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金属,一个赛一个地重,带回去不累吗?! 如果大秦不教,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临走前为了不亏本,就会把钱铁都花用出去,换成轻便易携带的丝绸纸张等等商品。 毕竟来都来了,不买点东西岂不是白来一趟。更何况这些东西在本土买肯定要便宜一点,带回去还有得赚。 桥松恍然大悟: “父亲,原来你是打着把人骗来宰一顿的主意啊。但是这种手段玩多了,他们肯定就不来了,这不是竭泽而渔吗?” 谁也不是傻子,还能反复上当不成。 扶苏颔首: “你能懂这个道理,也算是不笨了。” 但他没有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总是他来解答,小孩子没有一个思考的过程,是无法成长的。 所以他询问儿子: “若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桥松觉得他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眼熟,他想了想,好像祖父平时也是这么考教父亲的。 只是父亲太过优秀,祖父考了几次就觉得没必要再考。所以后来只有他这个辈分最小的孩子被反复考教,现在连父亲也开始学祖父考他了。 秦王政对他们的聊天内容颇感兴趣,放下笔仔细听孙子打算怎么做。 桥松皱着小眉头努力想了半天: “我听说西方很多东西都没有,我们比他们先进得多,是不是真的?” 扶苏颔首,确实是如此。 桥松眉头舒展: “那就简单了,我们的东西都是改良换代了很多次的,他们却连最基础的都没有。我们把最基础的那种高价卖给他们,这样不就行了?” 那些东西对于大秦来说就是老旧的破烂,但西方却不会嫌弃。大秦愿意卖就不错了,他们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桥松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期待地看向祖父,等一个夸奖。 扶苏却又问道: “若是他们拿着老旧的技术,自己去研究,慢慢追上我们了呢?” 桥松的第一反应是: “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还会到现在都那么落后吗?” 扶苏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态度已经都展现在笑声里了,这是一种带点嘲讽意味的笑。 秦王政看着已经有些骄傲自满苗头的孙儿,陷入了沉默。 现在的桥松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的是所有以大秦为荣的老秦人。他们得意于自己国家的强大,看不起其他人,觉得那些都是蛮夷,给他们几百年也比不过大秦。 这是个很危险的迹象。 但可怕的在于,这样的迹象除却太子之外,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因为他们都被灭六国的功绩迷花了眼,开始膨胀了。 秦王政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他是不是也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王政心里清楚,他确实有点飘了。 这是人之常情,圣人也难以避免,身处高位的君王就更难了。毕竟总有很多人整日在他们耳边吹捧,听得多了,谦虚的人也会变得自满。 秦王政叹了口气: “当年关东六国也是这么看秦国的,他们觉得秦人皆为蛮夷,不通教化,根本不足为虑。” 结果却是秦国经过数代的积累、经过商君变法,在全国上下铁了心要变强不再受人欺凌的局面下,成功完成了蜕变。 秦国的崛起速度在有些人看来极为惊人,好像一眨眼就从弱国成为了霸主。如果秦人不吸取自家的这个经验教训,同样的事情很容易发生在别国身上。 扶苏教育儿子: “永远不要看不起任何人,再小的对手也要抱有足够的警惕。你可以蔑视现在落后的他们,但是不要觉得他们如今的贫弱就等于彻底丧失了崛起的潜力。” 桥松还不是很懂这个道理,他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扶苏想了想,招来史官: “读史可以明智,以后太孙闲暇时间就随你研习史书。” 史官并不想带孩子: “臣只懂记录,不太会分析那些……” 不如还是找个朝中高官教导太孙这些道理吧,他们才是人精。 扶苏却摇头: “现在还不必学得那么透彻,你就让他自己研究,分析王侯将相为何会做出史书上那样的选择。倘若他有想不通的地方,能解答的你为他解答,不能的再去询问蒙卿。” 见史官还要推脱,扶苏让人去将巴蜀新进贡的鲜果分了一些给史官,让他拿去给家中孩子尝尝味道。 史官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俸禄钱财易得,这类有定数的贡品却不是他想要就能买到的。 难怪群臣被迫加班也加得起劲,一边是不答应就会得罪君上,一边是答应就各种好处不断,根本没得选。 桥松意识到自己好像犯错了,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等父亲和史官聊完,他才小声开口,问长辈有没有生气。 扶苏斜眼瞥他: “我若是同你计较,每天生气可生不过来。” 桥松立刻反驳: “才不是,分明是父亲天天气我!” 侧头看见祖父在看自己这边,桥松刚冒起的气焰又弱了下去,祖父还没说有没有对他失望呢。 秦王政只对太子说道: “既然你觉得西方人能靠自己研究出更厉害的技术,那你可有对策?” 