 产屋敷家族与其集结的鬼杀队长久以来与鬼对抗, 虽几经覆灭之危, 却也从鬼手中救下数不清的性命。 炼狱杏寿郎领着悠仁深入内院,风吹树叶,撩动连串叮铃脆响。悠仁寻声望去, 长廊对面的空地上,栽种着一棵粗壮的常青树。 延展开的枝叶上挂满祈福签, 签下系着的彩铃随风而动。 “那些是鬼杀队成员们制作的祈福签。”炼狱杏寿郎解释道:“主公不喜欢收礼, 后来香奈惠提议以后每年除夕都以祈福签传达心意,祝福主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主公很喜欢这种方式, 挂上去的签都舍不得取下来,所幸这棵树越长越茂盛,至今以一己之力承载着新老队员的心意。” 炼狱杏寿郎指着最顶端那张老旧的花签,道:“香奈惠说要拔头筹, 她那支签挂得最高,压了所有人一头。” 除夕年年有, 签却分新旧。 “是来自平安京的虎杖悠仁先生吗。” 听见这个声音,炼狱杏寿郎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恭敬垂首:“主公! 廊下站着名弱不禁风的男人, 两名女童搀着他。 虎杖悠仁颔首。 “粉发金瞳, 温暖而坚定, 就像太阳一样,只要见过,就不会认错。先辈那里传下来的说法,我以为是夸张,原来恰到好处。在下产屋敷耀哉,虎杖先生唤我耀哉即可,论辈分也理应如此。” 耀哉盛请悠仁入内,向女童道:“我与虎杖先生叙叙旧,你们自己去玩吧。杏寿郎,你也是,不必担心我,自忙去吧。” 茶室只剩两人相对而坐,耀哉间悠仁拘谨,笑道:“自小长辈就说我肖像先祖,可惜我秽疾缠身,这张脸己不能看了,否则虎杖先生想起先祖的样貌,也许就不会觉得陌生了。 血管状疤痕爬满男人上半张脸,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已有些急喘。 悠仁见不得人受病痛折磨,他摇头,笑道:“不会!眼睛一样漂亮,看到你的眼睛时,我就认出来了。” 耀哉本想引悠仁放松,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他笑得开心,吸了口冷气,又按着胸口咳起来, 悠仁轻拍他的脊背,等他不咳了,咒力将热茶变温,端给耀哉润嗓子。 喝了水,耀哉缓过劲儿,道:“虎杖先生,很会照顾病人啊。” “如果没有鬼的存在,我真想与虎杖先生只叙旧情。可是,如果杏寿郎没有前去调查鬼的异常,也不会巧遇虎杖先生。” “可见一切巧合背后都有某种必然。”悠仁道:“其实我的封印解开,也是鬼所导致。” 悠仁讲述炭治郎被鬼追杀的过程,耀哉听完,微微拧眉。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同一种猜测。 悠仁说出对他而言十分荒诞的猜测:“那座山上的鬼,不会真是鬼王无惨派来找我的吧。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伙。” “实不相瞒,产屋敷其实与无惨有血缘关系,我的病也是这种血缘衍生出的诅咒。无惨变成鬼后,消灭他是我族代代传承的使命。” “产屋敷举全族之力追踪调查无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却也知道了越来越多关于您的事情。”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是说,我被封印后,无惨一直在寻找我?” “不错。”耀哉道:“无惨已经拥有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但是这还不够。即使是无惨,也无法避免在太阳光下化作飞灰。为了克服唯一致命的弱点,达成他所渴望的究极完美形态,无惨千年来一直在寻找青色彼岸花。” “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平安京时代的传说中,青色彼岸花只有超脱轮回与生命界限的人,才有可能得见。从平安京至今,能做到这点的人类,只有一位,仅那一位。” 那个名字瞬间浮现,悠仁脱口而出:“叶王!” 耀哉点头:“传说是否可信暂且不论,至少执着于此的无惨信了。可惜,那时麻仓叶王已经死去。麻仓家对麻仓叶王知之甚少,无惨从他们那里得不到半点有用信息,只好将目标转向远比族人更亲近的您。结果,您也被五条家封印了。” “都这样了,他还不死心?” “你太小看他对完美永生的执念了,为了达成这一野望,无惨做下的恶事馨竹难书。”耀哉继续叙述那段悠仁不知道的后事:“无惨不仅没有放弃,手段反而更加残暴,他蛰伏暗处,等那些令他无比忌惮的人纷纷阖目,世上再无敌手,彻底显露爪牙。他抓走不少咒术世家的人,严刑逼供,最终拼凑出您被封印的始末。” 悠仁生出不好的预感:“他都知道了什么” 说到这里,耀哉看悠仁的眼神也有了变化,仿佛在看稀有的传说级物种。 “比如,是您吞下了诅咒之王的二十根手指。至此,两面宿傩的诅咒消失于世。” “还有,您的肉身似乎不死不灭,在往生魂锁的封印之下依旧完好如初。要知道,无惨怕的东西很少,往生魂锁勉强算一个。” 悠仁听明白了,他不仅被这个鬼王扒得一干二净,更巧的是,鬼王想要的,他貌似全都有——虽然并非他本人的意愿。 虎杖悠仁与青色彼岸花,无惨搜寻了千年。所幸虎杖悠仁的封印之地只有极少数人,在那少数几位归尘归土后,悠仁的下落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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