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好饿…… 好饿——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原来自己在喊的是姐姐。 为什么要喊姐姐? 姐姐问什么还没有叫我出去? 姐姐。 姐姐——? 阿万被木板夹住的手指动了动,剧痛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将木板抬起了一条缝隙。 早已又光照进了地窖,一切都不是阿万的错觉。 滴在他脸上的雨水确实是红色的。 野果确实是红色的。 他身下浸泡着的泥水,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 阿万一直以为地窖是他的家,可有一天,屋顶流下来的雨水,却是血红色的。 是,姐姐的血。 阿万突然间懂了什么。 他沉默的,固执的,第一次违背了姐姐,掀开了挡在地窖的木板。 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 木板上压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长发披散着,身上都是刀子割出来的伤口。 有人割下了女人身上的肉。 是姐姐吗? 是姐姐啊。 阿万发现自己很冷静,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肚子里饥饿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阿万双手撑在泥泞上,将自己从红色的水里□□。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脸上嘴角,眼角乃至于发丝间,都是滴答落下的鲜红色。 此时的阿万,像极了刚吃完人的野兽。 他好饿,眼前晃动的都是可以进食的猎物。 阿万把他们杀了,就可以吃饱了。 他们都是猎物。 他们的肉质一看就很难吃,但是无所谓了。 从鲜血里爬出来的小孩脸上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血色,每一步的脚印里,都是泥泞的血浆,每一根发丝间流淌下来的水丝织成一张细密的血网,将小孩包裹进逃不出的牢笼里。 有人四散逃开,高声尖叫着怪物,尖叫着恶鬼。 但他们的移动速度在阿万的眼里,像一只只蠕动的臭虫,随手就可以碾死。 好慢。 原来这些东西跑起来这么满的吗? 阿万歪着头想。 他听得见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阿万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轻巧过。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 阿万此刻已经被杀戮完全控制,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好饿好饿,好烦,想撕碎到处逃窜的猎物。 把这些东西都杀了,就会舒服的。 耳边似乎有声音这么说着。 阿万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快的像一阵风,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人前,在逃窜的人们没有反应过来时,阿万的手掌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 ‘噗嗤——’ 血肉破开的声音让阿万的瞳孔微微放大,他被鲜血兜头泼了一脸,嘴角弧度却上扬,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鲜红色,阿万的声音沙哑:“好难吃。” 织田作之助瞳孔的闭上了眼睛,跌坐在地上,看着五岁的孩子疯狂的屠戮这个村子里的人,手掌一次又一次无情的穿过人们的胸口,鲜血泼洒在阿万身上,将这个疯狂孩子渲染成一只只会杀人的恶鬼。 “恶……恶魔……!”男人尖叫着跌倒在地,被阿万骑在了腰上,血红色的手抵在他的候边,男人看着阿万,像是在看一只怪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阿轨那个女人收养的天人一定是个怪物!!!阿轨害死了整个村子!!!!” 阿万落下的手一顿,他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不解。 “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已经是吓疯了:“都活不了,一个都活不了!!!这个世道,一个都活不了!!!!” “阿轨那个贱女人害死了全村子,她死了,我也死了,全村子都死了!!”男人表情狰狞的看着阿万:“你这个只会杀人的恶鬼!!你也活不了——!!!” ‘扑哧——!’ 阿万面无表情的拔出插进男人心脏里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还是好饿。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杀死了,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好饿,好痛苦! 阿万已经彻底失控,他疯狂的砸着村子,像只只会破坏的野兽,只有把所有东西都破坏掉了,才会让他的心里舒服一些。 他砸掉了村民的房子,炸毁了棚屋。 炸毁了女人的家。 最后只能像只野兽一样,一拳一拳的砸着土地。 筋脉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烧的阿万寸刻不得安宁。 最后,阿万回到了地窖前。 他脑子里很混沌,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但即使血液灼烧着他的神经,阿万还是回到了地窖前。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 阿万机械的将□□的女人抱起来,丢进了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窖里,将木板缓缓合上后,五岁的孩子脱力一般的砸在了木板上,双眼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头上的天空。 “阿万很乖。” “姐姐躲好,阿万保护姐姐。” …… 织田作之助身体抖了一下,他沉默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夜兔老师,那种绝望的悲伤几乎要把织田作之助压垮。 “什么故事?”万轨皱起了眉,他歪着头努力的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幼时的阴雨绵绵:“不必了,写它做什么。” 万轨垂下眼睫,手指敲了敲轮椅,语气淡淡:“我都忘记了。” “写它做什么。” ——他的记忆告诉他已经遗忘,但他的身体却始终记录下他最恐惧的过往。