这算是替孙子解围了。 扶苏也没指望桥松能想到什么解决方法,之前只是提醒儿子不要光想着用破烂打发西方人,还得警惕他们借机崛起。 文明的火苗很多时候看起来非常微弱,但眨眼间就能燎原。 见父亲也对这个感兴趣,扶苏才不再卖关子。 他出了个非常狠辣地主意: “既然担忧他们自己研究,那就不给他们研究的机会。每当西方人琢磨出比买去的技术先进一些的变种,我们就将更优越一点的东西直接拿出来售卖。” 假设他们一开始买去了炼铁技术,但是炼出的铁脆到只能砍豆腐。如果他们自己改进出了能砍软木的,那大秦就立刻卖他们可以砍硬木的。等他们研究出能砍脆铁的,大秦就卖他们能砍硬铁的,以此类推。 想要打压对方的文明发展其实也不难,灭杀他们的创造力就可以了。你给的东西永远比他们自己研究的要好,那么慢慢的他们就会产生惰性。 ——反正自己研究的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买现成的。 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折腾半天搞出的新东西瞬间就被取代。 倘若成本能收回来,可能还会有人低价倾销,占领低端市场。要是成本收不回来,那长此以往就没人愿意去琢磨了。 不是所有民族都肯长久地投入资源去拼一个未来的,他们的自信心不够的话,就会怀疑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旁人,然后放弃努力。 先贤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反过来,如果不想让别人学会钓鱼,那你就一直送他现成的鱼。 八成的人都会被这招养废,国也一样。 桥松听傻了都: “这……原来还能这样?” 秦王政赞许道: “这招不错,不过得保证大秦一直处于技术的最前沿。否则给不出更高的技术,这个法子也就废了。” 而且只保持优于对方也不够,最好能拉开差距。差距拉得越大,给自己留下的余地也就越多,不至于紧巴巴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国家与民族之间的博弈本就如此。生存资源只有这么多,不自私一点倒霉的就会是自己乃至自己的后人。 说得更难听一点,这样的手段你不对敌人用,以后敌人也会对你用。到时候你就去赌吧,赌你的后人能冲破封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来。 这太难了,没有必要给后代找这样的麻烦。他们完全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腾飞,何苦自己拼搏。 毕竟失败的代价太惨重了,谁也承受不起。 扶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都能套用到国家上去,就像这种养废的操作,许多贵族都干过。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们就故意将人娇养得没有能力只懂吃喝玩乐,等你见多了就不觉得稀奇了。” 桥松若有所思。 把陷入沉思的儿子抛到一边,扶苏看向心情愉悦的父亲。今天给孩子灌输的内容已经够多了,他决定聊点不用动脑子的事情。 于是扶苏问父亲: “何时动身去临江宫?” 秦王政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奏折: “怎么?在章台宫里憋久了,已经待不住了?” 扶苏承认了: “还想和父亲一起去集市里逛逛,整日闷在宫中着实无趣。” 秦王政批完换了一封奏折: “过几个月出去巡游之后,总有你逛的时候,何必着急。” 扶苏觉得那不一样,咸阳风貌和其他地方的风貌是不同的。而且咸阳的流行风向一向是其他地方跟着学的,在咸阳才能看见最新的乐子。 他跟父亲分享自己从史官那里听来的八卦: “最近咸阳市集里流行起了志怪故事,讲的是各种神鬼传说,父亲一定感兴趣。” 秦王政觉得自己求仙问道的黑历史是过不去了,太子怎么还提? 他放下奏折,盯着儿子不说话。 扶苏不痛不痒,接着往下说: “也不知是谁编的故事,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什么仙人下凡历劫,结果阴差阳错痛失爱侣,为了复活爱人于是截取龙脉炼制成仙丹。” 秦王政:…… 寡人的龙脉,是让你拿来谈情说爱的? 扶苏:“还有什么凡间女子偶然投胎去了仙界,和仙界的帝王产生了情愫。但仙人是不能成婚的,于是他们遭受到了天谴。为了抵抗天道,他们决定与天下所有人为敌,一场大战导致山崩地裂。” 秦王政:………… 哪里的山崩了?哪里的地裂了?不会是寡人的大秦吧? 秦王政感到了窒息。 这都是谁瞎编的故事,编排仙人也就罢了,还总是和他的领土过不去。世人不都敬畏鬼神吗,怎么会写出如此不祥的故事? 他们最好不要以大秦作为故事背景,祸害仙人可以,祸害大秦不行。 秦王政狐疑地看向爱子: “不会是你编的吧?” 其他人不像这么胆大妄为的样子,这样的故事怕是听都不敢听。但他家太子不同,太子时常表露出对神仙存在的不以为意。 哪怕太子自己身上都出现了重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可他还是不信天下间有仙人。 当初秦王针对这一点问过,结果扶苏理直气壮地表示,鬼可能存在,仙大概没有。反正父亲不能去求仙,父亲要是吃丹药他就跟着一起吃,看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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