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红头罩亲手替他擦掉眼睛里的血，皮肤苍白上面全是化学药剂带来的灼伤，哪怕只是蹭过也让罗宾眼睛周围的皮肤瞬间变得火辣。他被人抬起下巴，被逼迫着跟红头罩的头盔对视。红头罩的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子，咔哒一声，头盔的卡扣松开，那只手抓住头盔的边缘将其从脑袋上抬起——
小丑嘴角几乎咧到耳边，巨大到几乎可怖的笑容展示出里面的满口黄牙，黄牙被红色的嘴唇框住，因为苍白的皮肤被衬得像是白帆布上的一团鲜血。他绿色、鲜亮到像是毒蛇的头发深深地烙进罗宾的眼底。
‘蝙蝠侠不会来你的。’他咯咯笑道，‘你已经属于我了。’
杰森落入无边的恐惧中。
*
这个任务比斯莱德预估的结束的还要快，不是因为活变少，而是因为他在有意识地加快进度。不得不说小鸟非常懂得拿捏斯莱德的喜好，临别前的那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烙在斯莱德脑袋里，时不时就重新响起，每一次都让他像是着火一样燥热。
但丧钟永远都是冷静的，即便是小鸟不会让斯莱德从工作中分心，但他却在诱惑下暴力地压缩时间，原本需要五天左右的单子他在三天内就完成，然后驱车回到哥谭。
冬青在上一次喝酒的时候揶揄他，说斯莱德花在哥谭的时间越来越多。那时斯莱德嗤之以鼻，回答只是单子需要罢了。
Bullshit。
尤其是在杰森成为红头罩之后。
杰森在两年内成长了如此之多，从一开始瘦弱甚至明显虚弱的样子变成现在强大危险的红头罩。他的个子没有长太多，但成长并不总是能用身高来衡量。杰森在成为红头罩之后成长的速度更是能用蜕变来形容，那道斯莱德第一眼看见他就发现的火苗终于开始壮大，到现在熊熊燃烧。
在回哥谭的路上斯莱德就已经得知稻草人被红头罩报复导致永久残废的事。哥谭因为这个臭名昭著的罪犯终于落得应有的下场陷入狂欢。哥谭市区那家电影院因为救援还未结束仍然被警察围起来，一辆辆的救护车停在路边，车顶灯光闪烁。没有任何人替稻草人的下场感到惋惜。
消息才出来顶多不到二十分钟，但已经有人戴上红色的头盔在旁边又哭又笑地庆祝，因为终于有人做了哥谭无数人多年来想做又做不到的事。
斯莱德知道杰森一定是想杀了稻草人，但他没有，因为小鸟曾经亲口说过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东西控制他，包括嗜血的拉撒路。
这种近乎无懈可击的自制力让小鸟变得更加性感，因为斯莱德知道他眼底的绿色让多少人变成了疯子。池水能带来永生，但永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得到了池水作用的人都会被诅咒。杰森是斯莱德这么多年间见过唯一一个浸泡池水后还维持清醒的人，and fuck if that didn't make him even hotter.
斯莱德的小鸟强大、危险、高效。
他如此、如此美丽。
I adore him，斯莱德意识到，而且这种吸引竟然没有逐渐淡去。他早在企鹅死亡的当晚就已经知道这点，但随着他们在训练外相聚的时间增加，斯莱德发现杰森在面罩以外同样充满吸引力。他们有着差不多的兴趣爱好，有着差不多的审美，杰森思维敏捷，有一种辛辣的幽默感，他们难得一起相处的时间中斯莱德没有一刻感到无聊或者不耐烦。小鸟还非常、非常热爱文学，尤其是十八到十九世纪的小说，which，斯莱德到现在都仍然觉得可爱。
Shit，冬青是对的，斯莱德真的在哥谭花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他将车停在自己在哥谭的安全屋下。
哥谭正因为稻草人的毒气跟他的结局乱成一团糟，没有人注意到世界上最危险的佣兵悄无声息地进入哥谭。
杰森没有给他发任何短信，对方大概率甚至都不知道斯莱德已经结束了任务，现在十有八九在以红头罩的身份忙着巡逻救人，所以斯莱德并不着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后就找出换洗衣服去了浴室。三天高强度精神集中不会让斯莱德累得提不起劲，他无数次在比屋顶更恶劣的环境中扛过更久的时间，但他也不会在有热水的时候拒绝享受。
God，布鲁德海文的污染简直比哥谭还要严重。肮脏、混乱，而且因为没有哥谭如此多的义警更加不受管束。哥谭与之对比竟然不算太差。当然，这句话斯莱德绝对不会跟杰森说，否则扎根在哥谭的小鸟更要得瑟。
十几分钟后他肩上披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头发跟胸前全是水珠，斯莱德拿起手机。
不是杰森的回复。上面是一条警报。
斯莱德给杰森的那套制服里面有监控生命特征的装置，不会每一次遇险都提醒，那样斯莱德的手机就要被提示挤爆了，但在红头罩中毒、身受重伤，或者心率跟呼吸长时间产生极端变化时就会给斯莱德的手机发送提示。
定位显示红头罩在哥谭市外的郊区。
斯莱德发出咒骂。
*
小丑的尖利大笑穿透罗宾的耳膜。他丢到地上的红头罩不知何时滚到了罗宾的脸前，他睁眼就能看见红色头盔映出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
小丑是对的，蝙蝠侠不会来了。他已经不要罗宾了，因为他太蠢竟然将自己送到了小丑手上。
蝙蝠侠不来了，小丑接手了罗宾，他会在痛苦中无望地死去，因为没有人来救他。
小丑的皮鞋一下一下地点地，金属撬棍在他脊背上一点一点，冰凉的金属让他浑身颤抖。
‘下一轮我们玩什么，Birdy？’小丑甜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手？’
冰凉的金属挪到他手臂。
罗宾颤抖，‘Please.’