第53章 这是万轨先生的徘徊 兔子哥哥向往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因为窗外的世界与在家里窗口前看到的世界一样,都是灰蒙蒙的阴雨绵绵, 除了满街打伞的人之外, 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很快兔子哥哥就觉得无聊了, 对窗外世界失去兴趣的兔子哥哥蹲在一个避风的墙角, 揪着地上盛开的小白花,憋着嘴望天。 天也是灰蒙蒙的, 他觉得好无聊,但家里更无聊,兔子哥哥只得天天出来玩, 又天天蹲在这个墙角望天。 他不知道, 他每天看天的时候,有一只残疾的大黑兔子正趴在窗口看他。 毕竟这个有着橘红色毛发的兔子哥哥是灰蒙蒙的镇子里难得的亮色。 直到有一天,兔子哥哥又揪着小花蹲在地上望天时,头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逗趣似的叫他:“难得见到一只橘红色的小蘑菇, 天天长在这里, 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从这天之后,无聊的兔子哥哥找到了每天出来的理由, 他会把镇子里所有盛开的花朵堆放在大黑兔子的窗口, 趴在墙上与探出头的大兔子聊天。 “哥哥, 你为什么不出来玩啊?” “你代替我去玩好不好?” 兔子哥哥听了, 觉得自己任务重大, 于是他跑遍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 把所有有趣的故事讲给大兔子听, 开在窗口的花一日比一日繁盛, 就如同一点点长大的兔子哥哥一样。 …… 烙阳星总下雨,连带着万轨也不太喜欢雨,这里的天总是阴沉沉的,雨声一响就是几天,被子潮湿,米缸里的洁白的大米也总是受潮变质,让原本就能吃的万轨,在连绵不断的暴雨之下,所剩不多的粮食更加潦倒。 他好穷。 他真的好穷啊。 隔壁那一家四口,兔子爸爸养活四只夜兔的无底胃,日子过得都比他好。 万轨总是恹恹的趴在窗户上,任由没有任何修饰的黑色长发顺着肩膀滑进雨幕,被烙阳星经年不断的雨水打湿,又被风吹得扬起,挡住半睡半醒间垂下的眼睑。 他总是很饿,又没钱去吃,便睡觉,睡着了就不感觉不到饥饿,久而久之,睡觉也似乎变成了万轨的习惯。 但今天好像不同。 雨幕里窗外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像被一层磨砂玻璃挡在了窗外,浑浑噩噩的连带着万轨本就困顿的神经更加迷糊,但空落落的眼底却在这难得的与众不同里渐渐清明起来。 在雨水浸润的泥土腥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 很淡。 藏在雨里,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但是这样的味道对万轨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在他曾经的生活中,每夜都是在比这样更加浓郁几十倍的气味中沉沉睡去。 血腥气越来越浓,万轨打了个哈欠,用食指勾起落在雨中的长发,眼角余光瞥向隔壁邻居,又不感兴趣的收回,不感兴趣的合上了窗户。 雨声顿时小了,万轨拎着湿漉漉的发,转动轮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发梢上的水滴落在铺满茶几的文稿上,氤氲出一片,模糊了最上方的一行文字。 ‘叩叩叩。’ 万籁俱寂中,万轨沉在沙发里,黝黑的眸底透不进去半点光亮,似乎已经睡了过去,眼睛却没有合上,只是静静的坐着,黑色的湿漉长发散了半身,蛛网似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落下水渍,他身上的衣服是黑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只有皮肤是经年不见阳光的白,不见血色,全身上下黑与白,像宣纸上墨水涂抹出来的黑白水墨画卷。 ‘叩叩叩!!’ 门口的敲击声更急促,震耳欲聋似的,要把屋里的人敲起来才好。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 门口的敲击声安静了几秒,又以更大的力道砸下来,明知道屋里的人不愿意理会他,却非要敲,无休止的敲。 木质的大门本就质量不好,门口的家伙似乎要用脚踹了,门框带着墙上的灰硕硕落下,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万轨很轻的叹了口气,终于有了动作。 他随手抄起地上的伞,丢向了大门,哐当一声巨响,破旧的门板被里外不同的巨力撞击下,不堪重负的灰飞烟灭,木屑纷飞间,鼻端上的血腥气更浓了些许,门口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万轨无奈至极的撑起额头,湿漉漉的发顺着肩膀滑到腹部,将那里的布料一起洇湿,万轨没回头,声音很淡:“你弄坏我的门了,神威。” 门口的人这才在乱七八糟的废墟里露出身形,撑死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身蓝色唐装,脸上身上都是血,靠在他家坑坑洼洼的门框上,湛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万轨长发披散的背影,橘红色的发像昏暗的房间里长出来的西红柿。 “我要去春雨。”神威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间,跨过地上白色的伞,绕过地上堆积的稿纸,走到了沙发的正面。 “嗯。”万轨依旧撑着额头,听到动静便掀起眼皮看向神威,没说什么,但神威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万轨,仿佛要透过这一层清冷的皮,看透他最内里藏匿着的一切。 却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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