‘要不还是腿吧。’小丑沉吟。
‘Please，please don't。’他哀求，‘我好疼，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哦！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小丑兴奋地蹦起来，‘你知道马戏团里面总是有人表演躲进箱子里，对吧？告诉我你看过那些表演，把一个活人，塞进一个小箱子里。但是你的骨头也太长了。’
他一阵发抖。
‘但是打断不就好了吗。’冰凉的撬棍挪到他脊背中央，‘你猜几下后就能让你塞进箱子里，Birdy？’
‘五下？十下？’
棍子提起，然后落下。
他尖叫，‘Dad，救我！’
“Jason......”
‘还要我说多少遍Birdy，你的蝙蝠爸爸不会来了。’
他啜泣。
“Jason，JASON！”
“红头罩！”
“Kid，醒来！”
有人将冷水泼到他脸上，水流进嘴里又呛进喉咙，糟糕的水质带来难以言喻的恶心味道，他咳嗽，然后趴在地上干呕。
但为什么埃塞俄比亚的沙漠里会有水？
杰森眨眼，但看见的却不是荒芜的戈壁或者仓库内肮脏满是灰尘的地板，而是草坪跟不远处黑漆漆的河水。哥谭河流独有的略微腐烂的气味传来，跟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又一次弯腰干呕。
那个泼他水的混账一直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哪怕杰森刚才的反应绝对算不上可爱。斯莱德的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怀里轻拍他后背。等杰森终于平静下来后雇佣兵唔道，“感觉好点了？”
杰森眨眼，喉咙沙哑，“斯莱德？”
“The one and only.*”斯莱德干巴巴地接道。
但他没有松手，杰森根本没有力气推自己起来，就也趴着没动。良久后杰森的思维终于清晰了一些，眼前终于不再留着埃塞俄比亚的残影，他又一次开口，“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因为我的单子结束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哥谭？”
“四十分钟前。”
“哦。”
杰森眨眼。这意味着斯莱德几乎是一回来就赶过来救他了，因为恐惧毒气的解药起码要十几分钟才能生效，这里还是哥谭郊区。他突然感到愧疚，“抱歉，还要你过来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kid。没有人会主动找罪受。”斯莱德哼笑。“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当时仓库里有我、稻草人跟蝙蝠侠三个。我当时被蝙蝠侠吸引了注意，结果被稻草人阴了一把。他将装有恐惧毒气的瓶子扔到我头盔上，当时我以为没事，但没意识到头盔被砸出了几道缝，毒气应该是顺着那些缝隙飘进里面然后被我吸进去，但我发现的太晚了。”
杰森感觉热量涌到脸上，这完全是非常低级的错误，他早就该及时发现的。假如没有拖那么久，他完全可以在那期间弄到解药，而不是等到一切都太晚时倒在河边，假如斯莱德没有正好回到哥谭呢？他会遭遇什么？红头罩因为肃清犯罪巷竖立的敌人已经太多了，光是他能想到想要报复他的人就已经有一大长串。
“你遭遇了蝙蝠侠？”
斯莱德突如其来的低吼让杰森抬头，“他对你做了什么？”
“正常的蝙蝠侠看见罪犯的事，我们打架了。”杰森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你刚才被毒气影响时一直在喊蝙蝠侠吗？”斯莱德冰蓝的独眼里面闪过怒火，重复，“所以，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What？哦不，只是个误会！”假如刚才杰森只是感到羞愧，现在血液绝对充斥他的脸颊跟耳垂，“It was、我没——”他结巴，“只是个噩梦，恐惧毒气的作用就是给人带来最深的恐惧，但不代表那些事是真实的。我、我只是，只是在中毒的时候看见了......埃塞俄比亚。”
他吞咽，“那种恐惧完全没有逻辑，根本就是混乱的，我还看见小丑戴红头罩的头盔呢。在梦里我还是罗宾，小丑把我抓住了，我想要蝙蝠侠来救我，但是小丑说蝙蝠侠不会来的，所以你大概才听见我一直在喊蝙蝠侠。但是事实根本就是相反的，蝙蝠侠来了，我被布鲁斯及时救下来了，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但斯莱德这个敏锐的混账。
“你说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Yea......I guess.”杰森艰难承认。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被小丑折磨时的感受。他告诉布鲁斯那时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必须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违背蝙蝠侠的命令擅自离开，为什么希拉死了，但是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在仓库里被小丑折磨时的感受。
他四肢都被打断只能趴在肮脏的地面上动弹不得，每一秒的时间都过的格外漫长且煎熬。他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这场折磨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小丑就好像永远不会离开，并且随着力气的流失跟身上越来越重的伤，杰森摆脱他的可能性也越发微乎其微。
在每次觉得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
因为蝙蝠侠说过，他会来的。
他会来的，布鲁斯永远不会放弃杰森。事实证明他最后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但当小丑尖利的笑声阴魂不散时，当他躺在血泊里艰难喘息、觉得自己终于要死掉的时候，他很难相信蝙蝠侠真的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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